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梵聲扭頭看了一眼窗外,別墅沒亮燈,看來謝予安今天也加班了。 她解了安全帶下車,“謝謝您送我回來?!?/br> 祁儼跟著下了車,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卡,“梵聲,這里面是二十萬塊錢,你先拿去用吧,密碼三個6三個8。你這病這么復雜,以后住療養院花銷肯定也不少。錢不多,不過也能應個急?!?/br> “祁總,多謝您的好意,不過這錢我不能收。我自己有錢?!?/br> “你能有多少錢。你這些年掙的不都用來還債了么?” 空氣微妙地凝滯了一會兒。 梵聲霍然抬眸,眼神里寫滿驚訝。 祁儼不緊不慢解釋:“你別覺得奇怪,你家的事兒鬧得那么大,在宛丘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誰都知道。謝家人當年借了一筆錢給你,數額不小吧?” “那是我自己的事兒,您不用替我cao心?!?/br> “你當我愿意替你cao心??!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人,算是師徒一場,我這當師傅的也不忍心看自己徒弟未來過得苦哈哈的。再說這些年你對公司貢獻巨大,姜意南一個人都替我掙了不少,這筆錢權當是你的回報?!逼顑俺脵C將卡塞到梵聲手里,“你就別推辭了,這是你應得的?!?/br> “可是祁總,這我收不下手??!”梵聲拿著那卡就像燙手的山芋,她沒想到自己生個病都驚動上司給她拿錢了。 祁儼:“讓你收著就收著,哪那么多廢話了!” 正僵持不下之際,一束刺眼的車燈突然橫掃過來,徑直射向兩人。與此同時,還伴隨著一記響亮的汽車嗡鳴聲,似要生生刺破廣袤無垠的深夜。 梵聲下意識瞇起眼睛,于一片光芒中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卡宴。 見狀,她眼疾手快地把那張卡放進包里。 第42章 第42根繩索 首發 寒風不休不止, 枝葉婆娑作響,不約而同籠罩在耳畔,似要給這嚴寒沉寂的冬夜帶去一點熱鬧。一片枯葉在冷風的攜裹下悄然落下, 打著卷兒, 晃晃悠悠地落在聞梵聲肩頭。 光線刺眼,她條件反射地瞇了瞇眼。 再睜開, 只見黑色的卡宴里下來一個她最最熟悉的人, 煙青色的輕薄大衣修身,男人的身形英挺又清雋,像極了早春拔節的翠竹。 背光,梵聲看不怎么清謝予安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邁著大長腿信步朝自己走來, 行走間大衣衣擺時起時落, 輕晃不停。 待他終于在梵聲面前站定,他第一個動作就是朝梵聲伸出手, 不動聲色地拿掉了剛才落在她肩頭的枯葉。 這片枯葉在他手里停留了數秒, 然后他手指一松,葉子滑落,再次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 “怎么這么晚回來?”冷泉一般的聲線, 好似夾帶著冬夜特有的寒涼, 刮人耳郭。 梵聲定了定神,忙說:“今天加班?!?/br> 他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祁儼一眼, 聲線沉冷,“和祁總一起加班的?” 梵聲心里咯噔一下,意識到這人鐵定不高興了。心眼比針孔還小的男人,看到男上司大晚上送她回家,他心里必定不舒服了。 她小心翼翼說:“祁總不加班, 他回公司拿份文件,我蹭下他的順風車?!?/br> 說完又抬眼看他,“你今天也加班嗎?” 按照平時,這個點他早該回來了。 謝予安沉聲回答:“晚上有個飯局?!?/br> “謝謝祁總送我家梵聲回來?!