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陳綽對花鑲道:“我先帶你去客棧整理一番?!?/br> 花鑲道了聲謝,問道:“太孫殿下怎么過來的?” 陳綽說道:“我今天上街想給父王買生辰禮,遇到了一個沿路求助的丫鬟,這便過來看了看,沒想到是花兄?!?/br> “花兄可有懷疑的人?” 花鑲先問了問一春的情況,這才道:“我之所以來這里,是顧行帶來的,但我并沒有得罪過他,且得罪到讓他用這樣的方式解恨?!?/br> “顧行?”陳綽問道,“這人跟顧家有關?” “是徽哥的堂弟”,花鑲說道。 陳綽轉身,吩咐還留下來的兩個侍衛,“跟去京兆府,讓府尹再審一審顧行?!?/br> 侍衛道:“殿下,先送您和花少爺到街上,我們再分出一個人去衙門吧?!?/br> 陳綽沒說什么,算是默許了。 半路上就遇到哭得眼眶通紅,跌跌撞撞往這邊走來的一春。 “小”,一春的聲音及時轉彎,撲過來抱住花鑲,“少爺你沒事吧?!?/br> 花鑲拍拍她的后背,連聲說道:“沒事沒事,太孫殿下來得很及時?!?/br> 一春登時大哭。 花鑲安慰了好一會兒,她才收住眼淚,后退兩步給陳綽磕了兩個頭:“今日的事,多虧了太孫殿下,您就是奴婢的恩人,奴婢以后必定給您日日供長生牌位?!?/br> “這倒不必了”,陳綽笑道,“起來吧”,對花鑲說道:“花兄對婢女如此愛護,難怪她也這么護著你?!?/br> 花鑲笑了笑,才想起來另外兩個去追一春的人。 陳綽道:“那兩人已被捆住了,不用擔心?!?/br> 一刻鐘后,陳綽帶著花鑲進了就近的一家客棧,要了一間上房,又讓侍衛出去買衣服。 直到進了房間坐下后,花鑲才后知后覺地有些害怕,陳綽給她倒了杯茶,她捧到手里,竟然直發抖。 陳綽體貼的站起身,“我讓人備一桶浴水,花兄泡個澡?!?/br> 花鑲忙道:“不用了,叫小二送一盆熱水,我洗洗臉就好了?!?/br> 鄭無雙跟著陳綽和花鑲進了客棧,剛上二樓,來到陳綽進的那個房間,就看見小二端著一盆熱水上來,想到什么,她控制不住的后退一步。 “這是什么?”她問道。 站在門外的侍衛知道這位是太孫妃,便回道:“殿下吩咐的?!?/br> 鄭無雙的雙手一下子攥緊,又問道:“跟憲溟哥哥一起來的,是誰?” 侍衛接過來小二端來的熱水,聽到這話,為著花少爺的面子著想,回道:“屬下也不知道?!?/br> 說著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鄭無雙抬步也要跟進,侍衛不敢攔她,只是她沒走幾步,就被正要出來的陳綽攔住了:“你怎么在這兒?” “殿下不想我過來,是因為什么?”鄭無雙看著陳綽,眼光微紅。 陳綽皺眉道:“我這邊有事,你先回去?!?/br> “我們還未大婚,殿下就要在外面找女人嗎?”鄭無雙壓下心底的難受,語氣官方地道,“您好歹也要給我這個太孫妃留幾分面子?!?/br> 陳綽皺眉,不耐煩道:“你又在胡說什么?” 這時聽到外面聲音的花鑲顧不得洗臉,趕緊拿著棉巾走出來,“太孫妃誤會了,我遇到一些麻煩,多虧殿下出手相助?!?/br> 鄭無雙看了這個從房內走出來的人一眼,心內更加不是滋味,她完全沒把花鑲的話聽到耳里,她只注意到這個少年長得太漂亮了。 是的,這個少年,用漂亮形容完全不違和。 怪不得讓陳綽這么護著。 鄭無雙還對陳綽抱著幾分期望的心徹底冷了,她看向陳綽,說道:“你們真惡心?!?/br> 陳綽沒什么溫度的雙眸帶出幾分冷意,冷冷看著鄭無雙,道:“你什么意思?” 鄭無雙卻懶得和他多說,小時候的那點恩情,這段時間她也早報了,所以帶著幾分疲累道:“太孫殿下,我們之間的婚事算了吧?!?/br> “你說什么?”陳綽差點抬手掏掏耳朵。 鄭無雙看著他不可置信的目光,心下分外暢快,語氣中也帶著幾分決絕:“退婚吧?!?/br> 就像紫瑤說的,兩個人之間,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是不成的,如果實在無法維續,倒不如干脆脫身。 