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府里燈火通明,比外邊亮了不少,酸菜透過縫隙往竹制的籠子里面瞧了一會兒,感覺有哪里不對勁,“小姐,這是野鴿子嗎?怎么感覺有點不太對?!?/br> 沈郁瞅了一眼,里面擠成一團也看不出是什么,拿起來抖了抖,那里面的東西羽毛絢麗,雙爪鋒利,目光凜冽,這哪是什么野鴿子,這分明是斑鳩。 “這不是斑鳩嗎?”酸菜伸手逗了逗它們。 “嗯?!鄙蛴酎c頭了。 那兩只斑鳩困在籠子里,拉長著聲音“咕咕咕、咕咕咕”地叫著,窩里還有幾個蛋,差一點就被人當成鴿子煲成了湯。 沈郁頓時覺得有些好笑,那虞夫人還真是個沒心眼的,斑鳩和野鴿子都分不清楚,還是她太過兇悍,把斑鳩都嚇成野鴿子了? “小姐,這怎么辦?斑鳩是吉祥鳥,這哪能用來煲湯……” “放后院去吧?!鄙蛴舭堰@事全權交給酸菜,“后院有個假山,把窩挪那里去,它們把蛋孵化了,自然會飛走?!?/br> “得勒?!彼岵颂嶂啉F去了后院。 沈郁難得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依舊告病請假,盡管病早就好利索了。所以說這人啊,就是懶不得,一懶下來渾身骨頭都是軟的,站都站不起來。 酸菜站在門外,拍著她的門有些不滿,“小姐,你還吃不吃飯了?再睡下去午飯都沒了?!?/br> 沈郁睡了好幾個回籠覺,人都睡得暈頭轉向了,起來梳洗干凈,正巧趕上了午飯。 她提起筷子吃了幾口,實在是沒什么胃口,嘴里還徐徐念叨著:“酸菜,這人真不能睡太久,腦子都要睡傻了……” 飯都少吃了一頓,可不是睡傻了。 吃完飯沈郁去后院看了看那對斑鳩,酸菜把它們的窩放到假山里面,堆了些稻草很是干爽,中午的時候還能曬些太陽。 那母斑鳩專心孵著它的蛋,一見沈郁,就伸長個脖子,鼓著一雙眼睛,“咕咕咕、咕咕咕”地叫個不停,一臉防備。 沈郁看完有些感慨,“哎喲,我的野鴿湯喲,怎么變斑鳩了?!?/br> 母斑鳩嚇得縮回了脖子。 沈郁見時辰差不多,回書房整理了一下編制圖和她做的筆記,叫上酸菜去太子府。 酸菜是最喜歡去太子府的,嵐三總會帶她去買好吃的,每次都吃得肚子圓鼓鼓地回去。 沈郁進了太子府,府里的下人都認識她,早就見怪不怪了,該怎么忙就怎么忙。 嵐三帶著沈郁去了太子爺的書房,自己又偷偷把酸菜帶出去玩,還告訴她給她買東西吃的事回去千萬不要告訴沈郁。 太子爺也是下朝沒多久,剛剛換下官服,正坐在書桌前埋頭苦寫,那奮筆疾書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被皇上訓斥了??墒敲靼椎娜硕贾?,皇上從不訓斥太子,反而是太子對自己要求太高,時常對自己不滿意。 沈郁停在門口,“太子爺還在忙嗎?” “何事?”祁夙凜抬頭看了她一眼,以為是府里的人又埋頭繼續寫,后來反應過來門口站的人是誰,立馬又抬起了頭,“你找我有什么事?” “關于編制圖的事,我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沈郁拿著筆記進屋了,她把自己改好的圖遞給祁夙凜,還有筆記也翻開,“我都打好標記了,你看這里,為何上半天站崗時長,比下半天長這么多……” “上半天護衛都比較精神,人群也少,所以站崗時間長些。下半天護衛比較疲憊,進出人群增多,頻繁換崗不容易出紕漏……” “可是上半天和下半天的護衛完全不是同一批,如此一來,上半天站崗之人足足要比別人多出一倍的站崗時長,而他們拿的軍餉卻要比別人少,未免分配不均?!?/br> 祁夙凜倒是不在意這一層,他這樣做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沈郁你知道嗎?守城軍有將近三成皆是俞都權貴之后,他們平日里cao練就比別人短半數時辰。護城也不過是耍耍威風隨意糊弄,你讓他們像其他護衛一樣輪崗,別說他們自己不愿意,便是他們家里人知道也是要來找我鬧的?!?/br> 沈郁并不認同此事,“既然要分立四位統軍,全門上下榮辱共系,那便必須要公平公正,一旦打破平等,那這種設立便沒有任何意義?!?/br> 祁夙凜當然懂她的意思,“可是俞都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公平公正,權貴們自然而然就要高人一等,便是我父皇也是認同此事的?!?/br> 沈郁覺得此事有些棘手,這與她提出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馳,如果內部都有不公平之事,那么四門之間的比較,又如何能公平? 