彼园l地站在梵聲面前,將她護在身后,頗有一股宣誓主權的意思。 祁儼將謝公子的反應看在眼里,這人一貫如此,他早已見怪不怪。 他微微一笑,“謝公子客氣了。既然人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br> 謝予安照舊笑著,“祁總慢走?!?/br> 目送祁儼的車子開遠,他拉住梵聲的手,語調沉穩有力,“回家?!?/br> 一到家梵聲就主動進衛生間給謝予安放洗澡水。 水放滿,她調好水溫,放好浴鹽,走出浴室喊謝予安洗澡。 他一把抱住她腰,嗅了嗅她頸間的長發,“你最近好像很忙?” 梵聲點點頭,溫聲細語,“在忙姜意南的代言。眼看著她的肚子就越來越大了,有些代言不抓緊時間拍掉,等肚子大了,就不能拍了?!?/br> “你最近天天加班,都沒時間陪我了?!?/br> “等忙完這陣給你補上?!?/br> “說話算話?!彼皖^親她,將人拐進浴室。 就在剛剛,吳起把車開過去,遠光燈光束強烈,徑直掃射過去,清晰地照出了兩個人影。 緊接著在一片光芒中,謝予安就聽到了吳起的聲音,“是梵聲小姐和華嚴的祁總?!?/br> 她站在原地,身姿纖細窈窕,仿佛一團稀薄的剪影,風一吹就散。 不知為何,當時他的腦海里居然會浮現出幾句無厘頭的話—— “祁儼的每個女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大長腿。梵聲姐說是人間腿精也不為過吧?而且這兩人共事多年,祁儼對梵聲姐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思,您真的一點都不懷疑嗎?” “我不是要挑撥您和梵聲姐的關系,我只是好心地提醒您一下,身邊的敵人才是最危險的?!?/br> 他幾乎脫口而出,“吳起,你有沒有聽梵音提起她jiejie恐婚?” 吳起聞之一愣,細細想了數秒,方輕聲回到:“我沒聽梵音提起過,或許梵音也不太清楚,畢竟這是梵聲小姐自己的事?!?/br> 這句話落下話音,他又立刻補充一句:“公子,您和梵聲小姐從小一起長大,她是什么樣的人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br> 吳助理又不是傻子,這大晚上的另一個男人送梵聲小姐回家,公子這心里能好受才怪。不過不舒服是一回事,卻萬萬不能產生任何懷疑。戀人之間最忌諱的就是猜疑,一旦埋下這顆種子,那就等于埋下了一刻炸|彈,總有一天會爆炸。 經吳起這么一提醒,謝予安不覺羞愧,他該相信梵聲的,他們十年的感情,她是什么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了。她值得他無條件信任。任何一點猜疑對她都是一種褻瀆。 何況,她是祁儼一起共事多年,真要有點什么,也早就發生了,斷不會拖到現在。雖說祁儼女人一大堆,可人品在業界還是過得去的額,不然華嚴也挺不到現在。 “吳起,是我糊涂了?!眲倓偹_實鬼迷心竅了。 *** 2020年年初突然爆發的疫情,打亂了很多人的節奏。 《黎明之吻》原定于2020年1月開機。由于疫情原因,開機時間只能推后到4月。 到4月姜意南的肚子就大了,拍戲也不方便。不過好在《黎明之吻》的女二就是個懷孕六個月的孕婦。姜意南算是本色出演。 這一年的除夕整座城市空前的沉寂。市區嚴禁燃放煙花爆竹,街道空曠無人,不止安靜,更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涼感。 在大災大難面前,人力實在太過渺小。疫區感染人數不斷增長。 全國各地拉響警報,積極抗疫。在疫情面前,全國人民團結一致,眾志成誠。 因為防控疫情,蘭因寺于除夕前關閉了寺廟。宛丘人延續至今的燒頭香的習俗在今年也被迫停止了。 謝予安深覺遺憾。