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明了
兩人閑話一陣,廚娘送來了幾盤菜,花鑲讓她在做些海鮮面,又提醒道:“對了,給外面的侍衛也送一些過去?!?/br> 衛諶夾起一筷子菜嘗了嘗,道:“味道還不錯,都是老菜色,廚娘也是你教的?” “我哪有那個空?”花鑲給他倒了一杯從蘇栩那兒拿來的蜜酒,“就是給她念了幾個菜方。這個蜜酒后勁兒不大,對身體也好,栩哥特地分了我三瓶,可以多喝點?!?/br> 衛諶捏住酒杯的手頓了頓,仰頭一口喝完,緩聲說道:“當初蘇兄被牽連,我知你肯定擔心,但跟他一起來禹州做官,卻完全沒必要?!?/br> “栩哥是被貶來的,一個人過來有多難大家都能想象到吧”,花鑲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衛諶這幾句話讓她有些不高興,“不管是歷史上還是本朝,有多少官員是死在被貶任上或途中的,我怎么就沒必要了?!?/br> “你別生氣”,見花鑲這么護著蘇栩,衛諶心里有些酸澀,“我只是覺得,等日后咱們幾人在朝中的位置重了,給蘇兄求情將他召回京城也未為不可?!?/br> 花鑲搖搖頭:“我過來也不只是為了栩哥,在京城當官,實在沒意思,遠離百姓,做不了多少實事,有一點小功勞,還得好些個人爭搶。這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官場生涯?!?/br> 衛諶看著她,笑了笑,“不說這個了。你這縣里有什么麻煩事嗎?能幫的我就順手幫了?!?/br> 花鑲聞言,想都不用想就道:“如果可以,派來兩個舉人功名的先生就行了。你不知道,番茗縣雖然有個縣學,但先生奇缺,縣學里的學生包括了周圍三個縣的學子,就是這三個縣的讀書人,加起來還不到堯山縣的一半。先生,算上縣學教諭,總共就兩個?!?/br> 衛諶半點不驚訝的樣子,點了點頭,對花鑲道:“邊境皆是這樣,這些地方的百姓吃飯都困難,自然不會放什么精力在讀書上?!?/br> “西北也是這樣?” “差不多”,衛諶說道,“真要比起來,北邊邊境的百姓比南方更難,一過九月,就開始頻降大雪,一直到二月末解凍,這中間能吃的菜,只有腌菜。取暖設施不足,一冬總要凍死不少人?!?/br> 自從科舉,花鑲走的路也不少了,路上見到的自然景色,除開都市、城鎮所在地,都是未有人跡的天然,可見這個時候,人在自然這個巨人面前還是一只小螞蟻,能對她做的實在太少了,所以對于各種惡劣環境,更多的還是忍耐和順從。 極冷,極熱兩地的百姓,自然要生活艱難的。 其實別說生產力還十分落后的大夏,就是在她那個各種高科技都已經很繁榮的時代,西北、西南的一些邊境村鎮,不同樣過得很困難嗎? 閑談之中,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個時辰,看衛諶吃完了面,花鑲站起身:“先去客房休息會吧?!?/br> 這一站,才發現頭有些暈,之前衛諶吃飯,她就有一杯沒一杯的喝酒,沒想到竟喝多了。 手臂被一雙溫熱的大手扶住了,花鑲忙擺了擺手:“我沒事兒,就是猛一站有些暈?!?/br> 衛諶無奈道:“剛才就想提醒你不要喝太多,我還以為這蜜酒是沒什么酒勁兒的?!?/br> 花鑲笑了笑,說話都有些舌頭打結:“我先帶你去客房?!?/br> 衛諶攬住她的肩膀,笑道:“不用了,我還是先把你送回房吧?!?/br> 花鑲心里是很清明的,就是手腳不太聽話,丟人地被衛諶扶到臥房,安置在床上。 躺在床上,只覺得渾身都很舒服,花鑲瞇著眼,半醒半睡地看著衛諶忙碌。 給花鑲蓋上被子,衛諶轉身出去找那廚娘端了半盆溫水進來,擰了個帕子,來到床邊給她擦了擦臉。 正要直起身,袖口卻被一只手攥住了,軟軟的力道好似化為實質,在他心頭撓了一下。 花鑲努力睜開眼睛,對衛諶道:“就在我這兒睡吧?!?/br> 待會兒睡醒,再把自己這里的被褥挑一床到客房換了。 衛諶卻一下子頓住,冷玉般的皮膚下氤氳出一片紅色,他猛地拿下花鑲的手奪出自己的袖子,轉身又把帕子仔仔細細洗了一遍。 “鑲弟,我還是出去休息吧”,平靜了心情,他這么說著,轉回頭,就見床上的人已經呼吸均勻地睡著了。 衛諶驀然好笑,又覺得自己這行為分外沒出息,他來到床邊坐下,看著床上熟睡的人,在酒氣的蒸騰下,連她脖頸上的肌膚看起來都粉粉嫩嫩的,十分可愛。 只是等她睜開眼,與你談話時,完全就沒了這點容貌上的秀美和女氣。 