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燃上前兩步接過了竹筐，幫他提著進屋。

    院子小，一群人進來站著就占了多半。黃樂樂進了造訪，連杯帶碗的湊夠了數，給他們分發涼白開。剛忙活完，里屋傳來一陣咳嗽聲。

    “我媽醒了?！彼B忙跑進屋查看情況。

    “樂??？我從窗戶看，院子里怎么有好多人？”

    “媽，是山外面來的客人?！?/br>
    “你這孩子，怎么不讓人家進堂屋坐呢？”

    “怕吵著你啊。再說堂屋他們也坐不下?！?/br>
    “……”

    對話聲隱約傳來。校長對眾人說，“我去里屋看看。你們就別進去了，免得過了病氣?！?/br>
    岑意站在院中，四下里打量陳舊的瓦房，越看越覺得心酸。

    他沒有在這樣的環境里生活過，也想象不到在這里的生活會是什么樣。唯一能確定的是，如果可以選擇，他絕對不想在這樣的地方度過童年。

    不僅是他，dts基地里選入的大多都是家境很好的孩子。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里的貧困攝去了言語，局促地站著。

    祁燃看得很不忍心，“要是能幫一幫他們就好了?！?/br>
    岑意無聲地點頭。

    要是能做點什么就好了。

    校長很快出來，同時出來的還有這座小院的女主人，被他和黃樂樂一左一右地攙扶著。

    她大概只有三十歲出頭，精神上卻顯現出人近半百的疲敗，面色黃瘦，聲音也很虛弱。說自己躺著不像話，堅持要出來招呼客人。

    眾人寒暄了幾句，說起黃樂樂的學業問題，她也顯得很頭疼，“我也勸他回學校去讀書，讀了書才有出路的?？蛇@孩子不聽話?！?/br>
    “我好多活要忙呢，哪有時間去讀書?！?/br>
    在mama面前，他有意粗聲粗氣的像個小大人一樣說話，“客人都看過了，快點回去躺著，別在外面吹風了?！?/br>
    來之前還以為是家里人不讓他讀書，現在才知道，是他自己不愿去學校。

    校長無奈道，“這是個有主意的孩子，懂事也倔強。我跟他談過話，沒勸動他?！?/br>
    “那就先不說這個了。免得他覺得被逼著上學，對學校有抵觸情緒?！?/br>
    祁燃環顧院子，“這還有什么活要干嗎？我們不著急走，正好現在幫著做了吧?！?/br>
    他們一片好心，校長也不好拒絕，指點著把院子里有的活都撿起來。黃樂樂安頓好母親出來時看到一院子的哥哥在干活，都看傻了。

    岑意沒有分到活干，便被發配去看孩子，跟他們聊天，在院子旁的小路上邊走邊找野果子。

    既不會干活也不認識野果，岑意覺得這倆孩子根本就不用自己看，比他懂得還要多。

    黃樂樂把自己找到的野果用溪水洗干凈了，遞給他一個。一口咬下去咔嚓作響，酸酸甜甜，含糊不清地閑聊，“你們長得好像電視機里的人啊?！?/br>
    岑意看起來年紀不大，容易玩到一起，跟他說話時也能放松許多。

    岑意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其實我們就是從電視里蹦出來的?！?/br>
    “……”

    “我今年八歲了?！秉S樂樂也一本正經地嫌棄道。

    不能待太久，他們沒有走遠，只在附近的小路上轉了個來回。再回院子旁時，里面的農活已經在收尾了。

    人太多進院子里也轉不開身。三個人在門檻前的石階上并排坐著，看看眼前的景象再想想這一天，黃樂樂依舊覺得很神奇，“他們好像田螺姑娘?！?/br>
    岑意笑起來：“你連田螺姑娘都知道啊?！?/br>
    “這算什么，我還知道好多典故呢。我可喜歡看故事書了?！?/br>
    他興沖沖地說著，突然語氣一頓，低落下去又補了句，“……以前在學校的時候?！?/br>
    岑意想了想，嘆氣道，“唉，其實我也沒有去過學校?！?/br>
    “怎么可能呢?！?/br>
    黃樂樂和李向文都望著他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是從大城市來的，家里應該很有錢啊?！?/br>
    “我家條件還行吧，不過生活的困難總是體現在方方面面嘛?！?/br>
    他煞有其事道，“反正因為一些原因我就沒去成學校，一直在家里待著?！?/br>
    黃樂樂說，“那你想上學嗎？”

    “當然想了?！贬獠患偎妓鞯?，“你也想，對嗎？”

    “……”

    他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還要干活養家，我家太窮了?！?/br>
    “那要是，我可以幫你一起養家呢？”

    “……我不能要你的錢?！?/br>
    “那我就不給你錢?！贬庹f，“我可以給你寄吃的，還有新衣服。你當成禮物收下就好啦，禮物又不是錢?！?/br>
    “不過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這樣吧，等到過年我再給你發紅包，你知道紅包嗎？”

    黃樂樂怔怔地點頭，“紅包就是……壓歲錢?！?/br>
    “嘖，紅包就是紅包?！?/br>
    岑意鄭重其事道，“你可以拿紅包去換自己想要的東西?！?/br>
    “……”

    “總而言之呢，我以前沒有機會和朋友一起去學校，現在上了年紀，也沒法重頭去上學了?！?/br>
    他笑著摸摸黃樂樂的腦袋，又拍了拍李向文的背。輕聲說，“就當是幫哥哥完成心愿吧？希望你可以幫我彌補這個缺憾?！?/br>
    黃樂樂抿緊嘴唇，忽然哭了。

    這天聽到他親口說自己想回學校讀書時，校長都覺得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