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背水一戰
將青龍安排到單獨的營房中躺下后,承歡這才先行抱著天雋往另一側主帥的軍帳中走去。 這個時候,承歡早已濕了重重羅衣。 右肩上的傷口又一次綻裂開來,點點血漬早已經浸濕了皓白如雪的衣袂,印出朵朵鮮紅的奇異花卉來。 “娘親,你的肩……”這時天雋也覺察到了承歡的不對勁,兀自看著承歡的右肩驚叫到。 幸得承歡卻已經一個掠身進了營房中,將天雋的驚呼聲關在了屋室內。 “你的迷藥大抵還要半個時辰才能完全消解,先好好睡一覺吧?!背袣g面容上卻絲毫沒有顯露出異樣來,隔著面紗依舊恬靜微笑著柔聲說道。 “可是,娘親……”天雋卻并不放心,躺在床上一雙黑眸卻還是擔憂的看著承歡的右肩。 那里,朵朵的鮮紅花卉正在生長著、擴大著。 承歡的面色愈發的蒼白起來,然而眉眼間卻依舊持有著那種令人心神安定的力量。 “沒事的,只是一點小傷,等你一覺醒來就都好了?!背袣g卻只是倚坐到了床榻邊,輕拍著天雋的后背柔聲說道。 她的一句話語中似是蘊含著魔力一般,不消片刻天雋就跌進了沉沉的夢境中去。 稚嫩的臉龐上神色安詳,似是正在做著一個寧靜的美夢。 這個時候,承歡才輕輕解開了皓白如雪的衣袂,一層層取下被鮮血浸濕了的布縷,審視著右肩的傷勢。 死灰色澤的腐rou已經被削去,那里依稀只剩下了森白糅合著鮮紅的骨rou。 一層層冷汗又覆上了承歡的周身,這個時候,她被白紗掩住的面容才露出了一絲苦痛的表情來。 肩頭的傷勢一次次反復,那種噬骨一般的疼痛,若非切身感受,常人很難想象得到需要付諸何其巨大的忍耐力。 “你總是這樣逞強?!边@個時候,歐陽孤容無限憐惜的聲音突地響徹起來。 一個掠身間,歐陽孤容就來到了承歡面前,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覆上承歡的眉間,輕柔撫平那里的蹙紋。 承歡卻微怔起來,她一向自恃自己過人的聽力。 而今歐陽孤容在一旁靜看了好一陣,她卻并未覺察到。 “為什么不肯說一聲呢?!庇质且痪鋺z惜的惋嘆出口,歐陽孤容的大手已經變轉了方向,接過承歡左手的白布。 熟稔的將白布重重裹上承歡的右肩,歐陽孤容的一雙銳利黑眸底下,隱隱浮動著冷如玄冰的寒光。 十年前是讓承歡墜落斷崖。 沒想到過了十年之久,那個暗藏于眾人背后的老太監卻還是不愿放過他們這一對苦命鴛鴦。 十年后承歡再次出現,卻沒過多久就已經遍體鱗傷。 還有青龍和白虎,還有那幾千的鐵騎軍。 這一筆筆一記記的帳,歐陽孤容遲早要同那個老太監討回來。 “主帥,幾位主將已經在營房外等候?!边@時候,一個清亮的男聲在屋外響起。 “請他們在外屋稍等片刻?!睔W陽孤容沉聲吩咐道。 承歡這才伸出手阻住了歐陽孤容手中的動作,一雙潑墨瞳仁中又充盈了寧靜祥和的力量。 “你快去吧,軍情吃緊,耽誤不得?!背袣g柔聲說道。 說話間,已然低眉斂首,伸出左手取過了歐陽孤容手中的重重白布。 經歷前夜的一場大戰,無論是己方還是敵軍,都受到了不小的折損。 在這樣的情勢下,對方反撲的幾率也是極大的。 現下歐陽孤容所代表的,是整個北疆的戰局。 但凡任何一點的異動,都極有可能干擾到這一場關乎云天國內安定的戰爭。 歐陽孤容這才微微點了點頭,收起了眉宇間的溫柔憐愛,冷峻倨傲的往外屋踱步而去。 “主帥,對方尚還在軍營外二十里處扎營駐寨,大抵不日還會有一場反攻?!边@時,一個將士稟報的消息流竄進了承歡耳中。 承歡裹著白布的一只玉手,聽到這里也不自禁的微顫了一下。 