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混吃
正廳的篝火燃起,冰涼的內屋暈開一室溫暖的光。 雩岑拍了拍帽檐上淺淺積了一層的薄雪,發紅的小手因此化上幾絲涼薄的雪,畫上兩三道萬物的淚痕。 側頭好奇地向四周張望,空寂一片,似乎已很久無人居住,三三兩兩的書簡隔于門房的大桌上,和著未看完的幅度,零散地攤在面上,靠外的幾根竹簡,甚至還被裹上了一層薄薄的雪霜。 “家中太亂,令你見笑了?!蹦腥瞬缓靡馑嫉刳s忙隨手將桌上的竹簡收起,極快地用著袖子隨意擦了幾下桌凳上積蓄的薄灰,歉意地朝她笑笑,“家父每年都得帶著皮毛出去奔商半年,待到春夏之交才會回來,我冬季在外打獵也不?;貋?,無人收拾,讓你受委屈了?!?/br> 雪屋不大,兩間臥室連著一個不寬的內庭外加旁側單獨立出的兩間廁所與茅房,便已是全部,小小的庭院內種著一棵不知死活的枯樹,一片孤寂的雪景,零落而蕭條。 “無事無事?!宾п渭t著臉連連擺手,“我在上界時住的也不比這好?!?/br> 這倒是實話。 畢竟當初她那地段又偏、租金還貴的要死的小屋,不還是她自己用清潔術打掃了一個晚上才勉強收拾出來的,再說人家這院亭還帶個廚房,她落難至此,還有什么好嫌棄的。 隨手一捻,試探著將清潔術施出,學過的所有日常術法幾乎都失了靈,不想一陣淡青色的靈力卻在兩人面前淺淺掃過,方才還暗淡無光的木桌此刻卻嶄新干凈。 “你……” 葉旻訝異地摸了摸桌子,像是頭回見到什么稀罕事物般驚訝至極。 然而一旁終于小小證明自己能力的、只會擦桌的小仙雩岑,此刻的鼻子已哼哼著翹到天上去了。 外頭的風雪卻是隨著時間越刮越大,悶悶地擊著厚實的木窗,嗚嗚的風在滿天不見五指的夜里顯得極為瘆人。 然就是憑著雩岑稍有靈力幫襯著將室內大抵整理了一番,也已入深夜,柔柔的燭火燃著,照亮葉旻的臥室,層疊的書架與案上隨意記作筆記的瘦金體,淺淺的書香墨色浸染著室內的空氣,卻很難將這一切與一個苦寒之地的獵戶作些什么聯系。 “晚安?!蹦腥藢崒崬樗谏媳唤?,身上的皮毛堆了一層又一層,雩岑被因此悶出一身薄汗,哪知下一刻,一個熱乎乎的方形物體又被隨手塞了進來。 “這是我自己琢磨用兔皮和處理過的羊胃弄的熱水團子,你若是晚上覺得冷了,這個還可以捂捂手?!?/br> 其實她有點熱。 雩岑想了想,到底還是憋下了破壞氣氛的話,回了男人一句晚安。 鼻尖是沾染在被褥間的書墨香,低低沉沉卻格外好聞,葉旻強行將自己的臥室讓給了她,自己卻去睡了自家老爹顯然便是堆積許久,已有些的淺淺發潮的房間。 遠處的桌上,滴著蠟淚的細燭秉著柔和至極的光慢慢燃燒著,其實她并不懼黑,但葉旻執意給她留了,說是給她的小夜燈。 男人看似文弱,但骨子里男子的霸道終歸還是在的,也許無論是對書生或是將軍,他們都有自己的風骨與氣節。 似乎很難說明白,雩岑無父無母、無兄無長,從小雖靠著玄拓的名頭吃好喝好,到底卻也無人真正關心、噓寒問暖,畢竟神仙的體質與自立性牢牢擺在那里,有些更是山野精靈出身,從小便獨自一人的大有人在,也不需別人寵著捧著,自己就能好吃好喝過得不錯,她自然是也不知人界所謂的血脈之親的情感是如何的。 如果她有一個哥哥,興許便是如此罷? 不知為何,明明只與葉旻呆了小半日,靠在軟枕上的她卻已起了如此奇怪的念頭。 