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梵聲被父母叫去書房。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好多事情自然要好好談。梵聲又沒父母,只能跟她本人談。他本不該插手, 但怕她受委屈,心不在焉都和爺爺下了兩盤棋就立刻丟下棋子跑到書房。 一來就聽到了這出好戲。 “予安,我覺得簽這個沒什么。你爸媽也是為你好?!彼嫘挠X得簽這協議沒什么,畢竟她從未肖想過謝予安的財產。 “你別說話!”她越說他越來氣。 梵聲:“……” 好吧,她識趣地閉嘴。這個時候沉默是金,多說多錯。 事發突然,誰都沒料到會出現這種局面。謝東明和韓慧同樣慌張。兩人從沙發上站起來,一個面色難看,一個手足無措。 特意讓兒子去陪老爺子下棋,就是為了支開他,他們好跟梵聲談事情。沒想到還沒談完,兒子就出來攪局了。 謝予安握緊梵聲的手,將人護在自己身后,怒視父母,“爸媽,你們這樣算什么?瞞著我讓梵聲簽這玩意兒,究竟是在埋汰梵聲,還是在埋汰我?你們這樣有意思嗎?如果一早知道你們是這種態度,這種想法,我還堅持十年干什么?我特么就該一早拉梵聲去民政局領證?!?/br> 韓慧搓搓手,眼神躲閃,“予安你先冷靜一下,聽mama給你解釋。我和你爸都是為了你好?!?/br> “別打著為了我好的幌子來忽悠人了,我不傻,梵聲也不傻。你們就是自私?!敝x予安胸腔滯脹,氣息不穩,“我愿意等十年,熬十年,花十年的時間讓自己變得強大,也讓信林變得強大,無非就是想得到你們的認可,求一個名正言順。你們這樣算什么?逗我玩呢?我特么就是傻逼,才會相信那破約定。什么十年之約,通通都是狗屁!” 他撿起桌上的那份協議撕了個粉碎,用力甩在地上,“這東西誰簽誰傻逼,永遠也別讓我再看到它!” “放肆!”謝東明一掌拍在桌子上,“謝予安,你這是什么態度?!” “我的態度已經很好了。千萬不要有下次,不然我會把房頂給掀了?!?/br> 謝東明:“……” 謝予安斂起神色,語氣沉冷,毫無溫度,“爸媽,我今天把話撂在這里,不管你們承不承認梵聲,我都非她不娶,如果不想失去我這個兒子,今天的事兒只此一次,下不為例?!?/br> 男人一口氣說完似乎還覺得不解氣,抄起手邊的椅子用力摔在地上。 平日里結實的椅子在他手里完全變成了豆腐渣,頃刻間缺胳膊短腿。 梵聲心尖一顫,條件反射地往后挪了挪腳。 大型災難現場,殃及池魚就不好了。 她自發代入了一下那椅子,真心覺得疼。 謝予安很少發火,每次兩人吵架,他再生氣也不會沖她吼,頂多就是不理他,一個人坐角落里生悶氣?,F在突然發這么大脾氣,還摔了椅子,梵聲清楚他是氣到極致了。 謝東明和韓慧明顯也是被兒子的態度給嚇到了,兩人怔愣在原地,不發一言。 “走!”他執起梵聲的手,把人直接帶出書房。 頭一次見兒子發這么大的火,韓慧有些懵圈。她擔憂地看著丈夫,有些不確定地問:“咱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謝東明面沉如冰,斜了妻子一眼,“婦人之仁!” 韓慧:“……” —— 兩人腳步匆忙,一個臉色還特難看。謝老爺子杵著手杖,一臉茫然,“這是怎么了呀?” 謝予安沉聲道:“爺爺,我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您?!?/br> “怎么就走了呢?不留下吃晚飯??!” 梵聲:“不吃了謝爺爺,我們先回去了?!?/br> 兩人走到院子里,保姆王阿姨從后面追過來,“梵聲小姐,您的外套和包忘記拿了?!?/br> 梵聲接過,道了謝,轉頭坐進車里。 謝予安這家伙把車當云霄飛車開,一路疾馳,差點闖了紅燈。 梵聲死死抓住扶手,內心七上八下的,真怕自己英年早逝。 她戰戰兢兢地說:“予安,你冷靜點?!?/br> “閉嘴!” 梵聲:“……” “靠邊停車,我來開?!本退@種情緒,搞不好會出事。 “閉嘴?!?/br> 梵聲:“……” 梵聲委屈巴巴,敢怒不敢言。 謝予安開了一段路,最終踩下剎車,黑色小車停在一條林蔭道上。 路兩側種的都是高聳的水杉,直沖云霄。 這個季節水杉黃了一大半,青黃交接,綠茵如畫。 這附近有個空軍療養院,所以這一帶的綠化程度特別高,含氧量也足。 可謝予安還是覺得窒息,胸腔沉郁,難以疏解。 