雖然早已料想到這將是一場惡戰,但是對方這樣迅疾的來勢,顯然還是出乎了承歡的預料。 都已經扎營駐寨下來,看來對方也是做好了拿下這座邊關的準備。 現下軍營中的鐵騎軍也只剩下了一半的兵力,其余的兵士在這十年的倦怠下來,早已不復昔年的颯爽英姿。 雖然有鐵騎軍支撐,不至于令雙方的力量懸殊至不可拉近的距離。 但是如若持久的交戰下去的話,只怕州泰關早晚會危如累卵。 “軍中除了鐵騎軍還剩多少兵力?”只聽歐陽孤容沉聲問道。 “不算鐵騎軍,剩下的步兵和騎兵,還有三萬可用兵力?!逼渲幸粋€男子恭敬的回道。 “傳令下去,讓大家好好休整,午后在點兵場上集合?!逼毯?,歐陽孤容就接著沉聲吩咐道。 此令一出,自然是滿座嘩然。 承歡已經止住了手上的動作,轉而靜坐到床榻上輕拍起天雋,讓小小孩童睡得更舒適一些。 對于歐陽孤容這個突然的決策,承歡心中卻已經有了幾分了然。 如今這樣的情勢下,如果和敵軍長久對抗的話,是必然行不通的。 先且不論鐵騎軍是否能夠恢復得起來,軍中的兵力早已大不如前,若是打持久戰的話,最終只能是換得一個軍心潰散的下場。 現今要想取勝,想來歐陽孤容也是想考智取了。 大抵今夜的這一場戰役,才隱隱有著背水一戰的架勢。 “主帥,末將認為……”另一個男子開了口,似乎想勸說什么。 承歡卻聽得那熟稔的廣袖一揮的聲音,歐陽孤容沉穩孤傲的聲音隨之響起,“本王自由對策,去傳令吧?!?/br> 隨后,承歡就只聽到一陣衣物窸窣聲和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歐陽孤容曾經馳騁沙場數年之久,行兵點將之事對他來說已然成為生活中的一部分。 故而就算是現下突發奇招,鎮守州泰關的主將們也不敢有何異議。 因為歐陽孤容在北疆的戰局中,就相當于一個不敗的神話。 眾人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耳畔,承歡這才起身出了外屋。 人前孤傲而冷漠的歐陽孤容,此時卻正臨窗而立,背影微微顯露出一種蕭索的姿態來。 蓮步輕移至歐陽孤容身旁,順著他的視線看出去,外面正是一片蒼茫皚白的世界。 雖然已經是開春,而北疆的氣候卻正好到了一年中最冷的節令。 風雪已經停止,但是被層層冰雪覆蓋住的山巒,早已不復青翠蒼郁的色澤。 “可是打算背水一戰?”靜靜凝神看了一會,承歡這才打破了一室的沉寂,輕聲問道。 “春日冷寒,無論哪一方都支撐不了多久?!睔W陽孤容卻只是淡然回道。 承歡暖笑起來,聽得歐陽孤容這樣的回應,她知道歐陽孤容心中定然是有了必勝的把握了。 “北疆不比南方,冰雪連天,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睔W陽孤容這才看到承歡依舊只是穿著一件薄衫,不禁皺起了英挺的眉柔聲說道。 說話間,也一并解下了自己身上厚重的獸皮長氅,將嬌小的承歡整個人包裹起來。 不論眼前要面對的戰局如何殘酷,但是面對承歡的時候,歐陽孤容卻只是那個一心愛護著她的男子。 對于自己決心要守護住的東西,無論如何也不允許其再受到一丁點的苦楚。 “夜間我會親自出戰,手擒敵軍將領,你帶著天雋在此守候我凱旋的消息?!逼毯?,似是不放心一般,歐陽孤容又接著囑托道。 看著歐陽孤容眉宇間的沉著,承歡也順從的點了點頭。 夜間就因為他們的疏忽,致使天雋和谷南獨自面對那樣危及的情勢。 更何況現今承歡右肩的傷勢還是一個禍患,留守軍營中,才不致使歐陽孤容分了心神亂了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