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顧徽是等他們休息兩天后,在這一天早飯后提出說帶他們去京城各處游玩一番。 這天也正好是花鑲幾人約定出去逛的日子,聽到顧徽這么說,都說好,盧鶴還特地帶上了他妻子楊氏一起。 面對著七八個比自己小了四五歲的少年,楊氏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地就跟在盧鶴旁邊,笑著聽其他人說話。 一行人都是長相極為出色的年輕人,剛走出顧家大門,就被好幾個路過的人頻頻注視。 顧家坐落在內城的尚德街,鄰里左右都是朝廷一二品大員的居所,因此現在這個時辰,走在這條街上的,幾乎都是正要上衙門點卯的青年人。 看到顧徽,有顧衍的朋友就問了句。 顧徽回說是朋友來京趕考,寒暄一句就走了。 “往北走就是宮城”,顧.導游.徽邊走邊給眾人介紹,“大概走一炷香的時間就能看到宮城南門,宣儀門。戶部衙門就在南門外,六部的衙門都在四大城門外,住在內城上衙挺方便的?!?/br> “內城沒有鋪子攤販,咱們先走沉芳門去外城,這邊屬于外西城,知名小吃最多?!?/br> 說話間,幾人就轉出尚德街,往西邊去了。 剛才與顧徽打招呼那人是向北走的,雙方錯身而過時,聽到這些話,不由好奇地回頭看了眼,到了宮城內的翰林院,看見顧衍,就把早晨時見到的事情說了說。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這兄弟如此地貼心懂禮”,這人笑道,“那幾個舉子是你家本宗的?” 顧衍笑了笑,心想就是老家二叔三叔家的那幾個堂兄弟,小徽跟他們也只是淡淡的,但卻沒有多說,只道:“他們都是我弟在青州府的好友,那半月刊就是和他們一起辦的?!?/br> 其他已經到翰林院的人聽到說半月刊,頓時都感興趣起來,話題很快就跑偏了,說他們幾個小孩都能辦起來這么好的一個刊物,他們也不能落后了,是不是等下值后去茶樓商議商議。 此時已經正走在垂芳橋上的眾人并不知道,翰林院的幾個年輕官員正在打算辦新刊。 垂芳橋連通的是跨城河粼河南北兩岸,一出沉芳門就能看見這座大理石修成的寬大拱橋,橋兩邊的欄桿上座著十二生肖的玉石雕像,整個布局十分恢弘。 而在南北兩岸則種滿了桑柳,一到春季便是濃蔭匝地,是兩岸居民消暑休閑的最好場所。 此時是十月中旬,兩邊樹木都光禿禿的,偶有幾棵飄下幾片黃葉,很快就順水流遠了,站在橋上瞧去,倒也別有一番意味。 “這橋上連一株花都沒有,為什么叫垂芳橋?”蘇栩問道。 剛才走過的沉芳門外就種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垂絲海棠,風一吹花瓣飄落,正應了沉芳的二字,因此不僅蘇栩有這個疑惑,花鑲等人心里也正好奇呢。 顧尋解釋道:“每到春季,整個京城的花販都會匯集在此處,將橋點綴的跟花橋一般,之后一直到九月末,花販們也常來此處賣時興花卉,因此每日都有花瓣墜入粼河,所以才叫垂芳橋?!?/br> 盧鶴可惜道:“整個橋上都是花的場景,只能明年再看了?!?/br> 花鑲四下打量,發現這邊離內城很近,兩邊居民是朝廷小官的也不少,都是不缺錢不缺閑情雅致的人家,怪不得花販們要匯集在此處賣花。 說話間,幾人已經走下橋,這另一面的熱鬧的生活氣息頓時迎面撲來,街道兩邊飄滿旗招,都是各種各樣的鋪面。 遠遠一掃,就有好幾家食鋪,隔了老遠有一家客棧的旗招。 路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十分熱鬧。 走了好遠,也沒看到一個小攤位,花鑲好奇問道:“這里不允許臨街擺攤嗎?” 顧尋正要回答,顧徽已經搶先開了口:“臨街擺攤容易擋路,朝廷專門開辟了幾個區作為市場,前面就有一個,要不要去瞧瞧?” 花鑲便點頭說了聲好。 