本來想趁著今年燒頭香去把存在廟里的許愿簿給取出來的。如今也只能另外找時間了。 年夜飯是在謝家吃的。 想來是謝家人認可了梵聲這個兒媳婦,不止謝老爺子親自相邀,謝東明和韓慧也都開了尊口,梵聲不好推辭。 這是她第一次到謝家過年。 說來這心里還蠻愧疚的,頂著兒媳婦的身份來吃這頓年夜飯,可事實上她又不會和謝予安結婚。 可也容不得她拒絕。一來是怕謝予安起疑,二來是謝爺爺那里推辭不了。 保姆王阿姨照顧梵聲的口味,燒了一大桌她喜歡吃的菜。 謝東明和韓慧不見得多喜歡梵聲,可待她總歸還是親切和氣的。畢竟不看僧面看佛面,謝予安擱邊上站著,總不會給她擺臉色。 謝家人給梵聲包了紅包,是以兒媳婦的規格包的,數額一大筆。 她惶恐不已,這紅包收得特內疚。 年夜飯吃得七七八八,謝老爺子竟從書房拿出一卷泛黃的婚約。 他戴著老花鏡,瞇著雙眼,慢吞吞地說:“兩個小輩的這樁婚約是我和聞老早年間定下的,那時倆孩子才剛出生,一轉眼現在都這么大了。那會兒圖親上加親,倒也沒強求兩孩子日后一定要在一起,好在老天爺也不辜負我們,這兩人最后也走在一起了?!?/br> “今天我把它拿出來,是想得你倆一句準話,到底什么時候結婚?我老頭子老了,沒幾年飯吃了,就想在閉眼前看到你們結婚。要是我運氣好,沒準還能看到我的重孫子出生?!?/br> 老生常談,依舊是結婚這檔子事。 韓慧也跟著催促:“等過完年,你倆找個時間抓緊領證,順便把婚禮的日子給定下來?;槎Y不用你們cao心,我和你爸都會張羅的?!?/br> 以前長輩提起這個謝予安倒還上心,每次都拍著胸脯保證立馬就提上日程。如今梵聲恐婚,暫時不愿結婚,他一個人也無可奈何。這會兒再聽到長輩念叨這事兒,他就心煩。只能敷衍地應付幾句。 老先生不滿孫子的態度,當即板起臉,“你能不能長點心?這么大的事兒你自己都不上心,指望誰上心?我一大把年紀了,天天就盼著你和梵聲結婚,就想在我閉眼前看到重孫子。你倆倒好,一直拖一直拖?!?/br> “爺爺,您別怪予安……”梵聲試圖解釋。 卻被謝予安拉住衣袖,“你別說話?!?/br> 梵聲張了張嘴,識趣保持沉默。 謝予安沉聲說:“爺爺,我倆心里都有數,您別催了?!?/br> 老爺子吹胡子瞪眼,冷哼一聲,“有數有數,每次都這么應付我,從來不見行動?!?/br> 他舉起梵聲的左右,“看到這是什么了嗎?這是戒指。我跟梵聲求婚了,就差領個證,辦場婚禮,過完年都能搞定?!?/br> 怕被家里人繼續念叨,吃完年夜飯謝予安果斷拉起梵聲走人。 到底是女人家,心思敏感,韓慧悄悄和丈夫咬耳朵:“這兩孩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兒了???感覺情況不太對??!” 謝東明抬手扶了扶眼鏡,不甚在意,“這倆都是有主見的人,咱們少摻和。反正說也說不聽,隨他們去折騰?!?/br> —— 保姆王阿姨送兩人出門。 王阿姨走在梵聲身側,一邊走一邊細聲說:“梵聲小姐,您也別怪老先生催得急,老人家上了年紀都關心小輩的婚事。打從去年下半年開始,老先生的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表面看著還硬朗,可坐哪兒都能睡著,遠不如前兩年了?!?/br> 梵聲聽在耳朵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一輩都有一個說法,說是老人坐哪兒睡哪兒,基本上是大限將至,沒幾年飯吃了。 她能夠感覺到謝爺爺的精神明顯不如從前了。 老人家到了這個年紀,幾乎是一天一個樣,衰老得特別快。 謝爺爺對她和謝予安的婚事抱有最大的期待,可以說是日盼夜盼,恨不得親自把民政局搬到他倆跟前,讓他們原地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