無論是親情、愛情還是友情,對于她來說,可能都是些難以負擔的奢侈品。 隔著重重的夜色,她下意識便看向了衣柜頂處的某個小包。 那里緊緊裹著的,是她的喜服…嫁給濯黎的喜服。 明明只過了一夜,她漫長的心卻好似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衣服顯然已是千瘡百孔,破的破、壞的壞,再加上她被玄拓撕壞扯壞的部分,若非花紋龍鳳齊飛,已是看不清一身喜服的模樣。 濯黎如何…玄拓如何……再至零隨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歷經如此一難,她好似已疲憊得難以去想了。 …這一切太亂了。 ………… 一夜無夢。 她便這樣,厚臉皮地在葉旻的住處蝸居了三日。 獵戶通常的打獵時間是很久的,少則七日長則一月有余都是有的,而這個男人卻每日早出晚歸地回來報個到,雖說雩岑早可以辟谷不食三餐,但葉旻定要給她留足吃食在灶內溫上才肯出門,待到日落漸消時,踩著余霞扛著幾只兔子或是山雞來朝她報個到。 村里的人家不多,但零零散散也有二十來戶,早在她來的當晚,葉旻挨家向人借些女子衣物時,她的消息便已在不大的雪村內傳開。 無論說法有幾種或是多么離奇,男人對外咬定的說辭一一便是遠方來的表妹。 這大雪封山、山路險峻的寒冬臘月,能從外頭進來些人可謂是天方奇譚,眾人雖不可置否,但礙著葉旻的面子與在村中教書的地位,大多看熱鬧的村民也只是特意繞過從門外匆匆張望一眼,回去一傳便又多了幾個故事套路。 若非葉旻身無長物,恐怕是連金屋藏嬌的包養故事都被搬出來嚼了幾百遍了。 不然怎么上界大多話本的腦洞都起源于人族來往呢…雩岑磕著瓜子在邊爐旁瞇著眼翹起二郎腿,隨口將空殼往火堆內一吐,咸魚地計劃著今日可將葉旻的書房仔細整理一通,明日再將研究研究驅水術,將屋內的潮氣烘上一烘。 完全沒夢想、沒追求的日子真舒坦。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小姑娘難得有了完全說服自己暫時成為一個廢物的正當理由。 該吃吃,該喝喝,遇事別往心里擱。 誰知旁側緊閉的木門突而被拉開,外頭的風雪亦跟著倒灌而入,將腳邊燃得正歡的火苗都給孱弱的壓下幾分。 “今日怎么這么早?”逆著天光,雩岑這才看清來者的面容。 外頭日頭正盛,顯然還不到午時,葉旻粗喘著氣幾乎顧不上回話,清瘦的俊臉也掛上幾滴熱騰騰的汗珠,顯然是一路急匆匆跑回來的。 “給…給你……” 男人卻是呼著白白的霧氣,低喘著從懷里摸出個什么遞到她手里。 手心冰涼,長長的白須輕輕撓著手心,勾出幾分淺淺的癢意,一彎緊緊蜷縮的小物在她手中盤踞,金金亮亮、小巧玲瓏。 目光圜轉,小小的龍頭精致可愛,眼睛卻是緊緊而閉,身體卻是起伏微弱,不清死活。 在看清手中物體的一瞬,嚇到炸毛的雩岑險些將手中的金龍直接拋進身旁的火堆,杏眸圓瞪地仿佛要從眼眶內直接掉下。 “啊啊啊…?。?!” “…葉旻你不要亂撿這種東西回來啊啊?。。?!” 暖意融融的小屋內響起女子驚恐崩潰的尖叫聲,震塌了幾塊梁上久積的陳雪。 んAιτànɡsんUщυ。Cσ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