蘇栩這時候才發現,顧徽這小子輕易不開口,一開口十句話有九句都是跟鑲弟說的,這是有什么打算? 這么想著,蘇栩靠得花鑲更近了,一會兒就把走在花鑲右手邊的顧徽擠到了前面。 顧徽皺起眉,但到底沒說什么,直接就走在眾人前面,盡職盡責做好一個指路人的角色。 走過一家食鋪,花鑲嗅到一陣濃郁的香味,跟眾人說了一聲,腳步一轉就跑到食鋪中,很快兩手各拿著四個油紙包著的金黃驢rou燒餅出來。 “走這么長時間肯定累了,吃點東西”,說著把手伸到空中,讓大家過來拿。 他們共七個人,一人一個還剩一個,花鑲咬了一口焦脆酥香的燒餅,覺得剩下的那個她還可以吃。 衛諶看她一眼就知道她的想法,說道:“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美食,你想現在就把肚子填飽?” 花鑲:“好吧,這個我們分著吃?!?/br> 不過幾人吃完了手里的燒餅都沒再吃的意思,等到走進一個攤位林立的區,花鑲手里還拿著一個完整的燒餅。 另一個她已經快吃完了,本來就不餓,這時差不多已經飽了,正好看到一個邁著小步子走進來的小乞兒,花鑲便腳步一轉,把燒餅遞給那個小乞兒。 小乞兒看看還有余熱的燒餅,再看看花鑲,確定是給他的,伸手接了過來,“謝少爺賞賜,您這么好心,以后一定會大吉大利?!?/br> 聽這話順溜的,花鑲又覺得好笑又覺得心底發軟,等小乞兒接過去就轉身跟上同伴們的步伐。 這里小攤位多,大多是普通平民,在之前沒見過一個帶補丁衣服的,這里都看見了。 “乞丐們都在各攤區活動”,顧尋等花鑲跟上來,說道:“里面還有賣菜rou的地方,吃食相對好討一些?!?/br> 一國之都處處繁華,但還是有那么一群人需要依靠乞討生存,也不知這其中到底該怪誰。 顧徽回頭道:“京城的人家每到節日都會給寺廟捐米捐面,寺廟里也會在節日這天施粥施餅?!?/br> 花鑲點了點頭,心想這就是倉中鼠和廁中鼠的區別? 幾人正慢慢走著,后面突然傳來一聲驚叫,緊跟著,那抱著驢rou燒餅的小乞兒就三竄兩竄跑到前面去了。 花鑲正疑惑是不是乞丐間的霸凌,一個穿著翠綠衣衫的少女便在后面跟了上來,喊道:“我就是問你一句話,你跑什么?” 小乞兒也不聽,跑著還不忘咬一口燒餅,同時還回頭說道:“jiejie,我不去碼頭了,在那兒又熱又曬,還要不到吃的。一文錢還不夠我買一碗涼茶呢,你要找叫衛諶的舉人,找別人去吧?!?/br> 說完了,他還略略略幾聲,轉身蹬蹬蹬跑得更快了。 聽到衛諶的名字,花鑲等人都看向已經追著跑到他們前面的少女。 看著小乞兒眨眼間就跑個沒影,少女停下腳步,掐著腰笑罵了句,繼而又為難地想到這么幾日都沒衛舉人的消息,小姐早就著急了,她回去該怎么交代? 花鑲讓其他人先到一邊兒的攤位上坐著,尤其是衛諶,交代他不要跟過來,便一人來到那少女身側,行禮道:“姑娘好?!?/br> 突然的聲音讓黛青猛地側轉身,見是一個膚白俊秀的小書生,便笑著回禮道:“公子有禮,您有什么事嗎?” 花鑲道:“在下才到京城,剛才聽你們說找衛城,我有個同學就是叫衛城,聽說他家在京城有遠親,不知你們家是?” “衛城?”黛青笑道,“公子聽錯了,我要找的是一名叫衛諶的舉人?” 花鑲點點頭,再次確定道:“真不叫衛城啊,這衛諶是你家的遠親?還是姑娘記錯了?我那同學真是在京中有親的,要不你告訴我你家住處,回去我跟他對一對?!?/br> “不必了”,黛青說道,“我沒記錯,且我要找的并非是家中遠親,衛舉人是我家……公子的朋友?!?/br> 花鑲見她警惕起來,便也不再多問,露出一副失望表情,道聲失禮,這才向一邊走了。 黛青左右看了看,見沒什么人注意他們,很快走出這個攤區。 花鑲沒走幾步,見那少女走遠,趕緊轉回來,來到同伴們所在的餛飩攤,坐下來道:“諶哥,很大可能真是找你的?” 衛諶倒沒露出發愁或是疑惑的神色,眼中反而映著些許清淺笑意,“倒是勞煩鑲弟費心打探了?!?