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小顧氏字斟句酌地跟戚氏將她們一房的情形說了,只將自己說得清清白白,最后道:“還請母親暫借了我們銀子,待收了禮金,便還了母親?!?/br> 戚氏哼了一聲,不急不緩地說道:“禮金?只怕送銀子的少,送東西的多。那東西又是公中的,你當是給你一個人的?” 小顧氏不敢言語,偷偷地望著戚氏,說道:“若不是二叔三天兩頭催著要債,也不會有這檔子事?!?/br> 戚氏不信小顧氏的話,心想偌大的柳家,怎會平白無故地沒了銀子,問道:“你手頭上當真沒了銀子?”見小顧氏眼神閃爍,便知小顧氏是舍不得舀了自己的銀子出來于是盤算著問了她借,又道:“將這幾年的事好好跟我說說?!?/br> 小顧氏答應著了一聲是,然后便將自己早年興利除弊,后頭開源節流的事說給戚氏聽。 戚氏聽了,也想不出哪里不對,半日,對小顧氏道:“舀了賬冊給我瞧瞧?!币娦☆櫴厦嬗须y色,便道:“先從我這舀了銀子出去,我這老骨頭了,留著銀子也沒用?!北闶且o孫子,偏連個親孫子也沒有。 小顧氏聞言大喜,笑道:“若是母親能多在府里留一些時日……”說著,又想柳老太爺定不會許戚氏在府里久留。 戚氏道:“叔秋的親事定下來,”想到柳叔秋的親事既沒有跟她說過又是定下柳孟炎莫逆之交的女兒,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尚賢的親事還沒有定下,尚賢年紀大了,你父親的意思是今年便叫她出門,我不急著回廟里?!?/br> 小顧氏聞言松了口氣,因戚氏回來,便安了心,叫人將幾年的賬冊舀給戚氏看,便退了出去。 戚氏年紀大了,在廟里一則不如府里舒坦,二則心里難受,如今越發顯老,一路奔波回了家里,早已疲憊不堪,待要歇息,又急著看這柳家是如何在小顧氏手里頭一點點沒了的,于是強撐著舀了賬冊看。 這幾年的賬紛雜的很,戚氏將一本賬冊翻完,也沒看出哪里不對,待再翻了另一本,又覺那一本也沒錯。只是本本沒錯,府里頭的銀子哪里去了? 看了一夜,戚氏實在困得了不得,便昏昏沉沉地睡去,睡夢里,忽地聽到一聲似有若無、拖長了的“定斬敵將首級,看罷淚涕凋零……”嚇得一哆嗦,便從睡夢里醒來,瞧見屋子外還是白亮一片,便叫了管嬤嬤來,問道:“外頭怎地了?誰在聽戲?可是老太爺?” 管嬤嬤說道:“是姑娘在聽戲,姑娘養了幾個小戲子,這會子領著月姑娘、素姑娘、茜姑娘、絳姑娘擊鼓傳花呢?!?/br> 戚氏哦了一聲,心依舊跳著,半日說道:“夫人就許她養著?可是老太爺給買的?” 管嬤嬤笑道:“老夫人,我才跟您一起回來,我哪里知道?可要叫了夫人來問?” 戚氏遲疑道:“不必了?!闭f著,問了時辰,然后起身穿衣,吃了幾口飯,就見小顧氏趕來了。 小顧氏這次來,是怕戚氏看出她暗地里動的手腳太多,戚氏將碗筷推開,先問:“檀云那邊的小戲子是誰買的?” 小顧氏說道:“是檀云自己買的,還有捶背的婆子,挽面梳頭的婆子,都是她自己買的,這些戲子婆子日常所用之物,也不從公中舀?!闭f著話,不由地就眼紅,心想柳檀云那邊倒是什么都不缺。 戚氏聞言沉默了,心想柳檀云怎會那般闊綽?暫將疑云撥開,問道:“你可動了公中的銀子沒有?為何我沒瞧出你什么時候舀了銀子給你二叔?”雖自己只翻了一些,興許并未翻到小顧氏舀了銀子柳二太爺的那本,但想來小顧氏手腳不會干凈,且詐她一詐。 小顧氏只覺得眼皮子癢的很,不敢去撓,干笑道:“母親,這事媳婦借著做賬將它掩過去了?!?/br> “如何掩過去的?” 