第十六章
夏芩從夏至手中接過一個食盒,見他撇著嘴,就知道他又同那個叫胡書的小廝撕扯起來了,開口就勸:“別逞口舌之快,當心得罪了人!” 夏至不在乎:“什么玩意兒!我還怕他不成,他主子又不是什么世家出身,再說正主馬上就要進門,他們還能蹦達幾日?” 夏芩無奈:“別在玉郎面前說這些,叫他聽了又得傷心!” 夏至低聲答應,心里算著日子,侍郎已有兩個多月不曾來東小院了。 夏芩提醒他:“等下可別提試親禮的事,等玉郎喝完了藥,早早勸他睡下!” “唉!如今來了個皇親國戚做正君,嘖!還是個惡名在外的!”夏至小聲嘀咕。 “侍郎借病拖了兩回,這回怕是躲不過去了。趙家的仆役小廝早來做準備了!那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府里進山匪了呢!” 夏芩沒搭理他,提著食盒進了暖閣。 渭玉披著絲棉外衣,一頭長發披散著,面色蒼白如紙,手中拿著本翻了幾頁的書。 兩人麻利地將飯擺好,渭玉凈手過后,喝了兩口粥便要放下,旁邊兩人輪番勸慰,才勸得人喝完了半碗粥! 渭玉坐在桌邊發怔,想著如今局面已不可控,妻主同胡六郎結親一事,他還能拿來與妻主置氣。 這次親事,他知道,不是妻主能推拒的。 幾次派人去正院,想要見見她,也不知是想去安自己心,還是想去安慰她。 可妻主沒來見他,只讓人帶了話,叫他不要憂心,注意著自己身子。 第一次,兩人如此長時間未見面。胡六郎卻能住在她院里,能輕易見到她,這讓他心中發堵。 他夾了平日里愛吃的菜,想起兩人用飯時,她常給他夾些愛吃的菜,又思及平日相伴的點點滴滴,心底滋味難言。 如無意外,過了今夜,親事就要始籌備了。 強烈的不安感又開始侵蝕他,心中俱意劇增,怕這些年南柯夢一場,醒來還是那難熬的日子。 人就這樣僵坐著,透過窗向外看,對面廊下有幾個小廝正在點燈。 唉!一恍神就到掌燈時分了。 院里兩排石燈柱,柱身雕花繁復細致,上嵌圓頂雕花木盒,將木盒旋轉兩圈,從燈柱上取下,燈石耀眼的白光照亮了整個院子。 游廊石壁上也有同樣明亮的燈石,每隔二十步,便嵌有一方雕花木盒,上有圓形把手。握著把手往左推,釋放出剛好照亮廊下道路的光。 有笑聲談論聲逐漸靠近,隨著小廝的通報聲,寂靜的小院逐漸有了生機。 前頭俞棰提著嵌著燈石的小紗燈,一蹦一跳地哼著曲,后頭修長單薄的少年一瘸一拐地跟著。 兩個弟弟來了,渭玉連忙吩咐夏至去準備兩人喜愛吃的零嘴糕點,臉上也有了些笑意。 俞棰進了屋,直熱得將身上的兔皮披風脫了,又脫了件外衣,才顛顛地撲到飯桌前。 一手拿起桌上筷子夾菜,埋頭吃得香甜,就這樣,手里的小燈還不讓夏芩拿,寶貝得不行。 后頭俞漠跟著進門,清清淡淡地叫了聲三哥,將手中的信交給渭玉。 渭玉看完信,心里高興:“大哥在軍中過得不錯,這倒多虧了。。。?!?/br> 他此時不敢提起顧輕,怕顯出憂愁之色,叫兩個弟弟跟著他不開心。 放下信關心俞漠幾句:“昨日大夫可來過了?” 俞漠面色淡淡:“嗯!” “大夫如何說?” 俞漠避開他關切的視線:“與之前一樣!” “這樣。。。也無須灰心,二哥此次前去拜訪的,乃是當世名醫!” 安慰俞漠一番,才轉身去摸小弟的腦袋,仔細看了看他,有些不確定地問:“小棰你是不是胖了?” 逐漸圓潤的五郎吭哧吭哧吃得起勁,聽見三哥跟自己說話,抬頭笑得牙不見眼:“三哥,我這是長個呢!” 