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要么是考慮子嗣單薄,勉強讓她留下皇室血脈。 無論哪種情形,她皆可達成目的。 她其實更望是前者,會讓她更有利用的余地。 可如今看來……大概會是后者。 林苑的目光忍不住落向兩人合攏的雙手。 她覺得,便是后者,怕也與她所想的那般不大一樣。 午后的長風透過窗屜徐徐吹向室內,吹過案前的晚香玉盆栽,帶來滿室馥郁芬香。 清幽安靜的室內,兩人皆未開口說話,一人闔眸平復呼吸,一人怔怔盯著某處出神,無聲的靜謐在小小的室內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他抬起眸來,面上情緒已恢復平靜,只是眸底帶著逼人的灼意。 “從前事你可能忘?” 他突兀的開口發問,是試探,也是逼迫。 林苑沒著急回答他。眸光只是向下垂落,似在看被面的牡丹繡花,又似想透過衾被,看那小腹之處。 半會后,她輕顫了眼睫抬眸看他,點了點頭。 “過去了,一概就過去了。人是往前看的,不能往后走?!?/br> 得了她的確切答案,他舒展了眉眼,狹長的眸不再冰冷晦暗,多了幾分瀲滟。 他起身上了榻坐著,伸臂將她緊攬入懷中。 “從前種種,自今日起,我也會一概忘卻?!彼謱⑺孤淝嘟z別在耳后,看著她的眉眼一字一句道:“你我,便重新開始罷?!?/br> 他不是沒有掙扎過,可掙扎的過程卻無疑是在自虐。 后來他就想這又是何必。 即便她圖的是權勢,那只要他一日權柄在握,她便會待他一日真心。 這般兩全其美有何不好,何必耿耿于懷的找不痛快。 如此這般想想,其實也不難接受。 林苑知道,他此刻口中的重新開始,與從前說過的那個重新開始,并非同等意思。 她沒料到他竟會這般要求,一時間腦中混亂了一瞬。但面對他直逼眸底的目光,她不敢顯露太多,只略一怔忡后,就如他所愿,應下了。 “只要殿下不計較,我自是愿意的?!?/br> 晉滁忍不住伸手撫她柔和的眉眼。 “日后不必這般疏離的稱呼我?!?/br> 他看著她緩聲道。 這一刻他甚至起了絲荒唐念頭,覺得即便她圖的只是他權勢……他也認了。 第53章 是為何 宮苑之內, 數個內監抬著一頂金黃繡鳳輿,正緩緩往皇后寢宮的方向前行。 正在此時,對面有一行人正趨步而來。大概遠遠瞧見了遠遠的瞧見了鳳輿, 那前面領頭之人就忙指揮著后頭人退至兩側, 跪地恭迎。 坤寧宮太監總管往對面那行人處使勁打量了幾番,待終于確認了那領頭太監的身份后, 忙趨步至鳳輿前小聲叫醒了正在小憩中的皇后。 皇后睜了眼, 往對面一打量,不由就坐直了身。 鳳輿停在了對面那行人跟前。 皇后瞧著過來給她請安的人,客客氣氣的笑著:“原來是田公公。不知太子近來可好?” 田喜忙道:“托皇后娘娘的福,太子爺一切皆安?!?/br> 皇后頷首。目光不經意掃過前方那些個紅木箱子,她隨口道了句:“若太子爺有何需要的, 田公公盡管與于總管知會一聲便是?!?/br> 坤寧宮總管忙躬身近前來。 田喜感恩戴德的謝過。 皇后就令人抬輿。 路過那些紅木箱子時, 隱約聞見從里頭透出來的香甜瓜果味,心里頭大概就有數了, 應是南疆新進貢的那批番瓜葡萄等果品。 待皇后的鳳輿徹底消失在宮墻之內, 田喜就起了身,指揮人將那些紅木箱子扛的扛抬的抬,繼續往宮外的方向前行。 皇后剛進了坤寧宮, 就見陳王正坐桌前用著點心。 見他母后進來, 陳王忙幾下嚼爛吞下了嘴里點心,草草拍了手上碎渣, 起身問好。 皇后的目光打桌面上擺的幾些空碟子上掠過。她看向陳王那臃腫的體態,忍不住皺了眉:“不是說過了你,用食需節制?!?/br> 陳王訥訥:“可兒臣……總是餓?!?/br> 皇后心里一軟。她如何不知這餓從何來。 昔年他們母子二人被困獄中的那段時日,獄卒苛待,他們母子被餓個三兩日是常有的事。