而且,鄭無雙覺得,火候也到了。 陳綽幾乎笑出聲來,他看著鄭無雙道:“且不說你要求退婚的這個理由有多可笑,單就說我是君你是臣,這門婚事,什么時候輪得到你來說退婚?” 旁邊的花鑲已經震驚得只能退在一邊默默吃瓜了,這位太孫妃,跟上前見到的倒是很不一樣呢。 鄭無雙深吸一口氣,看了花鑲一眼,說道:“太孫殿下既然這么說,那退婚就由您來說?!?/br> 陳綽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抬手道:“你回去吧,退婚的事,我會請母妃去與貴府說的?!?/br> 鄭無雙聽罷,也不多留,干脆地轉身就走。 只剩下花鑲和被退婚的男主角,她笑了笑,說道:“太孫妃真性情,不過你們真的要退婚?” 陳綽也笑了笑,“其實我早就有退婚之意,鄭小姐需要的是一個時時刻刻與她花前月下奉她為天的夫君,我可沒那個空?!?/br> “快回去洗臉?!?/br> 花鑲往內室走,說道:“這件事的導火索是我,我還挺,挺愧疚的。你幫我了,我卻沒說清楚,把你的婚事攪黃了?!?/br> 陳綽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不要多想,你可知道,這位鄭小姐以前是如何對我的?” 花鑲疑惑,鄭小姐看到他都是委委屈屈的,還敢對他不敬? 陳綽坐在桌旁,示意花鑲洗著臉,他則把以前的事挑了好幾件跟花鑲說了。 “好幾次我都很不耐煩,但她依舊堅持不懈地對我好,被我斥責了,也只是笑笑,下次還會做一些比如冒雪為我求平安符,淋雨替我熬藥的事,面見父王時,常會為我據理力爭”,他說著搖了搖頭,“這些事,我那么些下人不能做嗎?至于父王那邊,她的據理力爭還不如一句話不說?!?/br> 頓了頓,陳綽問花鑲:“我這么說,花兄不會覺得我不識好歹吧?” 花鑲說道:“殿下言重了,我一直覺得,自以為是的為另外一個人好,不如站在他的立場上想一想?!?/br> 陳綽抬手支了額頭,看著花鑲道:“只不過這世上,有花兄這樣性子的女子恐怕沒有?!?/br> 花鑲:“……” 她洗好臉,擦著在陳綽對面坐下,說道:“也不能這么說,在我看來,這世上的優秀女子,遠遠要比男子多得多。殿下這是以偏概全了?!?/br> 陳綽聞言,坐正身體,拊掌笑道:“我還是和小徽他們一樣叫你鑲弟吧,你也不用一口一個殿下,叫我憲溟就好?!?/br> 花鑲想了想,笑道:“憲溟,難道你不認同我說的?!?/br> 陳綽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他雖然有幾個朋友,但真正能跟花鑲這般自然的,除了顧徽那個表弟,便沒什么人了,他覺得這個花鑲,很合他脾氣。 “我自然知道,這世上的優秀女子很多,像我的母妃,我的皇祖母,幾位姨母”,心里的這些話,陳綽是沒跟其他人說過的,現在說出來,心底盡是暢快,“她們都是充滿智慧的女子。但是我不得不說,母妃為我擇的這個未婚妻,連她們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br> 花鑲挑眉。 陳綽沒有隱瞞地道:“想必剛才你也看出什么來了,鄭小姐對我的態度,和之前大有不同?!?/br> 花鑲點點頭。 “你可知為什么?” “我才見過鄭小姐一面,怎么會知道?” 陳綽低笑道:“是我問錯了。之前幾天,鄭小姐對我的態度就冷淡許多,相比之前的熱情,我就算不在意她,也覺得很奇怪,便讓人查了查,你猜我一查發現了什么?” 花鑲有些無語,這位太孫殿下說話是怎么喜歡抖包袱。 也不用她回答,陳綽繼續道:“鄭小姐的母親,曾經就是這樣得到她父親的一心一意的。當初的鄭老爺,才華橫溢、相貌上佳,是京城數得上號的翩翩公子,但是有這么一個女子,她對鄭老爺一見鐘情了,自此心里眼里只有他,不管她的父母、朋友怎么勸說怎么看不慣,她都要為鄭老爺奉獻一切?!?