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掌柜的照著方子抓了兩副藥,林苑拒絕了轎夫的幫忙,親自提過拿上了轎。 林苑提著藥剛進了教坊司,還沒等她走到貴錦院,就見那鴇母擰了身急急朝她而來,一張濃艷的面上掛滿了笑。 “夫人今個累著了吧?來來,我幫您提著?!闭f著不由分說的就奪過林苑手里的藥包,轉頭對著那幾個龜公就呵斥起來:“沒眼色的東西,夫人金尊貴體的,如何能提得了重物?一個個的睜眼瞎,都不知給夫人提著些!” 林苑笑道:“mama誤會了,是我要提著的,左右又不重?!?/br> 說著讓那龜公將轎中的幾分糕點取來,擱在桌上放好。 “路過橋市給您買了些糕點,都是您愛吃的?!辈坏饶区d母說些什么感激的話來,她突然又問:“mama,那隔壁間可是拾掇好了?一會,我得過去煎藥了?!?/br> 鴇母忙殷勤道:“自是拾掇好了,只不過爐子還沒點。要不您先上去歇會,等過會讓人點了爐子,我就過去跟您支會聲?!?/br> 林苑也沒什么意見,目光往鴇母手里那抓得緊的藥包上輕掃過后,就直接回了自己院里。 鴇母一直滿臉是笑的目送她離開。 直待見不著人影了,她方回過頭來,劈頭蓋臉的拿藥包摔打那幾個龜公的腦門。 龜公忙躲閃忙指著那藥包提醒:“藥,藥莫要撒了?!?/br> 鴇母趕緊停了下來,檢查了一番藥包后,對著那幾個龜公沉著臉警告道:“再有下次,小心太子爺扒了你們的皮!” 龜公們嚇得連連保證,斷無下次。 鴇母將藥包提到了一個房間。 房間里候著的是太子爺派遣來的御醫。 今個一大清早人就過來了,而后就一直坐這等著,只為等那位主回來,好檢查她帶回來的藥。 御醫將那兩包藥都打開,將里面的每一份藥材都仔細撥弄著看了一番,用手捻了捻,最后還捏起點放進嘴里嚼了嚼。 鴇母小心的在旁偷覷著,待見御醫捋過胡須沉思片刻后,又伸手將兩包藥給熟稔的打包好,就忙問了聲:“如何?大人您看,這藥沒啥問題吧?” 御醫頭也不抬道:“是補身藥。按時吃,對身子有益?!?/br> 鴇母頓時就將心放進了肚子里。 接過那藥來,鴇母問:“那……我這就將藥給她煎去?” 御醫點頭:“待煎完后,還需再拿我看上一眼?!?/br> 鴇母自然應是,連連點頭。 第47章 什么情分 貴錦院內門窗掩閉, 月影透過霞影紗糊的花窗,徐徐照了進來,落了滿地霜華。 結束的時候, 林苑早已說不出話來, 抖著手指想要拉上凌亂的衣裳。 晉滁屈指刮去她眼角的淚,似笑非笑:“不是說你那藥方有奇效?如今看來, 卻也沒見奏效多少?!?/br> 林苑平復著呼吸, 兀自伸手系著衣襟扣子。 細白的指尖微顫著一粒粒將那扣子又重新扣上,他狹長的眸子瞇起,打她那雙細手上掠過眸光。 冷嗤一聲,他突然抬手過去,毫不留情的撕裂了她的衣裳。 “縱是穿戴齊整, 可就重新有了體面?” 冷嘲熱諷的聲入耳, 似要刺進她那有些麻木的心底。林苑低眸怔怔的望著自己那身崩壞的衣裳,看衣裳里頭那些深深淺淺的痕跡, 這一刻突然覺得眼前恍惚了下來, 只覺得好似此刻如同身撂了大海一般,飄蕩起伏皆隨人掌舵,自己卻沒個著處。 晉滁看她這失魂落魄模樣, 心下莫名一悶, 卻不愿承認是后悔剛才說重話的緣故。 他沉了眸,在她尚在失神的時候, 一把撈過她腰身將她打橫抱起。 本想將她抱起回床榻,此時卻感到衣袖上下拉的力道。 他頓了瞬,低眸望去,待見到他衣袖上攥著的細白手指,便不動聲色的往她面上看過。 剛才她的失魂落魄已消失殆盡, 好似之前的是他錯覺。此刻她姣好的面龐美如花月,那眼角眉梢無意間流轉的韻味,勾的人醉魂酥骨。 她眸光柔弱的朝他看來,婉約流轉的盈盈眸光含著期盼,與此同時她嬌嫩的唇瓣翕動,也一同帶來了她如蚊蚋般的細語。 “我不想待在這教坊了……可否,允我外出尋個宅子?” 果不其然,她又在提要求了。 亦如之前的每次事后,她總要對他額外提出所求。 好似他們之間就真的只是嫖客與官妓,來往的只是交易。 晉滁心底冷了一瞬,面上未盡的余韻悉數褪盡。 他松了手,任由她沒了支撐,癱軟于地。 慢條斯理的系著金玉帶,他眸光未曾朝她瞥過,只無甚情緒的道了句:“官妓都在禮部登記造冊,輕易不能脫賤籍。你這般要求,可是要孤徇私枉法?” “符家給了我放妻書……”林苑低聲:“我本不該在這?!?/br> 晉滁冷不丁從她手中抽回衣袖,轉身去桌前倒了碗茶喝,飲盡后就隨手一扔,任那空碗碰在桌面發出哐啷的聲響。 “上面連名字都未署,又豈能作數?!?