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蘇栩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看,我就說沒事吧?!?/br> 有人看見他們回來,這時都喊著打起招呼來:“秀才老爺們回來了,蘇公子花公子,你們家里都沒事,慢慢走不急?!?/br> 跟著就有人問:“府城怎么樣???” 花鑲三人應付幾句就走了過去。 花家,一秋二秋和羅田正在前院打掃,二秋突然喊道:“少爺回來了?!?/br> 隨著他這一聲喊,三個人還有在一旁坐著的老趙頭都出來迎接。 羅田說道:“少爺沒事吧,老爺還說明天去看您呢?!?/br> 說著接過了花鑲手中的行李箱,另一邊,一秋二秋也把衛諶、蘇栩拉著的行李箱都接過去了。 “家里都還好吧”,花鑲問道,又看向老趙頭,“趙伯,您的腿怎么了?” 老趙頭笑道:“被衣裳架子砸了一下,老爺已經讓一秋帶我去醫館看過了?!?/br> 花鑲說道:“您老有年紀了,就在屋里歇著吧?!?/br> 老趙頭笑著答應了,“少爺好好的我就放心了?!?/br> 幾人這便往里面走,一秋說道:“蘇少爺,上午我帶趙伯去醫館時遇到了蘇家的下人,聽說蘇老爺派人去府學看你們,你們見到了嗎?” 要是蘇家的下人見到了蘇少爺,就不可能讓三位少爺提著行李箱走回來。 “我們走的水路,可能錯過了”,蘇栩說道,“那一秋,你去我家報個信,就說府學休假半個月,我先在花家待會兒?!?/br> “我這就去”,一秋說著,把手里的行李箱遞到羅田手里,“羅叔,給您拉著?!?/br> 花鑲笑了笑,跑到主院,見爺爺正坐在廊下拿著個小鏟子侍弄一盆墨菊,奶奶在一旁拿著件衣服縫著嘮叨著,感覺特別溫馨。 這一路走來,到處是被地震破壞的景象,廢墟上只有百姓們自救,完全看不到官方的強力救援,花鑲的心情就不太好。 回到家看到爺爺奶奶這一刻,她心里才好很多。 “鑲兒,你們怎這個時候回來了?”兩老都放下手頭的東西站起身來,花老爺子還說道:“這地龍翻身可不是一會兒就能完的事,路上可平靜?” 花鑲說道:“沒事,主要是府學的水井都沒法用了,舍房也壞了不少,山長便給我們放了半個月的假?!?/br> 花老太太招呼著他們幾個都到廊下坐著,又讓一春去沏茶,“縣里也一樣,好在咱們家還有大半甕水?!?/br> “縣外的山里村中的水呢?”坐下后,花鑲問道。 “上午你二舅姥爺和三舅姥爺來了一趟,聽說他們那兒還好,一上午過去,那水井基本上又恢復了清澈?!被ɡ蠣斪诱f道,“想來咱們這兒再過兩天也能清了?!?/br> “府學里怎么樣,可有學子受傷了?” “都還好”,蘇栩說道,“昨晚上鑲弟正好起夜,把我們都喊起來了,梅字和竹字舍房中有兩個學兄被砸了手,但都沒大事?!?/br> 喝過一杯茶,衛諶便起身告辭。 知他擔心家里,花老爺子也沒留,讓羅田直接趕車送他回去。 這個時候船車都不好找,衛諶就沒拒絕,道謝過后起身離開,花鑲去廚房給他拿了些糕點,讓他在路上吃。 而于氏也在衛諶走沒多久,和一春端著兩大碗羊rou面送了過來,還搭配著兩蹀酸黃瓜。 蘇栩早餓了,一大碗羊rou面,最后吃了個干干凈凈。 花老爺子和花老太太就坐在旁邊看他們吃飯,好像看他們吃飯就滿足了。 吃過飯,花鑲和蘇栩去幫花老爺子侍弄那一盆墨菊。 花老爺子坐在旁邊一面指導一面說:“這墨菊從花架上摔下來不說,還被架子砸個正著,也不知道能不能養好?!?/br> 花鑲笑道:“爺爺放心吧,肯定沒事的?!?/br> 孫女兒這么一開口,花老爺子才想起來,他家鑲兒那個靈泉,對這些植物挺有用的,他習慣了用鑲兒給他們灌到桶里的水喝茶,真沒想到拿來救這菊花。 