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棲梧宮。

    旭鳳昨晚睡的不好，所以索性起身，想找個地方連套拳，從后面走路過龍君寵所在客居時發現她的房間門開著，不由走了過去，敲敲門“姑姑？”

    “進來吧?！崩锩纨埦龑櫼灿行┮馔?。

    旭鳳入內，看見她坐在桌邊，身邊都是不少攤開的舊檔，屋內只有她一人。

    來到此處，他們分室而居，但也是經常一起。

    “姑姑這是一夜未眠？”旭鳳看見她身邊都是舊書，撩袍落座。

    龍君寵放下手中書簡，都是從省經閣搬出的陳年書籍“小睡了會兒，你這么早起？”有很大一部分都相同，但也有不同之處，因為都是陳年舊事，所以她就用早晚的時間來看。

    “他呢？”旭鳳一笑，問的似乎漫不經心。

    龍君寵動了一下身體“他那作息你還不知嗎？凌晨時分才會去睡會兒，夜貓子?！?/br>
    “也是你養的，夜貓子姑姑?！笨匆娮郎系募t泥小爐，抬手拿了茶壺，自斟了一杯“這是什么？”他看見了她手邊的一卷畫。

    “據說是東凌元君唯一一件留存于世的畫作?！饼埦龑櫢嬷?。

    旭鳳不由去拿“那我可要瞧瞧，我們那里他的東西都沒有留下?！比缓笳归_：畫作非常的簡單，幾筆寥寥，似乎畫著一條河，畫作的上下，也是河的兩頭也是幾筆勾勒，似乎是挑水的普通人，這幅畫沒有布局，也無層次，更不是什么氣勢磅礴的萬里江山圖，更像是個學畫的孩童所畫，旭鳳很是吃驚“這是，他畫的？”

    龍君寵點頭“旁邊的印章是他的，至少我看到過相同的一枚?！?/br>
    “這是他小時候畫的吧，這般簡單？也看不出什么用意啊?！毙聒P看了半天也沒察覺。

    龍君寵抬手，從他拿回那幅畫，卷好，放回“為何睡不著？”

    旭鳳見她如此小心翼翼，看來真是東凌元君所繪“沒有棲梧宮，至少還有九華州，可這里，連唯一的慰藉也沒了，真像浮萍了?！本退阕约喝肓四Ы?，他也不會覺得自己真跟天界無關，因為有她在。

    “我知道這里沒有九華州時心里也空落落的?！币驗閷π聒P來說，九華州也是他的根源之地，更是她的心中牽掛；龍君寵的呼吸長了一些“還有阿翾，沒想到他一百多歲就夭折了，后來我想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他莫名病重，藥石罔效，是我去東蓬萊取來三青精丹方才好轉，而這里就算有人知道三青丹的功效也無人去取?！?/br>
    “三足金烏的內丹，誰人敢去取?！毙聒P輕笑“你膽子也真是太大了?！边@段過往她從未說過。

    “差點把我烤化了?！饼埦龑櫼彩且恍Α翱赡前愫笏桨查L大，跟著我后面習字識文，練劍彎弓，然后建功立業，成為鳥族一代賢王，威名遠播，被天界諸仙敬仰，被群魔忌憚?！?/br>
    “你真能洗去我體內魔血？”旭鳳喝了一口茶“你就不怕我恢復上神之身，號召舊部，謀逆奪嫡？”

    “真是太好了，那我和魚兒就不回去了，昨晚我們還在說呢要隱遁在此?！饼埦龑櫿砹艘幌伦郎蠒?，也拿起了茶盞“要不要我把如何掌控妖界的法子也告知？然后侄孫旭鳳一統六界，萬世升平？你娘親定是欣慰，我也恭喜太微的嫡子終還是成為了這天地間最大的囚徒，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是你父帝親口所言?！?/br>
    旭鳳自嘲的一笑“姑姑還是如此會戳人心?！庇盟噶隋e的父帝母神“只是我沒想到這里的那對至尊夫婦也是如此?！?/br>
    “因為鄺露說的那般理直氣壯，所以你相信那不是謊言？別忘了，歷史由勝利者書寫?！饼埦龑櫲竿斜K“這位鄺露的愛慕幾乎毫不掩飾，觀點難免會有偏頗，未必可信，且有些話她又沒說出口?！币彩莻€認真謹慎的性子。