祁夙凜放下她的編制圖,很認真地看著她,“沈郁,我很認同你在朝堂之上所說的一切,但是它不適合俞都。父皇之所以會同意你,不過是因為此言正和他心意,而至于怎么做、怎么實現,是否符合你的理念,沒有人會在意?!?/br> 他的話讓沈郁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她盯著自己的注釋,好像她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皇上之所以會同意她的想法,不過是因為這樣做可以幫他攏權,而群臣同意她的想法,不過是被她懟得啞口無言。所以他們不會在乎下面是否存在不公,更不會在乎“榮辱共系”真正的理念……是平等。 沈郁微微嘆了一口氣,將她的筆記合上了,太子爺或許是對的,“既然如此,那沈郁便沒有任何疑問了,太子爺就按你的編制圖上報給皇上吧?!?/br> 她難得沒有跟自己爭論,祁夙凜倒覺得有些不習慣,她以前可是有什么就說什么的人。 沈郁拿上自己的編制圖和筆記,就準備走了,她走了兩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回頭問他:“太子爺,你說這人生下來就分三六九等,此事是否公平?” 祁夙凜可是這世上投胎最好的人了,他當然覺得公平,便同她開起了玩笑,“我憑實力投的胎,為什么不公平?” 沈郁聽了他的話,忽然眼睛一亮,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馬就轉身往家里跑,跑了一半又回過頭來急忙跟他說:“太子爺你是對的,但你先別上報,等我明天來再跟你談……” 祁夙凜從來沒見過她如此歡蹦的模樣,感覺自己的心情都隨之高漲,只是她也太能跑了,等他追出去的時候,人都跑沒影了,她家酸菜都不要了? 第12章 功勛點 又生病了?這生的是…… 等酸菜吃飽喝足回來的時候,小姐也沒了,馬車也沒了,她抱著懷里的桂花糕,情緒一下子就崩潰了:“我家小姐這是不要我了嗎,哇……” 嵐三眼睛一亮,“沒事,我養你!” 祁夙凜狠狠瞪了他一眼,阻止了他的歪心思,“吵死了,把人給我送回去!” 沈郁回到府中,直接就把自己關在了書房里,還命人拿了一盤花生米進去,過了好久才出來,她出來之后感覺好像少了點什么,找了半天終于想起來了,“咦,我家酸菜呢?” 被嵐三送回來的酸菜決定要讓沈郁高攀不起,瞧見她眼巴巴地過來找自己,“哼”了一聲扭頭就走了。 我酸菜也是有種的女人。 —— 第二天上朝的時候,祁夙凜終于瞧見沈郁來上朝了,她看起來精神抖擻,眼睛亮亮地看了他好久。他一回頭,她就沖著他笑,一回頭,又沖著他笑,看得太子爺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不太好吧? 等早朝結束,沈郁就迫不及待地跟在他身后,扯著他的衣袖,恨不得馬上跟著他回府,“太子爺,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祁夙凜“咳嗽”了兩聲,端正著自己的姿態,“可以是可以,但是最好不要這樣拉拉扯扯的?!?/br> 沈郁連忙松了手。 回到太子府,沈郁又掏出她的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好多東西,看都看不清,她還打開興致勃勃地一邊走一邊跟他說: “太子爺,昨天回去我想了很久,我覺得俞都的權貴跟平等二字并非不能并存,只是我們需要找到當中的平衡點……你看看這里,如果說我們把每個人的身份拿來量化,還有他們得功績、能力,就可以得出一定的數量……” “這些數量就代表他們每個人的實力值,比如說花生,我只是打個比方,不是說一定要用花生。比如說太子爺你,你的身份值十個花生,你的武力值十個花生,然后你的功德啊、貢獻啊等等這些,可以換五個花生,那你就是值二十五個花生……” “如果是嵐三,他的身份值兩個花生,武力值五個花生,其他那些加起來換兩個花生,那他就是九個花生,比太子爺你少十六個花生。那他排班的時候就會排到時間長俸祿又少的班次,而太子爺你就可以排到最好的那班……”沈郁說著說著,也不知道他聽懂了沒有,便停了下來,“太子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祁夙凜被她說的滿腦子都是花生,但他大概明白她的意思,“我明白?!?/br> 沈郁跟著太子爺走進書房,趴在他的桌子上給他看自己的筆記,上面跟鬼畫符一樣只有她自己才看得懂,然后一邊說一邊指給他看。 “太子爺你明白就好,身份是按家里人品階來排的,這個很好排,像武力這些護衛每隔七天便有一次比試,可以按這個來排,還有功勛、貢獻、功德這些等等,這個簡單,都可以相應來排……” 她幾乎都趴到桌子上了,和他之間就隔著幾寸的距離,他幾乎能聞到她發間的香氣??伤孟褚稽c都沒有察覺,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與他之間的隔閡好像都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了。 祁夙凜不禁動了動自己的喉嚨,他看著她干凈白皙的脖頸,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癢癢的。 他腦子里忽然想起以前發生過的幾件事情,林晏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轉頭把人踢下水,浪蕩子靠近聞了一下她的頭發,她給人套了麻袋,幾乎給人打死了。 祁夙凜后來問過她,“你為什么這么討厭別人的觸碰?” 她那個時候很喜歡對著他笑,便笑著與他說:“關系不好的我都有些排斥,關系好些便不會這樣了?!?/br> 祁夙凜忽然很想問問她,如果換做是他會怎樣?他望著她纖細的手指,小巧玲瓏的耳墜,感覺自己像是入了魔障一樣很想去觸碰一下…… “太子爺?” 她忽然回頭,那雙眼睛就這樣直直撞入他眼中,空氣好像忽然之間都變得燥熱了起來。祁夙凜徹底清醒了過來,連忙往后退了半個身位,佯裝淡定地點了點頭,“嗯,你繼續說?!?/br> “我已經說完了?!彼行岩傻乜粗?,“難不成太子爺一直沒聽……” “……”祁夙凜。 沈郁咋舌,“那太子爺明白我的意思嗎?” “嗯……大概明白了,那個花生是吧?可以在四門各設一個功勛榜,你剛剛說的花生,就是他們的功勛點,每月十五公布一次榜單,次月開始按榜上的功勛點來安排……” “嗯嗯嗯……”沈郁連連點頭,“對的,我就是這么個意思……” “還有些細節,得同諸位護城長實地考察之后才能確認,但是這個法子我覺得很不錯,明日我會私下與父皇商議此事,若是父皇點頭了,我們就開始著手準備了……” 沈郁第一次發現同太子爺合作原來是這么輕松的事,她抬頭看了他好一會兒,而后朝著他笑了笑,滿心歡喜地把東西都收拾好,“那沈郁就等著太子爺的好消息了?!?/br> 她笑得祁夙凜有些難為情,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要不要我派人送你?” “不必了,被人看見只怕會胡亂猜測?!鄙蛴魮]了揮手,便抱著東西離開了。 其實祁夙凜想說,沒關系的。 可是她跑得太快了,沒來得及。 他坐在書房里,細細回憶方才沈郁說的事,把她說的那些全部都寫下來,還畫了起來,就是為了試探這個方法的可行性。 嵐三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忽然就聽到祁夙凜喊了一聲:“嵐三,給我拿盤花生米進來?!?/br> 嵐三一臉懵,太子爺餓了嗎? 祁夙凜正等著花生幫助他推算,然后就聽到外邊人回話:“爺,要酒嗎?” 太子爺一臉懵,他要酒干嘛? 第二天祁夙凜去上朝,發現沈郁又沒來,跑去問工部尚書,說她又生病了。 ……這生的是懶病吧? —— 沈郁解決完編制圖的事,整個人是一身輕松,換了身翩翩公子的衣裳,帶著她“風流成性”的扇子和酸菜,去聽音樓聽琴去了。 她以前也算是聽音樓的???,樓mama也知道她的身份,每次她來都給她備著一座雅間,讓她安安靜靜地聽琴下棋,不受人打擾。 聽音樓的大廳分三層,當中二樓視野最為開闊,沈郁尤其喜愛最外面那間,無論有誰進來了,她都是第一個瞧見的,可偏偏進來的人背對著門,所以看不見她。 多坐幾次,便感覺到了妙處。 樓mama領著沈郁上樓,還是給她留著她常坐的那間,“沈大人,今兒打算點誰?” 沈郁往樓下看了一眼,下面彈琴吹簫的是兩個纖細的小公子,頓覺新奇,“聽音樓什么時候換成小公子了?” 樓mama說起這事也是笑得隱晦得很,“沈大人有所不知,有些客人就是好這一口,您都不知道,自從來了這兩位小公子,來聽音樓的貴人是越來越多了……” 那兩人穿著一樣的衣衫,一樣的身形,一樣的年歲,就連模樣都差不多一樣,“雙胞胎?” “可不是嘛,家里窮,本打算賣一個給我,可我一看那雙胞胎不可多得,就多出點錢,一起買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