蘇栩道:“我家還有幾盆墨菊,這個要是救不回來,我給老師搬兩盆來就是?!?/br> 花老爺子聽得心里舒坦,笑著直點頭。 弄好了墨菊,蘇栩便回蘇家去了。 …… 傍晚時分,花鑲坐在廊下吃葡萄,花老太太則親自和于氏以及一春幾個孩子一起搭棚子。 今天晚上一家人不論主仆,都在這主院搭的棚子里睡,以免還有余震照顧不過來。 正忙著,羅田便回來了,于氏忙著,花鑲就起身倒了杯水遞過去,“羅叔先喝口水?!?/br> 羅田頭上還帶著汗,看來這一趟并不輕松。 等他喝完水,花鑲才問:“衛家怎么樣?” “衛家那幾間屋子打的地基本就不深,又是茅草屋,這一震,全都塌了,我送衛公子到時,他母親和那仆人正往外扒東西呢?!?/br> “人沒事吧?”聽到這話,花老太太忙擔心問道,她年紀大了,就越發看不得這些事。 羅田忙道:“人倒是都沒事,只是整個兒廚房都被埋進去了,我看那主仆兩個一大天都水米沒沾牙了。也不知衛家村人如何這樣,雖然差不多每家都忙著往外扒東西,卻沒一人關心衛家人?!?/br> 花鑲說道:“常人都是只管自己瓦上霜,哪管別人門前雪?!?/br> 想著到明天若是沒有余震,她找幾個泥瓦匠,去衛家看看。 “鑲兒這話說的是”,花老太太說道,“你爺爺此前遇到哪兒有災就掏銀錢,門里那幾個婦人,哪個不在背后說他傻、逞能?!?/br> 對于奶奶的吐槽,花鑲只能一笑置之。 的確是有這么些人,自己冷眼看災民就算了,見到一些人出錢出物就笑著在背后罵傻子。 從古到今,這樣的人都不少,這樣的話,聽聽便罷。 天快黑的時候,花老爺子回來了。 齊縣令一年前就升遷走了,新調來的這個馬縣令是個雅人,來到堯山縣后,一切遵循以前舊例,然后便將大部分時間都用在訪勝景和寫詩記文上。 平日里還好,縣里的小偷小摸本來就少,整個堯山縣還能正常運行,這一遇天災,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馬縣令身邊那些幕僚一個個都逢迎他的喜好,拽詩拽文很快,到這實事上也抓瞎,于是才有了半個時辰前把花老爺子等三個舉人和一些秀才功名的讀書人,都召到縣衙議事的事。 爺爺一回家,花鑲就湊過去問:“爺爺,你們怎么商量的?” 花老爺子欣慰地笑了笑,把之前縣衙里議論的事無巨細地給孫女兒說了。 歸結起來就是三點,一趕緊派差役去下面的鄉村查實受災情況,二派人把縣城街巷里幾個大井淘一淘,三規范城里鄉下的醫藥、工匠、建筑材料價格。 其他的修復被損壞房屋之類的,衙門里也幫不上忙,只能看著不讓工匠趁機抬價。 花鑲把這些記下來,再結合現代的一些拿到此時也比較實用的救災措施,山長布置的那篇時務策就完成了。 不過這些對于目前的情況,都沒有什么用,花鑲決定去找那些師兄弟們,在縣里弄個志愿者小組。 大忙他們幫不了,幫著那些沒男勞力的人家抬抬扛扛還是可以的。 這天晚上沒有再發生余震,這讓一直提心吊膽的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第二天,花鑲先把組建志愿者小組的事情跟蘇栩提了讓他辦,然后便找了幾個泥瓦匠,又跟縣西的磚窯定足夠蓋兩間房的磚瓦,這才帶著人向衛家村而去。 蘇家廣屋大廈的,并沒有受到地動的多大影響,蘇栩就很閑,是很想跟花鑲一起去衛家村的,不過被她委以重任,只能留在縣里去找師兄們做什么志愿者小組。 花鑲去衛家,是把一秋和羅叔一起帶過去了,衛家這邊,衛諶也從鎮里雇了幾個幫工,再加上花鑲帶的這些人,只一天時間,就在衛家邊上,搭起兩間簡單卻不漏風的木架構茅草屋。 至于房屋,衛諶想重新蓋兩間比較結實的,因此只地基這一塊就要費很多時間,現下擔心余震,便不好輕易動工。 這一天,花鑲先讓她帶的那些人幫忙把衛家原來的地基清出來,然后夯實地基。 