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郡主可從未釀過梅花酒,真的能成嗎?”一大早郡主心血來潮說要采摘梅花釀酒,嶺南冬日甚短,并不下雪,也無梅花,也不知郡主哪學來的。 “我從書上瞧見的法子,今日釀下,待到除夕便可一起飲酒了?!庇萱胫镉H兄長都不在京,若是能親手釀一壺酒送給爹爹兄長,他們一定高興。 “好,那奴婢多摘些?!?/br> 幾個人忙碌著,把大半的梅花都摘了個干凈。 虞姝心嘆,“辣手摧花,若是不成我可就是罪人了?!?/br> “郡主可讓老奴好找啊?!惫芗覛獯跤醯呐芰诉^來,這虞府太大,誰知道郡主一早去了梅園。 “管家有何事?”虞姝撐著藥站起來。 “郡主,出大事了?!惫芗野呀鹞嵝l的事說了 虞姝擺弄花瓣的手頓住,銀牙咬住唇瓣,聽這般惡毒的手法,怎么像是上次豫王府那個人呢? “思嵐,你讓人把花瓣洗凈晾干,切記不能曬干,管家備馬車,凌珠陪我去太子府?!庇萱蛔×?,想去看看賀云槿,走了幾步又想起什么,“對了,管家,讓李大夫與我走一趟,帶上鞭傷的藥?!?/br> “是,老奴這就去……”管家話未說完,郡主人影都不見了。 虞姝回屋換了件衣裳,拿了件青色的披風,今日天氣尚可。 到太子府的時候,一如既往的安靜,虞姝這才想起,似乎很久未見到太子的內侍陳成了,這般懶怠,真想好好教訓他。 賀云槿繼續刻著那個小狐貍,才初具形狀,聽見虞姝的腳步聲連忙放了起來。 “殿下,你在呢,我帶著李大夫來給你上藥?!?/br> 虞姝來太子府都熟門熟路,和太子也下意識的親近了許多,不過還是每次都會行禮,對太子的恭敬,可能是來自夢境中的恐懼吧。 “已經好了,不必勞煩?!辟R云槿站了起來,她一進來,似乎帶進了淡淡的梅花香,清冽又香濃。 “大夫都來了,這是虞府的府醫,不會亂說,殿下就給瞧瞧吧?”虞姝帶著懇求的語氣讓賀云槿心軟了。 賀云槿微嘆了口氣,最終答應了虞姝,讓大夫瞧過又上了藥。 李大夫留下藥離開,虞姝坐在杌子上烤火,她瞧見火爐內的銀霜炭時倍感欣慰,幸好殿下肯用。 “殿下,我聽說圣上賞了不少好東西給你,怎的一個也不曾瞧見?!彼奈葑舆€是和從前一般干凈。 “都放在庫房了,你想要嗎?”賀云槿拿出本禮記放到桌上。 虞姝背對著他,搖了搖頭,“不,我就是想提醒殿下,那些好東西可別都被下頭的人偷了,殿下莫嫌我多嘴,就你那個內侍陳成,瞧著就不是好人,我都好幾日不曾見著他了,一點也不曾把殿下當主子?!?/br> 太子府的這些人,遲早都是要一一換掉的。 莫說忠心,連盡職都不曾做到。 賀云槿回頭看了她一眼,眸中閃爍著不明情緒,竟是她先發覺陳成不見了。 指尖摩挲著袖口,他在想是否把這件事告訴她,一旦她知曉是他殺了陳成,發現他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個人,她還能一如既往的待他嗎? 擰著眉頭沉默了片刻,他道:“陳成死了?!?/br> 虞姝驚詫回頭,對上他墨黑的眸子,滿是不可思議:“為何死了?” 第18章 哪怕是騙,也要把人留下…… 賀云槿正想開口,虞姝卻再度道:“殿下聽說了嗎?喬磊在金吾衛的大牢被人加害,割了舌頭,砍了右手,不知還能不能救活,莫不是殿下這里也遭了那人的毒手?” “雖說我也厭惡喬磊,可既然圣上已經罰了,那這事就過去了,且日后他流放嶺南,我爹爹兄長自會教訓他,可若是他就此死了,我還真有些怕呢?!庇萱沃X袋上的珠墜兒,表情有些凝重。 