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梵聲的一雙手藏在寬大的棉服袖子下,她掐了掐掌心,淡聲吐出兩字,“沒錯?!?/br> 童時顏繼續微笑,“既然我和予安在一起了,現在是不是可以廢除婚約了?” 這個女孩溫溫柔柔的,聲音又輕又好聽,這么犀利的話從她嘴里說出來竟然不讓人反感。 梵聲覺得所謂的“溫柔刀”應該就是眼下這種情況。 溫柔刀,不動聲色,刀刀致命。 梵聲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她眼皮厚重,無力地閉了閉眼睛。 梵音先搶話:“我記得謝爺爺說的不僅是談戀愛,還有結婚,只有一方準備結婚了,這樁婚約才自動作廢。請問童jiejie和予安哥現在就要結婚了嗎?” 欺負她可以,但絕不能欺負她姐。聞家人歷來護犢子。 “暫時不結婚,不過可以先訂婚?!表n慧女士出現在眾人身后,她穿著一件青花旗袍,氣質優雅溫婉。 “我和予安爸爸都挺滿意顏顏的,只要他倆感情穩定,完全可以先訂婚?!?/br> 韓慧笑容滿面地看著梵聲,“梵聲,你會祝福予安的吧?” 梵聲用力掐了掐手心,又松開。她努力扯出一抹笑,“我當然會祝福他,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也希望他能幸福?!?/br> 目光躲閃,不經意間又撞上了謝予安。 少年一臉平靜,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眼神里有的只有淡漠和疏離。 梵聲記得,明明以前他的眼神不是這樣的。他的目光一直溫柔又寵溺,炙熱guntang,沉甸甸的,幾乎是她無力承受之重。 重要的是他的目光永遠尾隨著她,從未從她身上移開。他的眼中只有她。 心臟一抽一抽的疼,仿佛有人拿刀在一刀一刀劃,比那天在商場見到謝予安和童時顏拍照還疼。 氣氛凝滯,近乎窒息。她根本就待不住。 謝老爺子從后院進來,一時間還摸不準客廳的狀況,見氣氛詭異,狐疑地問:“你們怎么了?都站在客廳干嘛?” 韓慧笑著回答:“沒什么,我們說了會兒話?!?/br> 就在這個時候,保姆上菜了。 韓慧招呼道:“來來來,大家吃飯吧?!?/br> 謝老爺子熱情地沖梵聲招手,“快來梵聲,你坐予安旁邊?!?/br> 梵聲:“……” 梵聲忙擺手,“不用了謝爺爺,我跟音音坐一起就好?!?/br> 韓慧眼疾手快,一把拉過童時顏,“顏顏,你跟予安坐一起?!?/br> 俊男美女坐在一起,真是登對又養眼。 這兩人倒是沒什么親密舉動??煽此麄冏谝黄?,梵聲就已經足夠難受了。 一頓飯各懷心事,食不知味。 飯后沒過一會兒,姐妹倆就借故離開了謝家。 老爺子臉一拉,音色沉冷,“予安,跟我去書房?!?/br> —— 一走出謝家,梵聲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外頭的新鮮空氣讓她終于不再窒息了。 姐妹倆沉默地坐公交車回家。 一到家,梵聲就把自己鎖進了房間。 梵音很擔心她,站在門外敲門,“姐,你沒事吧?” 里面傳出虛弱的聲音,“我沒事,我睡一覺就好了?!?/br> “姐,你別難過。好男人多的是,不止予安哥一個,咱們不稀罕他?!?/br> “音音,我有點累,我想睡了?!?/br> “姐,那你好好睡,有什么事兒喊我?!?/br> 梵聲乏力地坐在書桌前,眼眶酸脹,淚水打轉。 她突然覺得自己特別悲哀。明明是自己喜歡的人,她卻無力擁有他。還要心狠地將他推開?,F在他終于有了別人,不再喜歡她了,她突然受不了崩潰了。 她一直覺得自己并沒有那么喜歡謝予安。所以在自尊和他面前,她選擇了自尊。她的自尊不允許她日后在謝東明和韓慧面前低頭。她已經被羞辱得夠多了。 那天他北上北京,她沒有去機場送他。 她單方面否決了那紙婚約。默認了她和謝予安這輩子就這樣止步不前了。 可是當他和那個叫童時顏的女孩坐在一起,童時顏說他們是男女朋友,梵聲一下子就抑制不住了。胸口疼得難以遏制,久久無法恢復。 原來她是那么的喜歡他。只是長久以來,一直被她刻意忽略了。 可是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呀!