他熄了火,解了安全帶,伸手解開了襯衫領口的兩顆扣子,露出小半截白皙透亮的鎖骨。 “為什么要簽那份協議?”他扭頭看梵聲,斂了斂情緒。 他不想把壞情緒傳染給她。 她聳聳肩,語氣清淡無波,“我不圖你家的財產,簽了也無所謂?!?/br> “你是笨蛋嗎?”他磨了磨牙,“婚前財產公證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懂不懂?你今天要是簽了那東西,倘若咱倆離婚,謝家的錢你一分都拿不到?!?/br> “我知道,我不在乎?!?/br> 她這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更加刺激謝予安,火氣瞬間竄高,咬牙切齒道:“聞梵聲,你到底愛不愛我?” “我愛??!” “愛我為什么不圖我的錢?” 梵聲:“……” 這是什么邏輯? “我愛你,但不圖你的錢?!?/br> “你愛我,也必須愛我的錢,錢是我的一部分,你必須愛我的全部?!?/br> 梵聲:“……” 這人是幼稚鬼附身了吧?說話怎么這么奇奇怪怪的。 “謝予安,你是不是被氣傻了?”梵聲狐疑地望著主駕上的人。 “現在好好聽我說,有些話我就只說一遍?!?/br> “我愛你是真心的,想娶你也是真心的。只是未來的變數太大,我們誰都無法預測以后會發生什么。錢是我所能給你的最大的保障。如果以后我們無法白頭偕老,你拿著一筆巨款也能富足地過完余生。我進信林這么多年,我努力打拼,我的錢都是我自己一筆一筆掙來的,而不是謝家給的。我愛你,愿意給你我的全部。記住是我給你的,不是謝家給的。你應該毫無芥蒂地收下,而不是如此大方地說不要?!?/br> 這個男人在方方面面都給了她最大的安全感。 一個男人如果真的愛你,不管在任何時候,亦不管他面對的是誰,他都會無條件的向著你。這是護短,是偏愛,也是愛情。 梵聲一把抱住他,“予安你真好!” “回家!”謝予安重新啟動車子。 這條路上車很少,濃蔭遍地,陽光被枝丫割裂,一線線光柱在空氣里懸浮不定。 秋天真是一個特別美好的季節,不那么熱,也不那么冷,剛剛好的溫度,就好像戀人相擁,能夠清晰地感知到對方的溫度。 梵聲看著窗外成片高聳的水杉,陽光覆著在上面,一副現成的水彩畫。 此刻她的內心就是一面充盈的湖水,幾乎都要滿溢出來。 可是她很清楚,湖水里纏著一根看不見的命運的繩索,這頭綁著她。別看她現在還浮在水面,終有一日,她會被這根繩索拽著往下沉,沉入水底。 “剛才你跟你爸媽吵架,我聽到了十年之約,什么是十年之約?” “是我和我爸的一個約定?!?/br> “什么約定?” 男人瞇了瞇眼,不禁陷入沉思。 2009年的除夕,父親不止拔了他房間的網線,父子倆還達成了一個約定。 十八歲的少年站在樓梯上,客廳里站著自己的父親,他們第一次對峙。 父親說:“不是喜歡梵聲么?不是要娶她么?那就拿出點真本事來??忌锨迦A,畢業后進信林,熬過十年,等到你二十八歲,倘若那時你還非梵聲不可,我就承認那紙婚書有效。喜歡一個人不是口頭說說的,而是要付出實踐的?!?/br> 然后他就考了清華,畢業進信林,夜以繼日地工作,整整奮斗了十年。 門第差距絕非一朝一夕就可改觀。他見過太多灰姑娘入豪門的悲劇。多少女孩婚后如履薄冰,削足適履,打碎了牙和血吞。他太清楚像他們這樣的家族公婆認可對一個女孩子有多么重要。 他不想她受到任何委屈。他的女孩就該得到偏愛,堂堂正正地嫁入謝家。 為了等到父母認可梵聲,求一個名正言順,他一等就是十年。 可惜今天看來,這十年不過就是一個笑話。他等不來父母對梵聲的認可,也等不來他想要的名正言順。 早知如此,早幾年他就應該和梵聲結婚了。沒準現在孩子都打醬油了。 好在現在也不晚。他完全可以把這些都給補回來。 “什么約定?你快說??!”梵聲眼巴巴地望著謝予安,滿臉期待。 她等了半天也沒見他解釋。 “都過去了,不重要了?!弊匀灰簿蜎]必要告訴她了。 “掃興!”梵聲大失所望,“謝予安,你這人真的很討厭!” 老是吊人胃口! “晚上想吃什么?我帶你去吃?!彪y得的休息日,謝予安想帶梵聲出去放松放松。 “去吃杭幫菜吧?!边@幾天吃得都挺油膩的,梵聲想吃點清淡的。 梵聲的半邊臉頰被太陽照亮,有些燙人。 她拿手擋著,眼睛在強光下瞇成縫。 太陽照著,渾身暖融融,困意來襲。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