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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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因斜了白漢旗一眼,暗示意味特別明顯,您讓他干什么???他這人聽不出客氣話來,您讓他一句他準得在這吃。 “好嘞!叔都這么讓了,我也不好意思走了?!?/br> 果然如此! 白洛因擰巴著兩根眉毛,充滿敵意的眼神看向白漢旗。 “今個是你鄒嬸做飯,虧待不了他?!?/br> “甭讓我嬸兒給他做飯,換您做!” 白漢旗站在原地愣了一刻鐘,這到底是夸我呢還是罵我呢? 顧海走進廚房的時候,鄒嬸正在搟面條,又粗又大的搟面杖來來回回在面上軋著,平整之后疊成數層,當當當……密集又勻實的刀工,話說間面條就切好了,一根根粗細相同,長度相仿,根本看不出是手搟面,完全是機器軋出來的水平。 “嬸兒,您的刀工真是厲害啊,練了多久了?” 鄒嬸笑得溫和,“這還用練???做了二十幾年飯,是個人都會了?!?/br> “用不用我幫你打下手?” “不用了,你回屋寫作業去吧,我這馬上就好了?!?/br> 顧海瞧見案板上有兩根黃瓜,一咬還挺脆生,忍不住夸贊了兩句。 “嬸兒,這黃瓜是從哪買的?味兒真不賴?!?/br> “這是我們家種的晚黃瓜,回頭給你摘一兜子,你給你爸媽帶點兒回去。家里的黃瓜沒打藥,吃著放心?!?/br> “成,回頭我去您家摘!” 談笑間,鄒嬸已經切好黃瓜碼,一條條黃瓜絲倍兒直溜,和一扇小門簾似的躺在盤子上;旁邊是剛炸好的rou丁醬,醬汁濃郁,rou丁飽滿鮮嫩;一旁的菜碼也挺豐富,有黃豆、香椿、蘿卜絲兒……放在一起色澤誘人,光是看著就饞癮大發。 “嬸兒,要不我先替您嘗一碗?” “你有完沒完?” 顧海的筷子還沒伸向面條,就聽到門口一聲怒斥,“出去干活兒去!白吃飯啊你?” 鄒嬸看著顧海和白洛因的背影直想樂,這倆孩子,怎么這么可人疼呢? 吃飯的時候,顧海喝了一瓶啤酒,一邊吃一邊高興地和白奶奶聊天,白奶奶這下找到知己了,吃完飯還拉著顧海不讓走,指著院子里的一片草興奮地朝顧海說:“這片莊稼都是劉少奇同志帶領我們種的?!?/br> 顧海:“……” 白洛因拉過白奶奶的手,好言相勸,“奶奶,您該洗腳了。走,跟我回屋!” 趁著白洛因出來拿擦腳布的那個空當,顧海拽住了他。 “我看你奶奶那意思,是不想讓我走了?!?/br> 白洛因狠狠在顧海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你想多了!” 在院子里溜達了兩圈,顧海走到白奶奶房間的門口,靜靜地看著里面昏黃的燈光。這個燈泡兒不知道用了多久了,亮度還不及手機屏幕的光,可顧??粗潜K燈,和燈下面的那個人,突然覺得心里盈滿了暖意。這才是家啊,家的夜晚不該是亮如白晝的,就應該是幽幽暗暗的,親人的身影在墻上不停地縮短拉長。 白爺爺喝了一杯白酒,這會兒早已入睡了,鼾聲若有若無地飄到顧海的耳朵里。白奶奶依舊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她的面前坐著自己的寶貝孫子,正在耐心地給她搓腳。 顧海有時候覺得白洛因很冷,有時候又覺得他特有人情味兒。 他對人忽冷忽熱,遠近分明,他冷的時候,你會覺得他和頭頂的太陽都是格格不入的,可他偶爾熱起來的時候,你心中有再多的積雪也能瞬間融化。就是這樣一種人,時時刻刻抓著你的心情,你進他退,你退時他又回頭望了你一眼,勾得你魂不守舍,即便他與你都是同性,你們只是朋友,可少了這個人,你的生活就變得不完整。 除了毒品,顧海想不到任何字眼兒來形容白洛因。 白洛因從白奶奶的屋子里出來的時候,四周已經安靜下來了,只剩下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叫,鄒嬸不知道什么時候走的,院兒里被規制得很利索,塑料布搭建的澡棚子里,白漢旗正在搓洗著疲憊的身軀,白洛因朝自己的屋兒走去。 房間的燈不知道被誰開了,白洛因剛走進屋,愣住了。 顧海已經脫了鞋,就躺在他的床上,枕著他的枕頭,蓋著他的被子,躺得妥妥當當,沒有一點兒別扭的地方。 “你丫的滾回去!” 白洛因朝顧海踢了一腳。 顧海的聲音聽起來混混沌沌的,可露出來的那一只眼睛,瞪得賊亮賊亮的。 “我喝醉了!” 白洛因黑著臉,“你少來??!才一瓶啤酒,你蒙誰呢?快起來!” “起不來了!” “別給臉不要臉??!” 白洛因俯身去拉拽顧海,卻被他一股狠勁兒拽到了床上,木板床發出吱拗拗的響聲,顧海反手用力箍住了白洛因的雙肩,兩條腿死命壓住白洛因,眼睛里面像是有一條醉蛇,在白洛因的身上蜿蜒爬行,糾纏流連,讓人募得發冷又不敢輕易拿開。 