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第15章 柳凝心跳一頓。 對上他的眉眼,卻辨不出他幽深的雙眸里,藏著什么情緒。 她抽了抽手,平靜地嘆了口氣:“殿下誤會了?!?/br> “哦?” 他稍稍松手,柳凝輕輕揉了揉手腕,在他面前展開掌心,里面躺著一朵柔軟的杏花。 “沾在殿下的衣衫上了,在背后?!彼崧曊f,“……我幫您取了下來?!?/br> 景溯盯著她掌心里的杏花,半晌笑了笑:“原來是這樣?!?/br> 他把花瓣從柳凝掌心拂落,溫柔地握住她的手:“不過你就算真的要推孤下去,孤也不會太意外?!?/br> “……這個地方,你還記不記得?” 柳凝當然不會忘記,綠萼就是在這里,被她親手推下去的。 她看了景溯一眼,他眉目間彎著笑意,看上去頗為輕松。 果然她料想得沒錯,景溯怎么可能把后背大刺刺地亮給她,站在這么微妙的地方,不過是試探她罷了。 “走吧?!?/br> 柳凝被景溯拉著,從崖邊離開,穿過杏花林間一段小徑,來到一座禪房門前。 這地方甚是隱蔽,重重花影遮擋著,從外面很難看見。然而這里卻可以透過花枝,清晰地看到斷崖邊的一切。 柳凝瞬間就明白了,當時她殺人,景溯就是在這里看到了一切。 禪房的門被推開,里面與前山一眾禪室不同,房間更寬闊些,室內的陳設布置也更加清幽雅致一些。 “這是專門為殿下準備的房間?” “這是寺內僧人為母后保留的禪房?!本八菡f,“你總該聽說過,這座隱香寺,是由先皇后出資修建的?!?/br> 柳凝愣了愣,想起似乎的確有這么一回事。 面對景溯的時候,她很少會聯想起先皇后。 在她的印象里,沈皇后正直寬仁,很難想象她會生出景溯這樣的兒子——虛偽乖戾,做事毫無底線。 柳凝微微出神,忽然感覺額頭被輕輕彈了一下,景溯笑著睨了她一眼:“發什么呆?隨孤進來?!?/br> 他指著里面一間內室。 柳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想來不是要作弄她,便是與她親熱調戲……來來回回不過是這么幾出,哪一件她都不喜歡。 但又違抗不了。 她斂起情緒,輕輕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小桌,桌案前坐著一個老人,發須盡白。 老人正低頭在書卷上寫著什么,聽到聲音,抬頭看了一眼:“人來了?” 柳凝還有些愣怔,景溯卻已經按著她的肩頭坐下。 “煩請您替她瞧上一瞧?!?/br> 他語氣里熟稔間又不失敬意,似乎與這老頭有些淵源。 那老人“嗯”了一聲,轉向柳凝:“把手伸出來?!?/br> 他身上散著淡淡的藥草味,柳凝很快明白過來,眼前這位老人是位大夫。 是景溯找來的,給她看病。 柳凝伸出手腕,擱在桌案上的脈枕上,余光瞥了眼身邊的男人,心情有些復雜。 她上次在他面前犯過一回哮喘,他便記下了,找來了名醫為她看病。 很久沒有人這樣關心過她……便是衛臨修,也做不到這樣的體貼。 柳凝心中微瀾,但也僅僅是一瞬間,便恢復了平靜。 對她好又如何。 誰知道是不是故意做給她看,他身居高位,收買人心的手段,想必早就用濫了。 “夫人脈象浮虛,氣血不暢?!崩洗蠓蚴栈亓耸?,提筆寫了副藥方,稍稍風干,遞到柳凝面前,“按此方每三日服用一次,好生休養,切勿憂思過重……半年后,喘癥可稍作緩解?!?/br> “半年?”景溯挑眉,“這么久?” “多年沉疾,哪里是一時半會就能治好的?”老人搖頭,收拾起藥箱,看了柳凝一眼,“夫人待自己也要上心些,如此不注重調養,恐怕日后于子嗣上會有艱難?!?/br> 柳凝點了點頭,輕聲道了謝,將藥方疊成小方,裝進荷包里。 老大夫走后,景溯把禪房的門合上,屋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一時靜默。 柳凝撫了撫衣袖,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嘴上總是要感恩戴德一番。 “今日……多謝殿下?!?/br> “孤不喜言謝之語?!