到傍晚,那些忙碌一天的工匠們說這地基還要夯兩天才可以,花鑲不著急,也不在乎多兩天的工錢,就說讓他們慢慢整,但必須整得結實。 而知道這些工匠每人每天都是一百文工錢的劉婆子,卻是在一旁心焦不已,就擔心自家少爺會欠下一個大人情。 照花少爺這吩咐,沒有五六十兩,這房子根本建不好。 劉婆子跟衛氏說了自己的擔心,而衛氏也不想讓兒子低他的朋友一頭,便從那茅草屋里出來,對花鑲道:“花少爺,我家的事勞你費心了,如今你已幫我們建好了臨時住所,之后的我家自己整理就行?!?/br> “沒關系”,花鑲說道,“工錢讓諶哥……” 話沒說完就被衛諶打斷了,“鑲弟,工錢算我借你的,我寫個借據給你,日后有能力了再還?!?/br> 花鑲看看衛氏,又看看衛諶,點頭道:“好,好啊?!?/br> 一刻鐘后,花鑲拿著衛諶剛寫好的借據,把他拉到一邊,低聲道:“你娘不知道你有錢?” 后面三個字壓得特別低。 微涼的晚風中,她身上因為勞動一天散發出的過于明顯的熱力,讓衛諶不自覺往后退了退。 他同樣低聲道:“我娘不許我寫話本,所以我手里有錢的事不能告訴她?!?/br> “那好吧”,花鑲把借條折了折,塞到袖袋中。 衛諶看了她的袖口一眼,笑道:“你收好,以后憑著這個借條,可以問我要利息的?!?/br> “幾分利?”花鑲問道。 衛諶道:“由你決定?!?/br> 兩人說笑一陣,衛諶才道:“天快黑了,你還回縣城嗎?” “得回”,花鑲朝院子里示意了一下,“這些工匠都得回去,在這兒也沒地方待。明天我再來,這么多人一起回,你也不用擔心?!?/br> 嘴唇還沒張開就被她把話都堵住了,衛諶又是好笑:“那好吧。明日你不用再來,只讓這些工匠過來即可?!?/br> 花鑲道:“我再來兩天吧?!?/br> 這樣英雄救美的機會,不是,美救英雄的機會,她可不能只草草救一下。 見她眼珠黑潤,其間笑意流動,衛諶忍不住抬手輕敲了下她的額頭。 花鑲沒想到衛諶會敲她,也就沒躲過去,不由揉了揉額頭,說道:“你怎么學會了栩哥,敲起我額頭來?!?/br> 衛諶臉上的幾分輕松笑意淡了淡,伸出拇指在她額上蹭了蹭,問道:“敲疼了?” 這聲音,極低沉極溫柔,花鑲激靈了一下,忙跳開道:“我走了,明天早上再來。不過不用給我們準備吃的,我會帶這些人先吃過飯再來?!?/br> 人隨著聲音跑遠了,衛諶留在原處,看了會兒才去送他們。 之后兩天,花鑲就在堯山縣和衛家村兩邊跑,蘇栩實在忍無可忍,在一天傍晚花鑲剛回家時堵住了她,控訴道:“鑲弟,你給我交代完任務就跑個沒影,這不厚道吧?!?/br> 花鑲看了眼他垂在身側的手,有兩道小劃痕,忙道:“栩哥,這幾天就當體驗生活了唄,我們不能跟縣尊大人學啊?!?/br> 蘇栩在她額頭彈了一下子,說道:“少在這兒糊弄我,明天你跟我一起去給城東李婆婆家幫忙去?!?/br> 花鑲想衛諶家那邊的房屋重建已經差不多了,就留在縣里做志愿者吧,畢竟在衛家,衛諶都不讓她干活兒。 “好吧”,花鑲說道,“明天我讓羅叔和一秋去衛家村,我在縣里和你一起去干活兒?!?/br> 蘇栩這才道:“算你有良心?!?/br> 李婆婆是個寡婦,膝下又無兒無女,早年丈夫死后就被丈夫那邊的族人趕回了李家,回到娘家后也沒能再嫁,就一直依附娘家而活。 老來,兄弟家的兩個兒子都娶了媳婦,她被一逐再逐,最后只能住在李家侄子特地在大院邊上建的一個八平左右的小黑屋子里。 縣城規劃嚴格,并不允許在公共地方建屋子,李家侄子又不舍得浪費自家太多地方,便只摳摳搜搜地騰出八平的小地方。 李婆婆不是李家侄子的正經長輩,因此他如此行為,竟然四鄰也沒一個說他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