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彌家人住在距離縣城三十幾里外的鎮上,孔山和幾個差役把彌家女人帶到縣衙時已經是后半夜了。 晚上有當值的差役和捕快,便轉告了花鑲留的話,讓把彌家女人安排到前衙的幾間休息房。 大廚房里還有給他們留的晚飯,因為彌家的男人不放心,跟了兩個過來,這時孔山就把這兩人叫來,讓他們去拿吃的。 自然不會給他們弄多好的吃食,幾個夾菜的發面餅子和一桶生姜紅桶水。 但對于剛擺脫吃不飽情況的彌家人來說,這樣簡單的飯食卻是極好的,十幾個一路上擔心這又擔心那的彌家人聞到食物的香氣,什么都不想了,一個個捧著餅子吃得十分香甜。 孔山和差役是在廚房吃的,一個差役看孔山時不時地往外看一眼,好奇道:“孔哥,您這是看什么呢?” 大人讓他們帶來的都是彌家已經成親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孔山擺擺手,不和他說。 等吃飽了,就直接往后衙而去。 撐不住睡著的花鑲是被衛諶叫醒的,她要等著彌家婦人到來連夜審問,衛諶就說陪她一起等,過了戌時又讓她去床上睡,等人來了便馬上把她叫醒。 花鑲本來還能陪他說會兒話,被他勸著躺到床上就很快睡著了。 這時起來,對上衛諶含著笑意的眼睛,問道:“你不會一直坐在這兒看著我吧?” “你這里又沒有什么書看”,言外之意就是一直看著你了,衛諶起身,擰了一條帕子遞給花鑲,“擦把臉再出去,孔山已經把人帶回一會兒了?!?/br> 外間,孔山就坐在椅子上等著,對于剛才衛大人從自家大人屋里出來也沒多想,等自家大人一出來,趕緊起身回報道:“大人,奉您的吩咐,屬下一路上都有觀察彌家婦人,雖然有幾個慌張的特別明顯,但只有一個直到進了縣衙,其他人都著急的吃東西時她卻連兩口都沒吃下?!?/br> “是哪個?”花鑲問道,心中猜測很可能是彌氏的母親。 誰知孔山卻道:“是彌氏守寡的二嫂?!?/br> 花鑲疑惑,但也沒糾結,過去審問清楚便是。 彌二嫂早在路上時就嚇得不輕了,當單獨被提到另一個房間審問時,更是渾身哆嗦,花鑲沒怎么問,她就交代了。 “大人,民婦什么也不知道”,彌二嫂邊哭邊說,“前些天,大妹請我去她家做客,說摔了腿,想買些藥活活血,但她不方便出門,就請我替她去抓,我當時就有些疑惑了,醫館離她家不遠,她為什么要我去抓藥?但我貪圖她多給的一錢銀子,就去了?!?/br> “今天傍晚,差老爺去抓我們家的女人,還說妹夫莫名其妙死了,我就想起那些活血藥,這肯定是大妹害我呀?!?/br> 說到后來,彌二嫂都有些咬牙切齒了。 花鑲對她所言不置可否,從前面抵死不認的彌氏,到主動報案卻又半句不提柏老四半夜還回過家一趟的淺紅,可以看出來,這些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女人,哪個都不簡單。 就說淺紅,后來自己去監牢里審問,她還口口聲聲說起夜時才發現柏老四從外面回來,花鑲可不會相信,一個醒來起來都要確定是幾更的女人,柏老四出去那么久,她會不知道? 番茗縣可沒有什么打更人,能讓一個半夜起夜的人去判斷時間。 很有可能,當晚柏老四回家,就是這兩個人商量好的,或是兩人情濃意濃時對死不讓位的彌氏不滿了,柏老四回去是發火的,也可能他是回去想把家里的銀錢都拿走,打算和淺紅長期在挽紅閣私會?更有可能,柏老四回家就是打算害死這個怎么都不愿讓位的糟糠妻呢。 花鑲讓彌二嫂去另一間屋里等著,又跟著一一審問了彌家的其他婦人。 這些人都說前幾天彌二嫂來過縣里一次,回去后倒是很高興的,還得知彌二嫂本就是彌氏姨母那邊的表姐,沒嫁到彌家時,她們表姐妹兩個感情就特別好。 花鑲皺了皺眉,再次審問彌二嫂,但她還是堅持前面那番話,只說自己不知道,她只幫忙抓了些活血藥。 衛諶坐在另一旁的椅子上,笑道:“你只知柏老四莫名其妙的死了,卻不知道彌氏現在還沒認罪?這么堅持什么都不知道,會不會早了些?” 彌二嫂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下來,磕磕絆絆道:“我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br> 花鑲不著痕跡地向衛諶豎了個大拇指,對下面卸了力氣的彌二嫂道:“說吧,之前你們是怎么串供的?!?/br> 彌二嫂眼中流下淚來,“柏老四,他根本不是人。