餓得很的時候, 就是連地上的稻草惡心的蟲子都吃過。 死里逃生了一回,她兒便染了這餓疾,只要一坐下來就餓的心慌,只有往嘴里塞些吃食方覺得妥當。這才不過一年光景,就生生將自個的身子撐成了兩個大。 想到這,她心一軟就沒再訓他,只囑咐了幾句要好生跟太傅做學問等話,就讓人送他回了陳王府。 陳王離去后,皇后獨自坐在桌前,看著桌面上的空碗碟,難免想起從前那段不堪的時日。難免又想起楊家,想起晉軍兵臨城下時,圣上調撥馬頭離去的決絕。 “你去長平侯府傳個話,讓三夫人進宮一趟?!?/br> 于總管得了令,忙遣人出宮傳話。 皇后壓了心底郁結,逼自己將注意力轉移到朝局上。 如今太子黨猖狂,朝堂上將陳王的勢力打壓的冒不出頭來。陳王勢孤,能用的除了些舊臣老將,也就剩國舅府與長平侯府。 想到今個遇到田喜那一幕,她忍不住皺了眉。 前頭不是剛聽說那太子厭膩了那符夫人,三五日的不過去一趟,也不曾留宿了,怎么如今瞧來倒也不像是煩膩的模樣。 可別說那些果品在太子自個吃的,自打為他繼母以來,她就沒聽說過他愛吃這些東西。 皇后沉下臉來。她最怕的是那長平侯府蛇鼠兩端,瞧他們家女兒入了太子的眼,又起了旁的心思。 因而她自要探探那林家口風,以防起了什么變數。 八月的夜,微涼如水,月色傾xiele滿院的銀光。 房外守著的婆子見了來人,忙無聲退至一旁。 晉滁輕著手腳推開了門。畫屏前銀燭微亮,一團淺淺的光亮氤氳在小小的室內,讓人能模糊看到床榻間安靜睡著的人。 他的心就安寧下來。 腳步放輕的走了過去,他抬手撩開床帳,坐在床沿看她。 夜里睡著的她安靜乖巧,格外惹人生憐。 大概是孕期反應重,白日里她鮮少有順心的時候,尤其是對味道極為敏感,稍有不對就吐的昏天地暗。 這就使得他也不敢留宿。因為她說能隱約聞到他身上的酒味,這味道令她大為不適。 晉滁忍不住抬袖嗅了下。他已經有些時日滴酒未沾了,已聞不到一絲酒味。 他大松了口氣,而后將眸光又重新落在她柔靜的面上。 窗外蟲鳴啁啾聲低落,伴著萬籟俱寂的夜,難免讓人騰起些nongnong的睡意來。 強忍住想要攬她入睡的沖動,他在她床榻邊坐過一會后,就起身悄然離開。 只是離開前,他伸手在她小腹處,輕覆了一瞬。 翌日清晨,林苑剛起了床,伺候她洗漱的婆子就迫不及待的告訴她,昨夜太子爺過來探望的事。 林苑不由埋怨:“怎么不喊我起來?!?/br> 婆子訕笑了下沒接話。 這位主打懷孕起就性情大變,變得愛挑剔不提,氣性還變大。起床氣更不必說,那氣上來時,哪個也受不住。 想她對著太子爺都能挑出刺來,更何況是對他們這些下人? 用過早膳后,林苑照舊喝了碗補身湯藥。 婆子在旁殷勤道:“瞧著夫人近來的氣色好了不少呢?!?/br> 林苑拿帕子擦過唇角,抬眸望了望外頭天色。 “今個天兒好,一會讓人備轎,我想去看湖景?!?/br> 婆子一聽這話,覺得耳朵眼都發痛。 如今這位主是想一出是一出,今個看山,明個看云,有時候心血來潮的時候,還要半夜爬起來看月亮。 她也不是沒伺候過有孕婦人,哪個懷孕了不得揣著金寶貝似的窩在府里安著胎?哪里如這位主般,明明懷著金貴的皇子龍孫,偏還成日的這般瞎折騰。 可她偏又勸不得。 連說勸的太子爺都被這位主懟的臉色發青發白的,更別提他們了。 游湖回來后,林苑又確認了幾分,她的身邊應沒有暗衛。 雖說她院里又被調撥了些頗有些武藝的護衛,可皆是放明面上的,在她看來,還都好說。 心回落了幾分。 還有不足半月光景就是中秋了。日子越臨近,她難免就越緊張。 為了這次逃離,她已押上了全部身家。 一旦失敗,她必定將萬劫不復,再也沒有任何籌碼。 所以,容不得她出絲毫的差錯。 逃出來了,她生。若逃不出來……等她的或許只有死路。 林苑深吸口氣,竭力平復心底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