    “聽話聽音，雖是主觀，但未必不實?！毙聒P轉著茶盞“還有天界諸仙的態度，只有丹朱仙人一人咬牙切齒?！?/br>
    “偏心這點都一樣?！饼埦龑櫺ζ稹靶聒P，他才是你該珍惜的真愛?！?/br>
    “所以你成了他的情劫？”旭鳳順勢而問：你最偏心他。

    龍君寵聽懂了他的話“你們倆啊，果然是兄弟，明明很想互相關懷，卻又拐彎抹角?！?/br>
    旭鳳還是笑了，不過目光低垂“如今也只有姑姑敢在我面前這般說，兄弟？！哼，真是兄弟，兄弟鬩墻的兄弟?！眱蛇叾家粯?。

    龍君寵托腮，看著水中茶盞。

    旭鳳本以為龍君寵會有一堆道理或者事實來反駁自己，沒想到她什么都沒有說“連敷衍都不屑了？”

    “只是，乏了?！饼埦龑欕S心托腮：事已至此，功過對錯，何必深究。

    旭鳳放下茶盞“我真的很恨你們，曾經那么相信你們，卻換來最終的背叛，可聽到這里的結果，我才明白你有多仁慈，因為我還能懷揣著一份希冀，而聽到這里先帝和廢天后的下場，雖非我的父帝母神，依然會心痛……謝謝你，姑姑，謝謝你，沒有奪走我的希望，謝謝你給了我母神最可貴的歲月靜好?！边@話他說的真心，在母神做了那么多錯事后你還是愿意饒她不死。

    “記得感恩你家祖宗翾武帝，還有別有事沒事就氣魚兒?！饼埦龑櫤粗聒P“至于太微，比起殺他，奪走他的權位才更令他生不如死?！边@才是最好的懲罰。

    旭鳳微微一怔，然后也笑了“不為了父帝，只為了母神，多謝姑姑寬宏大量?！?/br>
    “不客氣?！彼€認真回答。

    旭鳳哭笑不得，繼續給她與自己續了一杯“這茶真不錯，加了什么？”

    龍君寵看著有些青綠的茶水“玖曇?！?/br>
    旭鳳抿了口，見她興致闌珊“你還是休息吧，好歹也六十萬歲了?！?/br>
    “睡不著?！饼埦龑櫅]有生氣他的玩笑，指尖將桌面上的一滴水劃開。

    旭鳳似是明白“當我看到那個陣眼石時我也很震驚?！币驗樗苍诰湃A州待過，熟知那個標志，赤色應龍，東凌元君的標志“你真的懷疑是，東凌元君？”

    “我和斗姆都看過，有些話不必出口，我一來就只查他，而現實也佐證了我的猜測?！痹谶@里的記錄里，東凌元君生死不明；抬眸，目光晶亮“我甚至都懷疑這里九華州的崩塌就與他有關?！?/br>
    旭鳳愿意隨她前來，除了看來是畏懼于她的武力，更有一點就是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那如果是呢？”

    龍君寵冷漠異?！罢D之?！蓖{到兩個世界的安危，這種人，不能留。

    “姑姑……”那可是東凌元君啊。

    龍君寵微微橫眸，還沒開口，后面傳來一個戲謔聲音。

    “我說，大早上的你們這對冠絕六界的俊男美女在屋里旁若無人的喝茶聊天，讓他瞧見該怎么想??？”彥佑走了過來“姑姑，早膳不吃了？”嘴里玩笑著，人也坐了下來。

    龍君寵拿了剩下兩個杯盞中的一個，斟倒了一杯“這里的美人兒如何？”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轉移了話題。