賀云槿微張的薄唇抿緊,眸光黯淡的盯著虞姝落在地上的披風衣擺,她會怕的,她說了會怕。 她只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這般純真善良,如何會不怕呢? 他又何苦要把她拉入這無邊地獄與他共沉淪。 罷了,罷了。 “殿下?”虞姝說了半晌也未曾得到回應,抬手在賀云槿的眼前晃了晃。 賀云槿收斂了眉眼,轉過身去。 “殿下方才說陳成死了,是怎么死了,也是被那個殺人魔頭害死的嗎?” “不是,他那日喝醉倒在院里,次日我發覺時他已被凍僵了,許是喝醉了被凍死的?!辟R云槿直視著窗外,對著墨竹林撒謊了,他不敢直白的把真相告訴她。 他如此卑鄙,哪怕是騙,也要把人留下。 “竟是這樣,那也難怪,我還記得初見他時便喝的酩酊大醉,又對殿下不盡心,也許是報應吧,那尸體呢?殿下可染上麻煩?”若是被豫王發覺,那還不得栽贓到太子身上,必定不依不饒。 “我怕染上麻煩,扔進后院枯井了?!辟R云槿的聲音有些低沉,似是緊張。 可話落到虞姝耳里,卻心中一酸,也是,陳成還不知如何欺壓過太子呢,死有余辜,死了還要連累太子,真不是個好東西。 “殿下,后院枯井并非萬無一失,我幫殿下把人運出城外埋了,免得日后事發連累殿下?!?/br> 身處在逆境,一點點小事就足以壓垮一個人,日后一旦鬧了出來,豫王等人把這罪責扣在太子頭上,也是百口莫辯,所以得早做防備。 賀云槿眸光閃了閃,壓著內心的驚嘆,淡淡的問她,“你不害怕嗎?那到底是一條人命?!?/br> “這有什么,又不是我殺的,再者我不會親自辦,爹爹常說做人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做不愧于心的事就足夠了,不必介意旁人的看法?!?/br> 虞姝只是免得日后被人栽贓到太子身上,她把人埋了,也算入土為安,有何所懼? “你有個好爹爹?!?/br> 賀云槿悠悠道,似嘆息。 關于鎮南王,他已記不太清了,朦朧間記得母后曾提過,說他是位剛正不阿的大將,有他在,護住了大燕之南。 “那是自然,我爹爹可好了,教我騎馬射箭 ,從不拿那些死板的規矩拘束我?!庇萱种鈸卧谙ドw,雙手捧著下巴,說起爹爹,連眼睛都亮了。 好想爹爹啊,也想娘親和兄長,還有易哥兒。 “殿下,來年正月十六便是我及笄之日,想來爹爹娘親等都會回京,屆時殿下便可瞧見我爹爹了,爹爹也一定會很喜歡殿下的?!?/br> 賀云槿沒應她,卻在心里想,鎮南王一生光明磊落,嫉惡如仇,真能喜歡他這樣躲在陰暗之地的卑鄙之人嗎? 或許,他連見鎮南王的資格都沒有吧。 * 豫王從端華宮出來,又去了正陽宮求見圣上,求圣上寬恕喬磊一次。 正好太醫來報,喬磊人是活下來了,可舌頭毀了,日后口不能言,手也斷了,失血過多,日后想來也身子艱難。 “罷了,既如此 ,那便免了杖責和流放,讓成勇侯接回去照看?!鼻碌垡灿谛牟蝗?,也不知是誰下這樣狠的心,也算是處罰了。 之后乾德帝也詢問了虞姝的意思,她只說一切都聽圣上的,這就是饒他一次了。 眾人只當這是一次寬恕,卻不想留下后患。 從宮里出來,豫王回了王府,著人喚了趙寅過府。 “微臣見過豫王殿下?!壁w寅一身刑部官服,面露疲態,可見十分忙碌。 “免禮,坐吧,趙大人今日可忙?”豫王揮手讓眾人退下。 “侯府公子一事,正讓微臣頭疼的很?!壁w寅小心的坐下,只敢坐半邊凳子。 “是啊,昨日還是世子,今日便只是公子了 ?!