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寂寥慵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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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弟,為什么你總敢做這樣不顧后果的沖動之舉,教人……教人好生羨慕。 若他拓跋言從前也可以不管不顧,恣意沖動而做,一切又會怎樣的光景?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然而一切終究成空。 拓跋言將紙條慢慢收于袖中,然后調了一批隱衛前去尋拓跋碩并暗中保護他,至于朝中大臣,他只說拓跋碩微服出巡去了。 五弟,希望你早日找到洛兒,然后給她,女子應有的幸福。 細芒鎮。葉記雕館。 一群小孩子在門外歡快的放著鞭炮,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簡單的快樂。 因為葉哥哥說過,只要他們將鞭炮放得響亮,放得喜慶,他就送他們每人一個白龍雕像。 而屋內,一場喜氣洋洋的典禮正在進行中。 “一拜天地?!?/br> “二拜高堂?!?/br> “夫妻對拜?!?/br> “送入洞房?!彼緝x滿面春風,聲音渾厚。 身著紅色嫁衣,頭上的紅紗遮面的蘇妲拉被牽進了新房,拓跋旬則留下來跟大家敬酒喝酒。 待酒過三巡時,屋里的客人已經被拓跋旬放倒了不少,此時別說鬧洞房了,他們就算再跟他喝酒說話都有些舌頭打結了。 拓跋旬擎著瓷杯,優雅慵懶的踱進新房里。 床邊,那個柔婉的女子正安靜的坐在那里。 等著她的夫君。 “呀!”面前的紅紗突然猝不及防的被扯掉,蘇妲拉忍不住低呼出聲。 “嚇到洛兒了么?”拓跋旬溫柔問道。剛剛他的確有些心急了。因為他突然覺得眼前這一切變得有些不真實,所以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床邊的女子不真的她。 還好。他的她。 “我……”蘇妲拉低下頭去,臉上一片緋紅,也不知紅衣照射上去的,還女兒家的羞澀。 拓跋旬忍不住擁她入懷,他輕輕吻上她的額頭。 蘇妲拉驚訝的發現他的身體竟有些顫抖。 “洛兒,我們來喝交杯酒吧?!蓖匕涎眠^兩杯酒。 蘇妲拉接過其中一個,與拓跋旬行了一個合巹禮。 飲過酒后,蘇妲拉的臉頰更加鮮紅欲滴。 房間里安靜得讓人緊張。蘇妲拉不自覺的捏緊嫁衣的裙邊。 拓跋旬無聲抿起唇角,修長的手指將她有些發重的鳳冠取了下來。 蘇妲拉覺得心中小鹿亂撞,同時又有一絲害怕。她不害怕接下來要發生的事,而害怕自己竟就這樣嫁給了他。 她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她前所未有的想知道過去發生的事。 “拓跋旬?!?/br> “洛兒,我幫你洗腳吧?!碧K妲拉正要問話,拓跋旬也同時說了這句話。 拓跋旬一頓,“怎么了?” “啊、沒,沒什么,怎么……洗腳也細芒鎮的風俗么?”蘇妲拉突然又失去了繼續問下去的勇氣。她害怕又見到拓跋旬那種寂寥哀傷的表情。 拓跋旬迷人一笑,“不,我只單純的想替娘子洗腳而已?!?/br> 拓跋旬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就端了一盆熱水進來。他輕柔的脫去蘇妲拉的紅色繡鞋和白色襪子。 水的溫度不冷也不燙,溫和得正如拓跋旬的手,輕輕的揉過她的腳尖。 拓跋旬的神情很專注,仿佛在做一件很重大很神圣的事情。 蘇妲拉微微抿嘴看著他。 拓跋旬看著女子潔白如玉的雙足,嘴邊劃過一絲復雜的笑容。她的右足底,果然有一顆三星痣。 他亦聽說過,她個孤兒,不知自己的父母姓甚名誰。 她出生在母親死的前三個月。那時他亦發覺昭貴妃有些產后虛弱癥狀。 難怪,有的時候會覺得洛兒似曾相識。難怪啊…… 水漸漸冷了下來,拓跋旬替蘇妲拉擦去水珠,然后將盆子端了出去。 “拓跋旬,時間不早了,我們不……”拓跋旬再進來時,蘇妲拉終于扭扭捏捏道。 