我meimei在他家cao持了這么多年,早些年沒有meimei當個男人一般跟他起早貪黑的受累,他能有今天?現在有錢了,就被個妓女迷了眼。別的都不說,只他想讓個妓女給我侄女侄子做后娘,我meimei就不能同意?!?/br> “俗話都說糟糠之妻不可棄,我meimei不走,他家里又不支持他休妻,這個狼心狗肺的竟弄了些砒霜摻倒家里的米缸中,竟是為了明媒正娶一個妓女,連家里要跟我meimei一起吃飯的孩子都不管了?!?/br> “得虧老天長眼,他放藥時被我侄子看見了,一開始誰都不相信那會是毒藥,但我meimei從他要娶妓女時就開始防著他,便把米篩了幾遍,拿漏下來的粉末喂給了家里的雞,沒過午那雞就死了,這才起心也用藥害他的?!?/br> 彌二嫂說完就砰砰的磕起頭來,“大人,如果我meimei不先動手,再過些日子,死的肯定是她,求您看在她也是不得已的份兒上,寬饒一次吧?!?/br> 花鑲擺了擺手,孔山立即上前來將人拉了出去。 想到之前縣里有人打架了還鬧到公堂上,花鑲不明白,怎么到了人命大事上,反而掩著不說要自己解決呢。 衛諶看出她的疑惑,說道:“可能是覺得即便告了,你也幫不到什么忙?!?/br> 第二天早晨,花鑲再次去監牢中審問彌氏,她還要嘴硬,但得知二嫂已經把全部都交代之后,頓時瀉了一直支持她堅持下來的那口氣,癱坐在墻邊:“既然大人已經查明白了,是殺是刮,民婦都接受?!?/br> 花鑲道:“當初你發現柏老四在家中的米缸放砒霜,為什么不來衙門告狀?” “我又沒死,告狀有什么用?”彌氏無力地笑笑,“到時候妻告夫,只怕柏老四更有理由休我了?!?/br> 花鑲又問:“你是怎么讓柏老四半夜回家的?” “我說我知道他在米缸里放了什么,如果他不來,我就給他宣揚地滿街道都知道。為了娶個妓女,他連兒子女兒都要一起害,他柏家丟不起這個人?!笔碌饺缃?,彌氏也沒什么好隱瞞的,有什么說什么,“我故意答應天明就跟他和離,他之前放到家里被我藏起來的銀子我也取出十兩給了他,然后我把所有的草榛子都磨成粉末摻到菜里,讓他高興地飽飽地吃了一頓。心情好又吃得飽了,他一回到那婊子那兒,肯定得往床上搞,” 彌氏說著,不可抑制地露出解恨的笑容:“但是我沒想到,那婊子床上死了個恩客,還敢告到衙門?!?/br> 花鑲問道:“敢問你家有多少銀錢?” 彌氏道:“早些年積攢的,加上這半年的,有五十多兩?!?/br> 花鑲還沒說什么,彌氏又道:“大人是不是想說,柏老四讓我收著錢,對我還算不錯?” 花鑲搖搖頭,她只是明白了淺紅堅持告狀的原因,恐怕就是想趁機把這些錢弄到自己手里。 彌氏卻笑道:“大人這樣的好男人,自然不知道有些男人能多惡心。他把錢給我收著,只是確定我不敢隨意花,他要的時候,也不敢不給他罷了。這半年,他其實也沒拿家里多少錢,都填到那婊子的無底洞里去了?!?/br> 花鑲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對彌氏道:“此案本官不會公開審理,你好自為之吧?!?/br> 至于柏老四那些砒霜來源,花鑲在水家醫館的記錄中并沒有找到,再三審問淺紅,才知道是柏老四特地從隔壁縣里買的。 花鑲只得又讓莫捕頭帶著公文和柏老四的化影圖形,去隔壁縣詢問。 隔壁縣也很配合,莫捕頭早晨出發,傍晚就回來了,帶回來了給柏老四抓藥的大夫。 大夫嚇得不行,見了花鑲先喊冤。 這邊的人都習慣用砒霜藥老鼠蛇蟲,因此幾乎沒見醫館都存著不少。 花鑲覺得這是個隱患,這件案子之后,必須得跟周圍縣里都照會一下,其他的藥不說,以后各個醫館有多少砒霜都賣給了誰家必須記錄,且每次購買不得超過一個數量。 人證物證都齊了之后,花鑲就在第二天上午關閉正堂大門審理了此案,考慮到是柏老四先動殺機,也沒判彌氏死刑。 跪在堂下就等一個解脫的彌氏聽到上面大人的宣判:“……茲判彌氏魚花服苦役二十年?!?/br> 她一下子抬起頭來,然后跪下結結實實磕了一個頭。 這個讓她去服苦役的地點,花鑲就選在了慶平縣,栩哥哪里有礦場,附近的犯人者基本上都往哪兒送。 對于彌氏來說,這還在家門口,也不算是什么苦役,但對那些從其他繁華地方被送去的犯人來說,慶平縣的礦場就跟地獄沒差了。 而淺紅,由于柏老四已死,不能確定她是不是之前用砒霜謀害彌氏的同謀,花鑲判了她十板子,打她知情不報,就當庭釋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