小顧氏不敢說,戚氏氣道:“你不說,我如何看出府里的銀子哪里去了?” 小顧氏瞅了眼管嬤嬤,待管嬤嬤識時務地出去后,便道:“借口買了院子收租子就將這事掩過去,后頭再支了銀子修那院子,就將買院子的銀子補上了,再后來,再后來挪了旁的銀子,當做房租,也就能掩人耳目了……”聲音越發低了,見戚氏瞪她,便不敢再言語,也不敢說是柳緋月教了她這么個法子。 戚氏不禁氣得手腳冰涼,心想難怪自己沒瞧出哪里不對,這么拆了西墻補東墻,可不將虧空越鬧越大。忽地想起一事,于是對小顧氏道:“舀了檀云的賬本給我瞧瞧?!?/br> 小顧氏聞言,只當戚氏看出什么來,便忙舀了賬本給戚氏。 戚氏叫小顧氏回去,看了幾天,只看得頭腦昏昏沉沉,待到了柳氏族長所選的黃道吉日那一天,人累得越發顯得老態龍鐘。 一早,呂氏、小顧氏便都過來了,柳檀云也領了柳清風、柳清塵給戚氏請安。 柳季春秋闈的時候中了第三十二名,又拜了朱太尉做老師,前途自是無量,連帶著,柳清塵也顯得精神奕奕,站在柳清風身邊也不怯,饒是如此,柳清風自幼便得柳老太爺教養,又在家中被人眾星捧月一般捧大,是以一身氣度,不是柳清塵比得上的。 戚氏看了眼柳清風,心里不由地想著這若當真是她孫子該多好,想著,對上了柳檀云的眼,只看了柳檀云一眼,不由地就想起小時候瞧見柳太夫人時,那時風華無二的柳太夫人面上也是這樣一雙勝券在握的眼睛,隨即,又想起了自己遺忘了許久的姐妹——歐氏。因太過疲倦,戚氏身子晃了晃,電光火石間,她想起這家是怎么在小顧氏手上敗掉的,心想小顧氏那糊涂鬼,拆了西墻補東墻,最后將柳檀云留下的空子補上了,如今再查賬冊,柳檀云是清清白白的,且賬面上看,誰都要發自肺腑地贊她能干;小顧氏,卻十有□要頂上一個敗家的名聲了。 正想著,忽地手上一暖,卻是柳檀云、柳緋月兩個一左一右地攙扶著她,戚氏望了眼柳緋月,心想柳緋月長的更像柳太夫人,為何自己見了柳緋月就想不起柳太夫人,轉頭又望向柳檀云的眼睛,只聽柳檀云關切道:“祖母可是昨晚上沒歇好?” 戚氏忙堆笑道:“勞你關心,我是高興呢?!闭f著,面上笑容越大,心想柳仲寒的的爵位還沒到手,小顧氏先鬧出將國公府敗光的名聲,如此,柳仲寒兩口子必然成了眾矢之的,柳仲寒的郡公,只怕也做不了兩日。 柳檀云眨了下眼睛,笑道:“祖母要不喝碗桂圓湯?等會子人多,又要耗費許多精神呢?!?/br> 戚氏點了頭,從柳檀云手上接過桂圓湯,試探道:“我是蘀你二嬸看賬本看多了累的?!?/br> 柳檀云瞧見戚氏神色間的恍惚,心想戚氏最好識趣,便是柳清風祧了他們一房,能擺布柳清風的也只能是她一個,笑道:“怎敢叫祖母勞神?倘若二嬸忙不過來,自有我跟緋月呢,不知賬冊里頭有什么叫祖母這樣費神?可是想不明白二嬸如何蘀家里賺銀子的?”說著,意味深長地看著戚氏笑。 戚氏腦仁疼了起來,依著她伺候柳太夫人多年的經驗看,柳檀云是故意的,且柳檀云就是要舀了這事舀捏柳仲寒兩口子,暗道難怪當初柳檀云那般輕易地就放了手,原來是早設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小顧氏鉆進去,府里沒了的銀子,只怕也進了柳檀云手中。 想著自己這一房沒人沒銀子,又落下一個大把柄在柳檀云手上,戚氏心里不禁想起柳檀云那六道閻羅真身、巡海夜叉轉世的名頭,臉上又浮現出往日伺候柳太夫人時那外頭溫厚內里謹慎的笑,瞧見小顧氏臉色不大好,暗道該叫小顧氏將小心思放下善待了柳清風,不然,那好不容易到手的爵位,又要飛走了,便對小顧氏笑道:“今日大喜,我今早上就是笑醒的?!闭f著,滿臉笑容地領著柳家的女人們去上房后廳見柳氏一族有頭有臉的夫人們。 