    彥佑坐下，他還真打聽出來了不少事“說到這里這個美人兒，遇到的事幾乎大同小異，不過有件事很奇怪，這里的美人兒也去蛇山求玄穹之光，而且據說也是拿真身承載，她那真身也是一朵六瓣霜花，也同樣差點被煉化了，可奇怪的是并不是牡丹芳主舍棄了半數仙壽，而且似乎天界眾人都不知血靈子的事，可你們看她現在還全須全影的，姑姑，你說，會是誰??？”

    “天帝唄?！饼埦龑櫤攘艘豢诓琛鞍茨氵@么說，唯有得到簌離那只盒子的天帝才能看見血靈子之術，畢竟夢陀經也算是□□之一，天帝不張揚恐怕也是怕別人議論水神，我相信鄺露知道，畢竟在這里鄺露是離他最近的那個人，深得他的信任?！?/br>
    “厲害，這般面不改色啊?！睆┯悠鋵嵪肟此姆磻?，沒想到人家喝水說話，什么多余表情都沒有。

    “那是自然，我不會連自己喜歡的人都分不清?！饼埦龑櫲肝毡K“一個是與我無關的天帝，一個是在我身邊長大的魚兒，你才是啊，我帶你來的目的你自己清楚，有些話不要隨便往外蹦?！?/br>
    “知道；不過，如果真如你所料，你的魚兒有多幸福啊，能遇到你?！睆┯痈袊@“我可打聽了一下這位天帝的過往，和魚兒比真是慘不人睹，命運多舛……”

    “與其關心天帝，不如擔心那位美人兒，紅顏禍水命啊?！饼埦龑櫩粗璞K中芽色的水“與她有婚約者是天帝，與她相愛相殺者是魔尊，加上這里偏心的月老，弄不好她就會是一場天魔大戰的起因?！?/br>
    “沒這么嚴重吧?！睆┯右宦犘睦镆痪o：的確，這種事不可能在他們那里發生了，因為天帝與魔尊加在一起都不是‘紅顏禍水’的對手，若天魔大戰不是她想要的那種，誰都打不起來。

    “小九，我們以后得多讓洞庭君表現表現，自己都麻煩不斷，還有精力說別人命運多舛?！饼埦龑欘┝怂谎?，只提了一句，不再多言。

    旭鳳點點頭“是，讓彥佑君好好表現；此刻要是有酒就好了?！?/br>
    “鳳凰樹前你還是少喝酒?！饼埦龑櫰鹕?，拍了下旭鳳的肩頭“彥佑，記得，喝醉了的人母豬賽貂蟬啊，如今又是在棲梧宮中?！?/br>
    彥佑張了張嘴，然后，跳起身，雙手護住自己的胸前“旭鳳，我知道我自己是六界第一美，不過我只喜歡女的啊?！彼坪跻仓励P凰樹前喝酒的梗。

    旭鳳抗議“姑姑！”

    “這么熱鬧？”說話間潤玉從外面走入“大清早的，上元仙子都來找人了，結果你們都在這里喝茶談天?！?/br>
    彥佑回頭“正說……”

    “正說東凌元君?！饼埦龑檶┯拥脑捊恿诉^來“我們懷疑現在我們看到的一些都是他想讓我們看到的?！表槺闫沉藦┯右谎郏簞e亂說話。

    彥佑不甘的收了聲：知道他們剛才的話題會讓潤玉不悅。

    潤玉瞧見他們這點小動作“龍兒，待會兒隨我去次璇璣宮?！?/br>
    “天人兩界的陣眼石都起出來了？”龍君寵倒并不意外，既然來了，自然是要打交道的。

    潤玉不動聲色“應該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