如果不是當初一同住了那么長時間,衛諶覺得,他頂多覺得鑲弟長相上有些柔弱,卻完全不會懷疑她其實是個女子。 她平日的姿態,以及她話里如星光閃耀的想法,都很難讓人把她和女人聯系在一起。 更何況,在一次過年回府學后,她脖子上還多出那么一個不太明顯的小喉結。 當時,衛諶注意到,差點忍不住笑,若非是對她熟悉至極的人,自然不會關注到這點不同,但對于他來說,卻是一眼即明的。 也是那次,讓衛諶明白,他的這個鑲弟,是有一輩子都做男人的打算的。 唇上接觸到溫熱柔軟,衛諶才驀然清醒,他竟真地在不知不覺中俯身親了下來,心里糾結一瞬,不舍地在那雙粉淡的唇瓣上舔了舔,然后離開。 …… 故意放輕的腳步聲遠去,聽到房門合上的聲音,花鑲才敢睜開眼睛,看著空蕩蕩的室內,側頭,床頭桌上還放著一杯水,心里就涌上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 花鑲坐起來,趕緊拿過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水,才像反應過來似的碰了下嘴唇。 怎么回事??? 一個兩個都要親她? 顧徽是懷疑自己是個女的,才有那種想法,那衛諶呢,他不會是喜歡男的吧? 還是,他也看出來自己不對勁兒的地方了? 花鑲搖了搖頭,反正衛諶是趁她睡著時候親的,就當做不知道,以后相處時,也得注意點,免得衛諶越陷越深。 正想著,門又被輕輕推開了,花鑲忙拉著被子躺好,閉上眼睛裝作還在熟睡。 衛諶手里拿著一捧花,將窗邊花瓶中已經枯萎了大半的花換下來,注意到杯子里的水少了一半,心里就突了一下,片刻后,唇角勾出笑?。骸靶蚜诉€不起來?” 花鑲:…… 一陣窸窣之后,感覺到他在床邊坐下,花鑲趕緊睜開眼睛,坐起來,笑道:“剛醒?!?/br> 衛諶看出來她的緊張,笑了笑,也不追問:“還睡嗎?” “不睡了”,花鑲整了整躺下坐起時弄亂的衣服,“我去幫你收拾一下房間?!?/br> 衛諶嗯了聲,還是什么都沒說,只那么看著花鑲忙著下床去打開柜子找被褥。 花鑲卻被他看得如背火燒,隨便抱一床褥被就出了門。 衛諶起身跟上,如果花鑲回頭看一眼就會發現,他眼中寵溺的笑意就好像是一片能把人溺斃的大海。 縣衙后面有三個挨著的小院,因只有花鑲一人,其他兩個都是關著的,花鑲住的是主院,正中的客堂之外,她住東廂一間,廚娘和灑掃丫頭住西廂的一間,其余的都可以說是客房。 花鑲直接把離自己臥房最遠的西廂的一間房安排給衛諶住了,反正丫頭時常打掃,這院子里每個房間都是很干凈的。 衛諶跟了過來,看看這兩間房的距離,剛才心底的喜悅,都變得有些平淡了。 那時,鑲弟的確是清醒的,但她似乎并不愿意跟自己親近,這是一旦察覺,就要遠離嗎? 還是在這樣暗示他,他們之間不可能? 花鑲給衛諶鋪好床褥,囑咐他好好休息會兒,就直接去了前衙。 衛諶在客房坐了會兒,也起身到前衙去了,但并沒有找到花鑲,一個差役說道:“外面集市上有打架的,大人剛出去了?!?/br> 衛諶笑了笑,衙門里那么多捕快差役,一個小小的打架,還用得著她親自過去? 此時,他再也不能欺騙自己說,鑲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自己。 她就是躲著他。 剛才不說什么,也是怕雙方難堪吧。 衛諶背手離開了縣衙,在外面的街道上閑走起來。 他本是隨意亂走,等到察覺時,就見兩邊門上都掛著一只紅色燈籠,因天色剛暗,有幾家的燈籠已經點上,還有鶯語燕笑隱隱傳來。 聞到空氣中浮動著的厚重胭脂味,衛諶已了然這是什么地方,正要轉身離開,旁邊的一扇門打開,從內走出一個只穿了件束胸長裙光著雙臂的女子,她手里還拿著一副火石。 女子看了衛諶一眼,啪啪點燃了燈籠,才單手叉腰向已經走出好幾步的衛諶喊了一聲:“唉,客官,怎么就走了?今天可是我們小鴛兒的掛牌夜,來都來了,您也舍得走?” 說話之間,女子已經追了上來,雙手拽住衛諶的手臂,但被他沒什么情緒的淺淡色眸子一看,便嚇得趕緊收了手。 “爺,進去瞧瞧吧,我們這里還有各種好菜肴,都是府城才能吃到的”,女子滿臉堆笑。 “不必”,吐出這么兩個字,衛諶便繞過這女子走了。 女子看看他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可惜地轉身回去。 看這人是極頂級的男人那一列,如果真能拉進去,小鴛兒這頭一晚也不虧。 只是氣勢太強,她不敢像往常那樣生拉硬拽地往里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