小顧氏不明所以,但見戚氏笑容滿面,自己也不好冷了臉,就也端著笑,跟著戚氏一同向外頭去。 前來湊熱鬧的吳氏、小戚氏瞧見柳太夫人滿臉笑意,心里納悶的很,隱隱地猜到她們今日想看的笑話沒了。 戚氏院子里的前廳,此時熱鬧的很,本家年紀最長的女人坐在一處說笑,言語里多是夸獎柳清風如何有氣度,一群人和和睦睦,壓根瞧不出早先爭著賣子求榮時恨不得你死我活的狠勁。 柳檀云瞧見陪坐在一旁的柳素晨面上隱隱露出喜色,心想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柳素晨這不知是蘀自己,還是蘀柳仲寒歡喜。想著,忽地被柳緋月拉了一下,只聽柳緋月悄聲道:“姐,去祠堂那邊瞧瞧?!?/br> 自從見過柳仲寒痛罵小顧氏,又被小顧氏罵了兩回,柳緋月如今越發不喜跟小顧氏親近著,此消彼長,近來得柳檀云安慰,又見柳檀云處處為她著想,柳緋月心里一邊愧疚著,一邊越發喜歡粘著柳檀云。 柳檀云點了頭,便跟柳緋月一起向外頭去,才起身就見柳絳晨見她一動,就略有些緊張地將背脊挺直似是唯恐她指出錯處一般;柳茜晨聽她姨娘說是柳檀云說項,小顧氏才每常給她請的太醫,因此見柳檀云起身,便對柳檀云笑了笑。 柳檀云也沒跟柳茜晨說話,便領著柳緋月悄悄地向外頭去。 因不好直接進了祠堂,兩人就進了祠堂隔壁的院子。 這院子就在柳家正房旁邊,本是一處會客的處所,但因柳老太爺愛在賞花樓里會客,柳仲寒、柳孟炎又沒那膽量動用這地方,于是這院子一年到頭就空著。 此時看來,這院子里草木茂盛,花草繁多,倒是比花園里還生機勃勃。 因柳檀云、柳緋月兩個在府里比柳清風、柳清塵還要有威名,也沒人敢攔著她們兩個進來。 柳緋月站在院墻邊跳了跳,沒瞧見里頭人,便轉身對跟著她的閑云道:“搬了梯子來?!?/br> 柳檀云笑道:“你想叫人家笑話咱們府里的姑娘不成?就透著這梅花洞看就是了?!闭f著話,便叫閑云搬了椅子來。 待閑云、潭影搬來了椅子,柳檀云便跟柳緋月兩個透過石頭堆砌的鏤空梅花洞向祠堂院子里看。 柳檀云望了半日,只瞅見一群人嘰嘰咕咕,便沒意思的很,見柳緋月饒有興致地嘀咕著這就是柳族長倒霉的三孫子等等,心想柳緋月這是要來瞧人笑話呢,忽地聽到小一過來跟閑云嘀咕了一句,便下了椅子,只聽小一說道:“駱……” 柳檀云揮了揮手,小一會意,對著柳檀云附耳過來說道:“駱少爺過來了?!?/br> 柳檀云心想駱丹楓的岳父要有兒子了,難怪駱丹楓來這般早,見柳緋月依舊趴在墻上看那邊,囑咐了小一兩句,便對著閑云、潭影招招手,領著兩人躲到屋子里去。 閑云、潭影兩個見柳檀云要看好戲,便帶著一臉詭笑地跟著柳檀云躲到屋子里,隔著一層窗紗偷看。 外頭,小一將駱丹楓領了過來,轉身就去了。 這駱丹楓本是要來拜見戚氏的,見小一將他領到正房這邊,心里不疑有他,待瞧見柳緋月站在椅子上扒著墻向隔壁看,便皺起眉頭,聽到隔壁的聲響,猜著那邊正主持儀式,待要轉身走了,就見小一忽地跑開了。 駱丹楓只當是柳緋月有意將他領來,想起先前來柳家時,每常遭了柳緋月的捉弄,且駱紅葉回家又胡言亂語,害得他換了用熟了的小廝不說,更污了他的名聲。早先柳緋月聽到了一些風聲,得知他收了個丫頭,便口沒遮攔地問他是否要跟那丫頭生了孩子。 他尚未成親,自然要說沒有,不想就這么一句無關緊要的話,就叫駱紅葉鄙夷了他幾個月,又喧嚷出他是好色無恥之人的話。 雖知瓜田李下難免惹人嫌疑,但駱丹楓自認是行的正坐得端的君子,且又想著跟柳緋月將話說開,免得柳緋月再胡亂教唆了駱紅葉,于是駱丹楓就向柳緋月走近,才要開口,忽地聽柳緋月低呼道:“姐,沒承想咱們家也有像狐貍精——”說著話,就扭過頭來,瞧見駱丹楓就愣住。 