/br> 林苑仿佛未聽到他話里的暗諷與冷怒,猶自柔聲道:“你如今是太子,讓禮部酌情放人,也只是一句話的事?!?/br> 晉滁掀眸盯她。 林苑眸光連連:“便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 晉滁面色猛地一戾,而后大步朝她過來,伸手抓過她的臉頰驟然迫她仰頭。 “情分?你我之間有何情分?!?/br> 見她眸光狼狽躲閃,他哪里肯如她愿,當即扭過她的臉,迫她與他對視。 “說,什么情分?!彼I諷冷笑:“可是嫖客與官妓的榻上情分?” 此言一出,他如愿以償的見她白了臉。 整個人瑟縮抖著,宛如冬季里受著寒風伶仃飄蕩的枯枝。 晉滁將手一松放開對她的鉗制,起了身幾步走向內間。沒多時,伴隨著珠簾激烈撞擊的聲響,他手握著一物折身回來,立她跟前,直接將手中物擲向了她。 “猶記昔年孤望眼欲穿足足等了一夜,卻未等來夫人所謂的‘驚喜’。如今時易世變,倒不用孤開口,夫人就這般識趣的主動備上?!?/br> 做工細致的香囊打在林苑身上后,落在了地上。 寶藍色繡線勾勒的男人側顏栩栩如生,晉滁死死盯著,只覺得此刻腦袋好像被上了頭箍似的,有一陣沒一陣的發痛。 “遲來的物件,比什么都輕賤?!?/br> 林苑蒼白著臉,顫著唇瓣,似要說什么卻始終未發出半聲。 “孤從來挑剔的很,像那等子心意不誠的東西,縱然是孤缺的很卻也不屑要。你可記住了?” 寒聲說著,他驀的蹲下了身,抬手撫過她細白的頸子,來回摩挲。 “日后莫再做這些沒用的事,尤其是別再妄想拿往日的那一套來拿捏孤?!彼菩捻槃菹蛳?,拿指尖挑開僅剩的兩粒襟扣,掀了她的半邊衣衫,而后撫上肌膚上那些曖昧的印痕:“孤就中意你這身子。只要你好生伺候著,你所求的事,孤自然愿意考慮三分?!?/br> 他不帶情緒的說著,吐出的話刺耳非常。 林苑忍著他話里極強的侮辱之意,也忍著身上那極帶輕賤之意的挑弄。 小半刻鐘后,他收回了手,掀眸淡掃了眼她淡粉的面,勾唇笑了聲:“到底是婦人身子,更容易得了滋味?!?/br> 語罷起身拿過巾帕擦手,而后隨手扔她腳邊。 “可惜孤此刻沒了興致,否則定會不遺余力的滿足夫人的空虛?!?/br> 似冷似諷的丟下這句,他隨即拂袖而出,哐啷踹門的聲響在靜謐的室內,異常刺耳。 林苑釵斜鬢亂的靠在墻邊,房間內那些歡好過后的纏膩氣息,讓她覺得有些悶,遂伸手抓了窗沿用力起身,將雕花的窗戶打開了些。 夏夜吹來的徐徐微風讓人身心都舒適了幾分。 低眸往地上那寶藍色香囊上掃過一眼,她立在原地緩了緩神,而后扶了墻壁慢慢去了內室,抽開那豎柜上的抽屜。 田喜亦步亦趨的隨著他們太子爺下了樓。 中途那鴇母見了那太子爺滿目含煞的模樣,唬的雙腿都在打著擺子,戰戰兢兢的貼著樓梯站著,直待人走遠了都沒能哆嗦的直起腰來。 可是那位主惹得太子爺不快了? 鴇母驚疑不定,待手腳稍回了力,就急三火四的抓著樓梯趕緊上樓,想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剛踏出教坊司的內門后,晉滁就猛地停了腳,手扶著頭閉眸立在原地。 田喜一見便知怕是他們太子爺頭疾又犯。 遂趕緊讓身前身后的侍衛都散些,又掏出藥瓶從里頭倒了一粒藥丸來,小心的遞了過去:“殿下,您趕緊吃了藥緩下?!?/br> 這是太醫署新研制的藥,應對頭疾之癥頗有些療效。 晉滁皺眉捏了藥吃過,口中苦澀藥味蔓延開來,無疑令他心情愈發煩郁。 “回去跟那太醫署說……” 話還未說完,卻突然聽得遠處傳來嘭的一聲落地聲響,緊接著四處響起驚恐的尖叫聲——死人了! 晉滁猛地朝聲響處望去。 人落地那處已圍了好些人。打那人群的縫隙中,隱約能見到那刺目的紅色紗衣,以及那,蜿蜒流淌蔓延的血跡。 腦袋當即轟了一聲。 他僵直著脖子,寸寸向上抬了眸,待見那熟悉的兩扇窗戶大開著,也正對應著那落地之處,頓時腳底虛軟,身子猛地搖晃幾下。 田喜眼疾手快的將他扶住。 晉滁兩眼發直的又盯著那人群中蜿蜒而出的紅色。 腦中一瞬間瘋似的浮現剛在房里時,與她親密溫存后,他狠心待她的那一幕。 他罵她下賤,諷她是官妓,侮辱她折磨她作踐她……直至羞辱的她面無人色,眼神空洞。 是他,逼得她沒了活路。 那刺目的血還在蜿蜒,染紅了周圍人的鞋面,他盯得兩眼發赤,幾欲瘋沖上前去,可就踉蹌沖了兩步,卻哇了聲俯身干嘔起來。 田喜急得忙要過來拍背,卻被晉滁反手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