她已經弄丟他了,找不回來了。 梵聲把自己鎖在房間鎖了一下午,連晚飯都沒吃。 她不會感覺到餓,因為心臟的痛感早已掩蓋掉了其他一切感知。 她僵坐在書桌前,一直到了深夜。 夜深人靜,一切悲傷和孤獨都會被無限放大。所有的負面情緒猶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 梵聲突然覺得她不能任由事態就這樣發展下去。她必須去找謝予安問個明白。 她還是不甘心,她還是想要聽謝予安親口承認他不再喜歡她了,他有了別人。 他明明說過,他喜歡她,她是他親手挑選的家人。他憑什么言而無信? 梵聲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狂奔出門。 在路口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謝家別墅。 然而下車的那刻,她突然泄氣了。 整個人被抽光了精氣神,一下子癱軟下來。腳掌似有千斤重,根本無法向前挪動一步。 她就站在謝家別墅的后院前,正對著謝予安房間的窗戶。 屋里還亮著燈,她看到了一個人影。 短頭發,修長的身影,那分明就是謝予安。 她現在應該去跟他說什么呢?問他為什么不喜歡自己了?為什么言而無信,轉頭就喜歡上了別人? 這明明是她親手推開他的。她早該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是她種下的因,這個果就該她自己承擔。顛三倒四算怎么回事? 她都唾棄自己。 梵聲看著窗前的那抹人影,再一次淚流滿面。 她告訴自己:“我站一會兒就走。走了就不要回頭了,然后把謝予安給忘了。那紙婚約也不復存在了?!?/br> 然后窗戶突然被人打開了。少年站在窗前,視線遠遠地射向梵聲。 她立在路燈下,身形纖瘦,衣裳淌滿燈光,是柔弱的,也是無助的。 兩人隔空對視不到三秒,謝予安“啪”的一下將窗戶關上,離開了窗前。 他果然不再喜歡她了,吝嗇到連眼神都不愿意多給她一個。 梵聲猛地打顫,身體搖搖晃晃。 “咯吱”一聲響,后院的門開了,謝予安穿著睡衣,踩著拖鞋,毫無形象,飛奔而來。 他把梵聲壓在路燈的燈桿上,低頭吻了上去。 撲面而來少年清爽干凈的氣息,吻很重,橫沖直撞,帶著一股子興奮和得償所愿。 強勢,掠奪,骨子里激發出來的占有欲,他紅著眼睛,肆意橫行。 梵聲舌根都麻了,幾乎無力招架。 她這才意識到上次在蘭因山,他根本就是有所克制的。 她有些透不過氣來,一雙腿虛浮綿軟,搖搖欲墜。 后背緊貼著燈桿,硌得慌。她不自覺往下滑。 謝予安扣著她腰,把人撈起來,吻卻沒斷。 梵聲先是驚慌,畢竟這個吻來得太過突然,她始料未及。過后便覺得委屈,滿溢而出的委屈,足夠能擊敗她。 他怎么可以這么壞?明明都有了女朋友,為什么還要親她? 他們這樣究竟算什么? 熱淚奪眶而出,吧嗒吧嗒往下掉。 落在謝予安的手背上,灼燒著他的表皮肌膚。 少年眼中的情潮驟然減退,他停下動作,伏在梵聲肩頭驚慌失措地問:“哭什么呀?” 他手忙腳亂給梵聲擦眼淚,卻是越擦越多。 “不是聲聲,你哭什么呀?” “你別哭呀!對不起,我錯了……” 越擦越崩潰。 滿腹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宛如決堤的洪水,一瀉千里。梵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謝予安你混蛋……有了……有了女朋友還來招惹我……我恨你……恨死你了……嗚嗚嗚……” “嗚嗚嗚……謝予安你言而無信,你就是個大騙子……你說過喜歡我的……你說過我是你親手挑選的家人……大騙子……我討厭你……” 謝予安停下替她擦淚的動作,斂眸輕笑,“那天你不來機場送我,不是你不要我的么?” “我怕啊……我不敢和你在一起……你爸媽又不喜歡我……他們一直反對你和我接觸……他們都不承認婚約……” “傻瓜,我喜歡你不就夠了?!?/br> “可是你現在不喜歡我了,你都有女朋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