/br> 倒了一杯粗茶遞給她。 花鑲笑笑,“看樣子剛才那人是不認識你的,可是又為什么要找你?” “應是那人背后的主人在找我”,衛諶想了想,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人和當初去村里送賀禮的仆婦出自一家?!?/br> 花鑲還想說到底什么人這么堅持地又是送禮又是找你的,就聽顧徽道:“剛才那人,我倒是有些眼熟?!?/br> 花鑲更疑惑了,“徽哥認識的人?” 顧徽搖頭道:“記不清了,好像有些印象?!?/br> “顧兄有印象的人,那人背后的主人很可能是哪個官員家中的家眷”,蘇栩分析說道,“又如此關注衛兄,不會是準備春闈之后榜下捉婿吧?” 花鑲正在喝茶,聞言及時轉頭,才沒噴到對面盧鶴的臉上,“栩哥這么一說,挺有道理的。當初那個嬤嬤送賀禮時,不是三句不離她家小姐嗎?” 顧尋也好笑道:“那衛兄可要注意些了?!?/br> “待會兒找到那小乞兒再問問”,衛諶說道,“走吧,我們往里面找找?!?/br> 幾人放下茶錢,離開餛飩攤,但一直走到另一面的出口,也沒看見那個小乞兒,花鑲覺得還是查問清楚比較好,之后在城里閑逛時遇到乞丐也都關注著。 中午一行人準備去吃飯時,還真讓她找到了正在路邊蹲坐著的小乞丐。 “找到了”,花鑲提醒其他人,便朝路邊跑去,隨即衛諶等人也跟了過來。 被幾個人圍住的小乞兒嚇得往后縮了縮,他還記得花鑲,小心道:“燒餅我已經吃完了?!?/br> 花鑲笑道:“我不是找你要燒餅的”,解下腰間的荷包,倒出之前買東西找零剩的銅板,大約有十幾個,送到小乞兒眼跟前,“你只要告訴我是誰家讓你找衛舉人的,這些就是你的了?!?/br> 小乞兒看看那些銅板,眼里跳躍著高興的光芒,兩只小手捧在一起,說道:“我知道的,那jiejie沒說她是誰家的,不過她找我去碼頭蹲人,我老大擔心惹麻煩,特地跟著那jiejie,看她進了靠近內城的洪府才回來的?!?/br> 花鑲把銅板給了小乞兒,拍拍他的頭道:“把錢藏好了?!?/br> 小乞兒笑瞇著眼,把錢往補丁摞補丁的爛衣兜里一揣,拱拱手道:“我常在這一片活動的,少爺們有事再來找我?!?/br> 進了酒樓雅間,顧尋才道:“說起靠近內城的洪府,我倒是想起一戶人家來。兩年前,三弟不正是因為和洪府小姐發生爭執才去的青州府嗎?” “什么爭執?”顧徽也想起來了,“是那女人多管閑事。我說怎么有些眼熟呢,之前那個丫鬟,就是跟在洪家那女人身邊的丫鬟?!?/br> 說著笑道:“很有可能,衛兄這是被洪家那女人盯上了?!?/br> 花鑲:“……” 真只是被人瞧上了啊。 衛諶的臉色有一瞬的難看,淡淡說道:“應該不是什么大事,到跟前自然有解決方法?!?/br> 盧鶴笑道:“不止衛兄,我看等春闈過后,你們都要成為香餑餑了,到時大小登科一起,可真是可喜可賀了?!?/br> 花鑲一想,這還真是個麻煩,該想個辦法,讓自己在婚姻市場上有個打大折扣的缺點,要不然明年可真要有的頭疼了。 在家里還有爺爺奶奶幫她擋著,在這兒她自己可應付不來那些口燦蓮花的媒婆。 正想辦法的花鑲并未注意到顧徽看她的一眼沉沉目光,很快有了想法,她便放心地享用精美菜肴。 吃過午飯,他們又沿著東大街去了東城,直逛到太陽西沉,才每人都提著幾個大大小小的包裹回到顧府。 顧徽讓家中下人專門把凝云院后面的暖閣收拾成書樓,之后的日子,他們幾人,連帶著三個顧家的親戚,便開始一起在暖閣中讀書習文。 顧家長輩也吩咐了家中下人,沒人敢到這邊打鬧,暖閣便顯得很是幽靜。 偶爾,顧衍也會過來瞧瞧,給他們指點一下文章。 幾天后,見兒子這么認真努力,顧老爺還特地請了兩個致仕的官員過來,每天教導他們這些人兩個時辰。 如此一日復一日,寒意加重,冰雪襲來,很快就進了臘月,眼看著要過年了,眾人的學習才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