/br> “這個女子有貌無才,鄭老爺不大看得上,初時對她十分不好,她捧上來的全心全意,也被鄭老爺棄若敝屣”,陳綽轉著桌子上的茶杯,說的饒有興趣,“然后這女子就想開了,不再理會鄭老爺了。一個月之后,鄭老爺卻低聲下氣地出現在女子家門,向她求婚。女子自然不允,后來還差點在父母的安排下與別的男子訂了婚,鄭老爺幾乎為她發瘋,鬧得鄭家顏面盡失,女子終于被感動了,同意了鄭家的求親?!?/br> “一直到現在,鄭夫人都是鄭老爺眼中的珍寶”,陳綽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潤潤唇,說道:“鑲弟有看出什么嗎?” 花鑲:“難道鄭夫人給鄭老爺下了蠱?” 陳綽嘴里的茶差點噴出來,繼而忍不住哈哈大笑,指著花鑲道:“鑲弟,該說你把事情想得太復雜,還是太簡單?” 花鑲說道:“太孫殿下,你就不能好好說嗎?” “好好”,陳綽把茶杯放到一邊,拿帕子擦了擦唇邊的水漬,“你沒看出來,鄭小姐對付我的這招,和她母親對付鄭老爺的太像了嗎?” 唇角勾出一抹淡漠的笑容,“不知你有沒有聽小徽說過,我父王的玉側妃的得寵之路,和這位鄭夫人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呢。更有趣的是,我讓人深查之后發現,玉側妃和鄭夫人曾是隔壁的隔壁鄰居?!?/br> 要不是玉側妃平日里很老實,他會趁著寵愛他的皇祖父皇祖母還在時就冒險除掉她。 “這是一種手段?”花鑲不可思議道,“沒有真感情的話,這恐怕不成吧?!?/br> 陳綽笑道:“這手段可比一般的爭寵手段好使百倍,失而復得的一個在你心目中只留下美好記憶的人,你會不珍惜嗎?她們可不只是離去那么簡單,在她們離去之后,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一個人,在相似的環境下,不經意給你提醒以前這個時候,她是怎么怎么做的?!?/br> “即便本來沒有多少感情,也會在這樣的提醒和對原來那人不好的遺忘中慢慢堆積發酵”,陳綽說著張開五指,“直到你以為愛情的花開在了心田。當初的鄭老爺用了一個月,而我的父王用了三年時間,但他們最后都把愛情之花和曾經失去的那個最好的女子聯系在一起了?!?/br> 花鑲聽完這些分析,莫名覺得有些心底發冷,“殿下,不是,憲溟,我聽說過一種有關研究心理的學問,你就很可以在這方面發展一下?!?/br> “心理也能做成一門學問?”陳綽很感興趣,“不過鑲弟,我跟你說這么多,只是想告訴你,我其實早已打算找個借口跟鄭小姐退婚了?!?/br> 花鑲不由心中一暖,真的沒想到陳綽作為太孫,還能這么細心地安慰人。 比之他那個只顧沉迷于側妃的愛情中的父親,可能更合適作為一個王朝的帝王。 皇帝這個活兒,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像順治那樣的耽于情愛者,對那個特殊的女人是幸運,但對滿后宮的其他女子和朝堂,則都是一場災難。 還沒進入官場呢,花鑲就想勸太孫直接越過他父親登基了。 不過這只是一時沖動,畢竟她還不太熟悉這位太孫殿下。 花鑲說道:“我家有不少域外書籍,其中有本好像就是和人的心理相關的,我寫封信到家里,讓驛站捎來,送你看看?!?/br> 陳綽拱手道:“那就多謝了?!?/br> 在這個時代,書籍是一個家庭最重要的財富,更何況是一些域外的孤本、僻本了。 花鑲倒是不吝嗇把自己空間里的書送給有緣人,而且之前爺爺看過她收的那幾本心理學書籍,還把幾本摘抄合成了一本,其中的例子也大部分都是爺爺實際觀察后填上的。 她的信送回去,爺爺馬上就能寄過來,同時不會有一些太過超前的內容。 正在兩人都無話可說時,帶著一春去買衣服的侍衛回來了。 陳綽起身,對花鑲道:“你先換衣服,我去大堂點幾個菜,待會兒吃過飯我送你去顧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