她并沒有催他進一步行動的意思,她真的累了。 她聽著隔壁鄰舍的三姑六婆說著成親的禮儀,這要顧忌那要注意,一天下來,竟如大病初愈那般疲累。 拓跋旬一笑,“原來娘子累了,為夫應該動作快點的?!?/br> 說罷,他就徑直走到燭臺邊吹滅了紅燭。 一片黑暗里,蘇妲拉感覺到拓跋旬抱住了自己,然后將自己壓在了床上。 這個吻……蘇妲拉腦間突然轟了一聲。 蘇妲拉記了起來,那晚她身著太監服,一個男子攔住了她,然后狠狠霸道的吻住了她。 櫻花漫天恣意飛舞。 夜色里她看不清那個男子的面容,但她卻清清楚楚感覺他就那個讓她一直不安的人。 蘇妲拉終于推開拓跋旬,聲音輕柔卻無比堅定,“拓跋旬,我記起他了?!?/br> 盡管只記起了一點點,但已足夠。足夠強大到她說‘不’。 拓跋碩出王宮后,選擇了一路北上。 或許因為上次出征匆忙,沒有好好看看她和拓跋言曾經呆過的盟疆?;蛟S因為拓跋旬半個漠寒人,會帶著她去漠寒。 他沒有思考那么多,帶上行囊就向著北方出發了。他的身體還沒有恢復過來,但他并不在意。 隨著路程的漸漸北上,拓跋碩逐漸感受到了氣候的差異,身體慢慢發冷,心卻慢慢發熱起來。 他感覺到了她的氣息。那種寧靜溫婉的氣息。 “快去啊快去啊,苦寒庵又在布粥濟藥了,聽說還來了一個像菩薩一樣的女子幫忙呢!” “像菩薩一樣的女子啊,那一定要去看看了?!?/br> 一個乞丐拉著另一個乞丐匆匆往前方跑,其中有一個還撞到了拓跋碩。 “兄臺,對不起了啊?!蹦瞧蜇まD頭謙卑一笑,露出一口黃牙。 拓跋碩嫌惡的拍了拍被撞的地方,心底卻朝向前方驀然一動。 派粥?像菩薩一般的女子? 拓跋碩壓下心中的波動,緩緩向苦寒庵走去。 他不想再像之前那樣懷著一腔希望一頭撞過去,而最后撞得鮮血淋漓的只自己。 連同蘇妲拉跟拓跋旬一起消失的那年,他已經找了她一年兩個月零九天。 期間那些找尋的人給過他無數次希望,然后又生生吹滅了那些希望。而后他攜著一顆千瘡百孔的心親自出來找尋她兩月,途中碰見過很多背影神似蘇妲拉的女子,然而最后他只能得到那些女子或鄙夷或驚艷的眼神,自己失魂而去。 人生最大的煎熬便上天給了一個又一個的希望,然后又親手毫不留情的一一捏破吧。 也許這次也一樣,但他還走了過去。 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希望,他都會冒著心痛如死的后果找尋過去?!退阍僭鯓油?,心依舊還會跳動吧。 拓跋碩懷著這樣心情矛盾似悲似喜的走過去,全然不顧身上又被其他跑過來的乞丐或窮人撞了許多下。 苦寒庵已經圍了一圈排隊的人。 拓跋碩透過人群看過去,庵門前果然站了一個女子。 那個女子穿著灰色的衣裳,笑得也很溫柔,很像菩薩。只……她不他的吟兒。 拓跋碩驀然捂著心口蹲了下去。不吟兒呢……他痛得站立不穩。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有力氣站起來,卻再也不看身后的庵廟一眼。 蘇妲拉端著一鍋白粥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拓跋碩轉過身去的深藍色衣裳背影。 這人誰,怎么感覺有些奇怪?蘇妲拉壓下心中的異樣,將窮人遞來的空碗填滿粥米。 苦寒庵門前上演的這一幕,一分不差的落在睡在樹間的拓跋旬眼里。 他依舊笑得寂寥慵懶。 “洛兒,你不要我告訴你過去的事,說要自己慢慢想起來,可,等你想起來時,你還可以找到拓跋碩么?” 與蘇妲拉成親那晚,他不管不顧的想像從前一般任性下去,他以為她終于喜歡上了自己。 卻不想,她還記起了拓跋碩。盡管只一部分的拓跋碩。 拓跋旬知道她不讓自己說出過去,不想讓他傷心,破壞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他本就不好人,既然她都要求不說了,他便也沒說。他亦沒有心情說下去。 那個晚上,他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他從來喝不醉的人,但那晚他卻已醉生夢死。 他終究,還沒有得到他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