一旁發呆的俞漠刺他:“橫著長可不叫長個!” 五郎幽怨地看了看四哥,沖他吐了吐舌頭,扭頭又吭哧吭哧地吃。心里可美著呢,二哥出門尋醫了,他這幾日玩得自在。 近日又盯上一群發光的淺粉小魚了,等下偷偷溜去后花園,撈幾條上來瞧瞧。 心里記掛著魚,伴著三哥的噓寒問暖,小孩心不在焉地啃著糕點。 不多時,渭玉便乏了,兩人這才起身出門,回自己院里休息。 戌時正點,偷摸溜出院的小郎君,爬上自己堆了好幾天的石堆,翻過院墻進了后花園,避過巡夜的小廝,裹著灰色墨兔皮披風,一手提著巴掌大的小燈籠,手里攥著四哥給做的紗制捕魚小網,貓著腰溜到池邊。 今夜沒有月光,幽暗的水下不時透出粉白的光斑。 小郎君兩眼放光,趴跪在池邊,用紗網去撈魚。 正玩得起勁,就聽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嚇得趕緊扔了網,沿著河岸就往花園北邊跑。 聽聲音像是四哥,可不能叫他捉住,到時再告訴二哥,那可慘了。 順著池邊小跑到三岔路口,一看右邊是仆役看守的北園門,左面則是通往對面的小橋,對面有一段沒有樹木,無法藏身,極易被發現。 想也沒想,將燈藏進袖中,摸黑往前邊賞景閣樓跑。 俞漠提著燈,身后跟著個看東園門的仆役,到了三岔路口,讓仆役往前尋找。 他過了橋,不時用燈照看水面,生怕小弟落了水。 他起夜時發現身邊沒人,趕緊出門找,若不是無意間看見墻邊的石堆,又想起他求自己做的捕魚網,否則哪里猜得到,他跑到花園里來胡鬧了。 那廂俞棰躲在假山石后,等尋自己的仆役走過,才松了口氣。 他腿都蹲麻了,扶著假山石正要起身,就聽見右側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往右側一望,就見暗處似有光影閃爍,又有些許他熟悉的聲音,就跟大哥拿刀割j鴨的脖子差不多。 他人皮膽大,好奇著想看個究竟,掏出袖中小燈就往那處扔。 小燈砸在什么物t上,然后彈落在地,他這才看清對面情況,驚得拔腿就跑。 兩個黑衣人站在十步遠的大石后,手中匕首染血,地上躺著兩個黑衣人,雙眼暴睜,脖頸處的口子流出鮮紅的血。 俞棰驚叫著往回跑,嘴里喊著救命,后邊兩個黑衣人聞聲便追。 好在鄉下野小子腿腳快,北園門也不遠,他的嗓門夠大,兩個仆役聞聲趕來。 兩個仆役上前,四人纏斗,俞棰一路跑到東園門,將事一說。 東園門仆役趕忙敲響了門邊小銅鑼,不多時,十多個仆役提著燈急急趕來。 — 花園西南角,兩個濕漉漉的黑衣人躲在花叢后低聲商談。 “如何是好,人沒了!”還差點被捉住。 另一個語氣從容:“再找一個!” “那樣的!哪里能再找出第二個???!” “你看,那不是有個瘸子的!”手一指外邊:“勉強湊數了!” 兩人閃身過去,輕松將人擒住,一人將匕首抵在他脖頸間,捂嘴的那個這才松手,從腰間布袋里掏出一個瓷瓶。 俞漠也不知道這兩人喂了他什么,冰涼的液體入了喉下了肚,隨后脖頸一痛,就沒了知覺。 一手刀將人打暈,估摸著快到亥時了,也來不及確認,將人往肩上一抗,跑向院墻角下。 袖中爪g彈射出,扣住院墻頭,兩人利落翻過院墻。 沿著院墻往南,一人在前探路,順著正郎院往前。 順利躲過巡夜的仆役后,兩人對視一眼,直奔顧輕院子。㈣⒉щɡs.cοм(42wg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