白洛因的身體有些發僵。 顧海逮住了白洛因那遲疑的目光,頭一垂狠狠砸在白洛因的肩膀上,牙齒間相互摩擦著。 “我可能……真的醉了?!?/br> 第一卷:悸動青春 50怎么偏偏砸他? 今兒晚上是大月亮地兒,燈已經關了,房間里的一切還是那么清晰。兩個人擠在一張床上,顧海睡在靠窗的位置,頭一側,就能看到掛在樹梢上的月亮。 “再過兩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卑茁逡蚰钸读艘痪?。 顧海的眼神瞟向白洛因那里,他的臉半明半暗,月光柔和了他的面部曲線。平日里總是冷銳的眸子這會兒歇下來了,眨眼的速度也開始減緩,很多時候,他都是盯著一處角落靜靜地看著。 “今天班主任找你干什么?” “你們家八月十五怎么過?” “……” 同時問出的兩個問題,讓屋子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顧海一邊等待著白洛因的回答,一邊在腦子里構思答案,他發現自己這樣瞞著身份挺難受的。有一句話用在他現在的處境再合適不過了,撒了一個謊,就得用無數個謊來圓。他怕哪天兜不住了,被白洛因瞧出了端倪,到時候再招出來,后果肯定更嚴重。 況且,他不可能在這里貓一輩子。 即使他不回去找顧威霆,顧威霆也會想方設法把他弄回去。他若是不反抗,身份馬上就會暴露;他要是反抗了,鬧得滿城風雨,身份會暴露得更徹底。 所以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條。 他必須盡快獲得白洛因的信任,和他建立堅不可摧的革命友誼,然后,再把事實真相慢慢地滲透給他。 “我們家從來都不過十五,頂多買兩斤月餅?!?/br> 白洛因用余光掃了顧海一眼,他從顧海的身上看到了一種特殊的氣質,這種氣質,不是一個貧民老百姓家兒能熏陶出來的。 顧海側過身,支起一條胳膊抵在后腦勺上,饒有興趣地看著白洛因。 “你們家怎么過?” 白洛因淡淡一笑,“就是吃月餅唄?!?/br> 顧海瞧見白洛因的笑容,猜想他一定愛吃月餅。 “你愛吃什么餡兒的月餅?” “蛋黃蓮蓉的?!?/br> “你怎么愛吃那個餡的???”顧海表示不解,“甜不甜,咸不咸的,吃著膩味?!?/br> 白洛因斜了顧海一眼,“那你愛吃什么餡兒的?我聽聽?!?/br> “帶魚餡兒的?!?/br> “你們家月餅有帶魚餡的???”白洛因哭笑不得,“你怎么不說羊蝎子餡兒的?” “羊蝎子餡兒吃著多膻??!” 白洛因忍不住笑了出來,月光打在他的笑容上,醉了某個人的心。 “白洛因?!?/br> “嗯?”白洛因扭頭看向顧海。 顧海背著月光,眼睛的輪廓映襯得越發幽暗深邃。 “其實我不是這樣的?!?/br> 白洛因不冷不熱地回了句,“那你是什么樣兒?” “我是一個很正經的人?!?/br> 前提是遇見你之前,這幾個字顧海忘了補上去。 “顧海,以后這種話別說了,你要說你是一個女的,我興許會相信?!?/br> “……” 運了好幾回氣,顧??偹惆堰@句話給消化了。他看到白洛因已經翻過身背對著自己了,暗想這么由著他睡覺可不成,最重要的問題還沒說呢。 “今天老師找你到底什么事?” 白洛因把身子稍稍往回轉了一下,“你今天留這不會就為了問我這事吧?” “不是,我是怕你憋在心里憋壞了?!?/br> 白洛因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滋味,他一度很懷疑顧海對自己的用心。他和你作對的時候,變著法地整你,好像和你積了幾輩子的仇;可他對你好的時候,卻又好得不像話,好像上輩子欠了你似的……就拿今天的事兒來說,白洛因自認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任何人都沒看出來,白漢旗都沒懷疑,可顧??闯鰜砹?。 有時候,白洛因覺得顧海像個神經病,可面對這個神經病,他總有一種莫名的信任。若那晚的酒后吐真言算個巧合的話,現在這種傾訴衷腸的沖動,就騙不了人了。 無論曾經懷疑過什么,現在這一刻已經不重要了,他需要一個知己。 “我和你說過,我媽二婚吧?” 顧海點點頭,“說過?!?/br> “今個那男的來找我了,讓我搬過去和他們一起住?!?/br> “你答應了么?” 白洛因反問了一句,“你覺得我能答應么?” 不愧是我的兄弟!……顧海暗中表示肯定,他們有同樣的遭遇,理應同仇敵愾。 “最讓我接受不了的,是他說話的那副口氣,他拿我和他兒子對比,把他兒子夸得和朵花似的,用來反襯我多么短見識。你知道么?我最討厭那種人,說話拿腔作勢,好像天底下的人都是他的手下,都得聽他的差遣!” 我草……顧海拽了下床單,這話真是說到他的心窩子里了。 “我也煩那種人,甭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