痹ネ跣σ獠幻鞯膰@了句。 就算圣上免了喬磊的刑罰,可這世子一位卻不再可能是他的了,再則,他如今成了殘廢,哪能再繼承侯府呢? 這句話趙寅不敢接,只沉默著。 “趙大人,可查出些許頭緒了?”豫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還不曾,金吾衛都審過了,毫無頭緒,連喬磊自個也說不知道怎的一回事,可見這賊人武藝高超,想來不是燕京之人,許是江湖人士?!?/br> “哦?江湖人士如今也管起朝堂上的事了?”豫王也稍有認同,若是燕京有這樣本事的人,他早也收入麾下了。 “殿下,江湖上有些人,只管拿錢辦事,可不管是否朝堂,都是些亡命之徒?!?/br> “說的也是,那趙大人覺得這事最有可能是誰指使的?”豫王淡漠的瞥了趙寅一眼,摩挲著手上的扳指。 “這…微臣不敢妄言,不過喬公子與長宣郡主和太子殿下起了沖突,想來這兩人是最有嫌疑的?!?/br> “哈哈哈,”豫王聞言大笑,“趙大人啊,得虧你也是太子的親舅舅,竟也不為自己的外甥說話嗎?” 趙寅有些窘迫,卻還是直言道:“殿下知曉,先皇后入宮之后微臣便與她斷了兄妹之情,與太子也一直不曾往來,若不然微臣也不會效命于殿下,殿下這是不信微臣嗎?” “自然不是,趙大人可別誤會,本王可是拿你當自己人,開個玩笑罷了?!痹ネ鯏[了擺手,趙寅追隨他多年,也私底下查過,確實和太子沒有半點關系,連先皇后薨逝一案都不曾查過,親眼見著太子被他□□也不曾開過口。 呵,都說天家情誼涼薄,看來趙家也不差,那可是親兄妹,親舅甥。 “趙大人覺得這事是太子和郡主所為,本王卻不這樣認為,圣上已罰了喬磊,流放嶺南,那是虞家的地盤,屆時想如何折辱喬磊都可以,無需此時引火燒身,且郡主入京之時本王已派人查過,雖有幾個護衛,武功卻不足做出這樣隱蔽的事?!?/br> “至于太子 ,他若是有這個能力,也不至于被喬磊打的傷痕累累,丟盡皇家顏面?!?/br> 豫王說到最后幾句,頗為不屑,太子那人昏懦無能,自先皇后薨逝,不過是茍且偷生,日日都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哪有這般能耐。 “殿下說的在理,那殿下覺得兇手是誰呢?”趙寅這便是在問豫王想要他往哪邊查了。 “本王聽說寧王很是喜好與江湖之人打交道……”豫王與趙寅對視一眼,點到為止。 “微臣明白了?!?/br> 豫王點了點頭,想起其他的事,“趙大人,聽說令愛離京不短時日了,還不曾回京嗎?” 趙寅眉眼一跳,恭敬道:“多謝殿下關懷,小女不日便到京了?!?/br> “甚好,有令愛在太子身邊,本王才放心吶?!?/br> * 虞姝回到虞府就讓管家處理陳成一事,借著天黑之后送泔水為由送出了太子府,又由虞府家丁送出了城,守衛也不曾多查,就這樣蒙混過關了。 得到管家一切順利的答復,虞姝才放心下來,這事算是了了,日后說起來,便說失蹤,沒有證據,誰也不能把太子怎么著。 “那人瞧著死了幾日了?” “大概三四日,老奴不大瞧得出來,如今天冷,尸體也不曾腐爛,只是凍的僵硬了?!?/br> “也難為你們,切記把嘴閉牢了?!?/br> “是,老奴都是找的極靠譜的護衛,絕不敢對外透露半個字?!?/br> “去賬房每人支十兩銀子,辛苦了,想來不曾發臭也是酒氣熏天?!焙染谱硭赖?,還不得熏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