本八輳拈T邊回來,在她對面坐下,好整以暇地望著她,“阿凝不如給點實際的東西,以表謝意?” 柳凝抿了抿唇。 這個人就是這樣……人家難得對他生出點感激,一句話就可以輕易地倒回原點。 她沒說話,只是略微警惕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打算做些什么。 “這么戒備做什么……孤又不會把你怎么樣?!?/br> 景溯失笑著搖搖頭,從桌底抽出一面棋枰,兩罐玉制棋子擺到桌面上:“陪孤手談一局就好?!?/br> 他神態和煦,不過柳凝知道,事情恐怕不會那么簡單。 果然,景溯把一罐白子推到柳凝面前:“下棋總會分個輸贏,不如立個彩頭,若你贏了,可隨意向孤討要一件東西?!?/br> “若我輸了呢?” 景溯唇角輕輕翹起:“那么你今晚,就留在這里?!?/br> “留下來……做什么?” “你說呢?” 景溯眉眼間氳著溫和的笑意,雙目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柳凝,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她的表情。 “……”柳凝垂下頭,“我……棋藝不精,可以不比么?” 她擔不起輸了的后果。 這具身子倒是毫不稀罕,若是能讓他失了興致,柳凝不介意他拿去。 只是壞就壞在衛臨修不行,她未曾圓房,左臂上還留著那一點守宮砂,若是與景溯成了事,很容易就會暴露出來。 柳凝一臉為難,可景溯卻像是頗欣賞她為難的神情,微笑著從玉罐里取出一枚黑子,“嗒”地一聲,落在了天元的位置。 “也可以不比?!彼е~,慢悠悠地道,“那……孤就當阿凝你直接認輸了?!?/br> 這她還有不比的余地么? 柳凝咬了咬唇,最后還是不情不愿地從罐子里取出一枚白子,斟酌片刻,落在棋盤上。 彼此來往幾輪,盤面上黑白連成片,景溯望著棋局,輕輕摩挲著棋子:“這就是你說的‘棋藝不精’?” “如此心思縝密的對手,孤倒是很久沒遇到了?!?/br> 景溯笑著瞧了柳凝一眼,又落下幾著,卻與先前和緩的風格不同,陡然一轉,步步殺機。 其中頗有幾分狠辣的意味。 柳凝握緊了手中白子。 前些日子她聽說,馮翠英和沈家子侄偷情的事被挖了出來,兩人按通jian罪處置,馮氏被浸了豬籠,男人則移交給官府,去了勢,外加流刑三千……最后死在了半路上。 本來若是重金賄賂,倒也未必會罰得這么重……然而他們在沈皇后的舊居偷情,犯了景溯的忌諱。 他除掉了他們,就像除掉意妃那樣,言笑晏晏,手段卻毒辣雷霆,沒有半分容情。 他的棋路也一樣,是他一貫的風格。 景溯掛著溫柔的笑意,手下的棋子卻是步步緊逼,壓得柳凝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勉力相抵。 無論如何,這一局,她不能輸。 第16章 殿下輸了 柳凝棋藝并不差。 可她使出了渾身解數,最后才堪堪與景溯打成平局。 和棋。 “孤許久沒殺得這么痛快了?!本八菘粗郎弦槐P殘棋,笑道,“可惜未能分出個勝負來?!?/br> “是殿下高抬貴手?!绷p聲應道。 雖然沒能贏他,但也沒輸,至少她不用留下來陪他。 柳凝對這結果還算滿意,反正,她本來也沒奢望能從景溯那兒把玉佩拿回來。 她瞧了瞧天色,快到晌午,正打算起身離開,卻聽見景溯敲了敲玉棋子:“既然沒分出勝負……不如再來一盤?” 柳凝一僵,不自然地笑了笑:“下棋耗時耗力,再來一盤……恐怕就要到晚上了?!?/br> “無妨,孤有的是時間?!?/br> 景溯微微一笑,開始收拾起棋枰上的棋子,將黑白分門別類,柳凝看著,暗暗焦急起來。 她自然不可能再跟他來一盤,浪費時間不說,她沒有必勝他的把握。 上一局已經是她竭力而為,堪堪打成和局,若是再來一盤……恐怕就是輸面占大成了。 柳凝按住了他的手,景溯動作一頓,抬眼看她。 “殿下……”她輕輕開口,“我有一個好法子,可以輕易分出勝負,不必如此大費周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