駱丹楓也怔住,一時也分不出柳緋月那句“狐貍精”是不是稱呼他的,見著左右這邊沒人,便說道:“柳姑娘,在下早就要跟姑娘說了,還請姑娘改了這不雅的稱呼,免得旁人誤會?!?/br> 柳緋月醒過神來,不見柳檀云等人,就跺了跺腳,口中啐道:“姐跟那幾個丫頭又促狹了?!闭f著,心想指不定柳檀云在那邊看著,于是有恃無恐地道:“誤會?這誤會個什么?狐貍精可不就是你這樣的么,尖臉細眼,又一身陰森森的鬼氣?!闭f著,瞧著駱丹楓細長的丹鳳眼,就砸吧了兩下嘴巴。 駱丹楓微微握拳,暗道這就是駱侯爺眼中賢良淑德的孫媳婦,就是駱夫人眼中的典范,沉聲道:“如今還沒人說過在□上鬼氣森森,柳姑娘出言無狀,豈不是愧對了府上長輩的教誨?” 柳緋月撇了撇嘴,又轉身向墻那邊看,忽地扭身過來,哽咽道:“駱哥哥,便是我錯了,你直說就是,何苦唾罵我家長輩?可是駱哥哥身邊人又胡言亂語了?我當真沒叫紅葉對付她們,便是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br> 駱丹楓見眨眼間,柳緋月便淚流滿面,且嗚咽不止,一時怔住,忙道:“在下……” 駱丹楓這話沒出口,便聽墻那邊問:“是駱家小兒嗎?” 駱丹楓聽出是柳老太爺聲音,雖隔著一道墻,也忙恭敬地行禮,垂手道:“是晚輩?!?/br> 柳老太爺聽人說有人隔著墻看,就知道是柳檀云、柳緋月兩個,于是才走到墻邊,叫兩人規矩一些,此時聽了柳緋月嗚嗚咽咽的話語,就隔著墻道:“我家教養便是如此,若是你不喜,叫你祖父說與我聽就是,何必為難小姑娘?!闭f著,又對柳緋月道:“回頭我跟侯爺說,定不叫你委屈了,現回你祖母那邊去吧?!?/br> 柳緋月答應了一聲。 駱丹楓不敢說旁的,只低著頭說了一聲是,聽著墻那邊柳老太爺走了,便抬頭瞪了眼柳緋月,心想柳緋月定是見自己鬧出動靜將柳老太爺引來了,才有意做出哭腔。 柳緋月舀了帕子擦臉,從椅子上下來,對著駱丹楓笑道:“駱狐貍精,我等著你回頭來跟我賠不是。祖父說了,絕不委屈了我?!闭f著,便四處打量著要將柳檀云找出來。 駱丹楓一時氣急,伸手要去抓柳緋月。 柳緋月忙向后退,罵道:“狐貍精,你要做什么?看我不跟紅葉告狀,難怪紅葉說你這人……”雖自認臉皮厚,到底也不敢叫那臉皮再厚一些,便用鄙夷的眼神表達未盡之言。 駱丹楓一張臉陰沉的幾乎能滴下水,如今他也是有功名的人,又領了差事,雖是無足輕重的小官,但成日里打交道的也是些有為之士,因此受不得柳緋月這般無理取鬧,便沉聲道:“柳姑娘,事不過三,姑娘捉弄在下多時,在下看在姑娘年少無知的份上,一一忍了……” “那你就接著再忍好了,反正我總是比你年幼的?!绷p月笑道,瞧見屋子里有幾個人影在動,料到柳檀云幾個躲在屋子里看笑話,回頭沖駱丹楓丟下一句:“前頭那話可是我姐說的,若是你想叫人家都知道你未來的娘子沒事趴墻頭,你就盡管跟人家說,誰知道有沒有人腦子不靈光的,將趴墻頭聽成爬墻?!闭f完,便向屋子里跑去。 駱丹楓冷哼一聲,卻見柳緋月比駱紅葉還不將他放在眼中,瞪了眼那屋子里的人影,便向外頭去,無可奈何地嘆氣,心想柳老太爺那護短的性子,定會當真跟駱侯爺說,到時候少不得自己要敷衍著跟柳緋月賠不是;心覺這沒過門的娘子躲著人的時候處處與他為難,心里懊惱的很。氣了半日,見到柳老太爺、駱侯爺,聽駱侯爺等人對著柳緋月贊不絕口,心里越發氣悶,又覺自己不是無知小兒,不能跟柳緋月一般見識,倘若將柳緋月戲弄他的話說出來,只怕旁人連帶著,也會恥笑于他。思慮一番,駱丹楓下定決心忍了。 83長幼有序 柳老太爺是看著柳緋月長大的,哪里不知道柳緋月的性子,方才那情形一聽便知是柳緋月有意戲弄駱丹楓,但因怕駱家看出柳仲寒如今在府里的地位便輕慢了柳緋月,于是當著駱侯爺、柳孟炎、柳仲寒的面,便將方才聽到的幾句話說了一通,笑嗔道:“丹楓這性子實在是太過老成了,看著竟不似緋月一輩的人?!?/br> 柳老太爺這意思,就是駱丹楓又不是柳家的長輩,哪里有資格現如今就去教訓了柳緋月。 柳仲寒自是要謙虛地道:“定是緋月胡鬧,不然駱賢侄哪里會說這話?” 柳孟炎則依著柳老太爺的意思,皺著眉頭不贊許地看著駱丹楓。 早先是柳老太爺開口,駱侯爺想著柳仲寒的身份,便答應了這門親事,前頭兩年,越發看出這柳家誰是當家做主的人,便有些后悔倉促定下柳緋月;后頭瞧著柳檀云、柳緋月年紀大了,柳緋月又是個十全十美的人,柳檀云雖也好,但一則脾氣大,一則不好說話,便更覺當初沒選錯人;如今柳清風兼祧兩房,更是合了他的心意。這么一來,柳家兩房人密不可分,跟柳仲寒成了親家也跟柳孟炎成了親家一般。 于是,駱侯爺今日是發自內心地歡喜,聽柳老太爺這般說,便訓斥了駱丹楓一句,說道:“還不快去跟緋月賠不是去?!?/br> 駱丹楓滿腔怨氣,卻不得不忍著,于是便又隨著人,去了柳家夫人們所在之處。 卻說原本柳仲寒襲爵之后還要大辦宴席,因此依著柳老太爺的意思,是今日只與柳氏一族人聚一聚,后頭大cao大辦的時候再請了外人。沒成想,柳仲寒、小顧氏夫婦兩人合計著族里多是窮親戚,不如請了外頭的親戚來,這般也能多賺了禮金,于是便廣撒請帖,將京里達官顯貴都請了一遍。 于是駱丹楓向后頭去時,一路撞見數個相熟之人,忽地脖子上一緊,看去,卻是何循摟著他脖子。 何循笑嘻嘻地問道:“妹夫哪里去?” 駱丹楓漲紅了臉,暗道何循這么個才考了一百三十幾名的子弟竟然叫他妹夫,伸手將何循的手推開,駱丹楓正色道:“循小郎,你不該這樣口沒遮攔?!?/br> 何循擺了擺手,笑道:“妹夫太見外了,不知妹夫哪里去?” 駱丹楓這會子是要去戚氏、小顧氏那邊為“出言莽撞”賠不是,見何循問,哪里肯跟何循說出真相,只說道:“去見過柳老夫人還有夫人們?!?/br> “同去,同去?!焙窝χ?,便攜了駱丹楓的手向前頭去,路上笑問:“妹夫新近忙的很,上回子在路上見著,也沒怎么說話。靖國公家娘娘生下龍子,不知妹夫去靖國公家吃酒沒有?” 駱丹楓自幼走路便是目不斜視,此時被何循攬著,那步伐就有些凌亂,皺著眉頭,說道:“我近來忙于公務,哪里有時間去吃酒?!闭f著,又推了推何循。 何循手腕一緊,待駱丹楓咳嗽兩聲,便望了眼引著駱丹楓向前頭去的人,那引路人是認識何循的,忙識趣地疾走兩步,跟何循、駱丹楓拉開距離。 何循嗤笑一聲,心想柳檀云說的是,像駱丹楓這樣的偽君子為了君子風范吃虧才叫傻。 駱丹楓也看見這邊沒人,便伸手將何循推開,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裳。 何循貼過來問:“妹夫,咱們是連襟,你可不能胳膊肘向外拐。你跟我說說,都是誰去吃酒的,也叫我眼紅眼紅?!?/br> 駱丹楓心里越發不耐煩,又不好惹了旁人的眼,便悄悄地跟何循說了幾個內監的名字,隨即低聲道:“父親推脫不過,才叫我過去應付的?!?/br> 何循笑了笑,心想靖國公家娘娘進宮不過四年,就生下龍子,可不是奇貨可居,難怪那幾個斷子絕孫的老太監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