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 書名:枷鎖 作者:卿隱 文案: 他以枷鎖縛她,只為將從前的賬一筆一筆討還回來。 【加長版文案】 永昌二十年,林苑成婚的第五年,鎮南王反了。 鎮南王世子晉滁為叛軍主帥,率百萬大軍一路北上,直逼京師。 同年,京師破,天子亡,鎮南王登基,改元建武。 ######### 建武二年,太子爺頻繁出入教坊司,每次會在同一個房間待上一兩個時辰不等,之后面色如常的整冠而出。他走后,就有奴仆小心進來,喂房內的人吃藥。 時間久了,有些心軟的奴仆會可憐那房里的女人。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長平侯嫡女,那個曾經那般清貴的御史夫人。如今,淪落成這般地步。 若有知情之人在場,或許會嘆上一句:若她當日死在城破那日,太子爺或許還會念及她幾分好,偏她如今活生生站這,這便無疑就成了太子爺的rou中刺。 (籠冢三部曲之三——枷鎖) 一句話簡介:他以枷鎖困住她 立意:反封建,反專制,反男尊女卑的制度。主張不畏強權、追求自由的思想理念。 內容標簽:愛情戰爭 天作之合 穿越時空 主角:林苑,晉滁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她或許做錯了 七月的夜,悶熱的不帶一絲風。 窗外鳴蟲未眠,偶爾發出些鼓噪的聲響。 長平侯府三姑娘的閨房內,一展繡屏隔開了個空間。繡屏外側是方小榻,榻上睡著守夜的下人,另一側則是靠著畫窗放著方黑漆編藤榻,四周垂著金繡軟帳,里頭臥著是府上的三姑娘林苑。 伺候過三姑娘的人都知道,三姑娘素不耐熱,每至夏日時,夜間就寢的時候就不愿去那靠墻邊的拔步床上了,多半時候是在畫窗旁的這方黑漆編藤榻上臥著。 月掛中天的時候,窗外的鳴蟲漸漸都止了聲。 屏風外側也聽不見翻身的聲響,只余些輕微的鼾聲。 林苑沒有睡。她一直保持著側臥的姿勢不動,失了神似的望著畫窗的方向發呆,腦中卻如那無限循環播放的機器,一遍一遍回放著前日她與晉滁吵架的場景。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吵架,卻是吵的最難看的一次。 起因是什么呢?是了,起因是她從手帕交那里無意得知,他后院有兩個通房。 她手帕交是當朝江太傅幼女江采薇。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少女們湊在一塊時,私下里難免會遮遮掩掩的私語幾句京城里的青年才俊。而那鎮南王府的世子晉滁,雖他行事乖張了些又花名在外,頗有些不好的名聲,可架不住鎮南王府那滔天的富貴權勢,再加之他容貌生的豐冶昳麗,令人見之難忘,這就令京城的閨閣小姐們對他多了幾分憧憬。往日里私下竊竊私語時,難免也會捎帶上他幾分。 江采薇當日私下與她談及晉滁時,其實是在感慨,感慨那放蕩不羈的晉世子貌似是改了性子,這一年來竟不流連花街柳巷,就連后院那些鶯鶯燕燕都遣了個干凈,貌似他身邊如今也就剩下兩個通房了。 林苑卻只聽得她后面一句,晉滁還有兩個通房。 得知這事之后,她怒火中燒。忍了足足數日后,終于尋了個機會與他私下會了面,就此事與他當面對質。 晉滁從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主,這點她從認識他的那日就已知曉??赏绽锼嵌嘤袔追秩萑痰?,便是兩人鬧別扭,他也能控制好情緒,會率先妥協說些軟和話,免得兩人鬧僵場面難看。這就讓她難免有些錯覺,她是可以改變他的。 這種錯覺終止于這回的爭吵…… 黑暗中,林苑的腦中又在反復回蕩著晉滁拂袖而去前,那又冷又戾的聲音—— “阿苑,不帶這般得寸進尺的?!?/br> 林苑一動不動的望著月光籠罩中的窗格子,神思恍惚。 她想,是啊,在他,或者旁人眼里,她就是這般得寸進尺。別說還未嫁他,便是來日真的嫁進了鎮南王府,難不成他堂堂世子爺要收個正經通房,她還能橫加干涉的死活攔著? 她以什么理由攔?她沒有理由。 黑暗中她翻了個身,仰臥在沁著涼意的編藤榻上,安靜的望著黑漆漆的帳頂。 這一刻,她想,她或許做錯了。 一開始就不該去接受晉滁的示好,更不該還妄想去改變他。 改變一個人,談何容易。更何況,他還是那般行事恣肆,不喜被約束干涉的人。 就亦如她,在這個陌生世道活了十六年,不也還是接受不了這個時代的婚姻觀? 不能因為她改變不了自己,所以就偷換概念,去強迫別人去接受她的婚姻觀。 這是不正確的。 而這般做的結果……也顯而易見。 林苑閉了眼,似有若無的嘆了聲。 他們或許真的不合適。 她本該早下定決心的,偏舍不得他待她的那幾分好,硬生生的拖到了今時今日這般難看的地步。 如今,也是時候該下定決心,終止這個錯誤了。 翌日清晨,林苑的貼身丫頭春杏過來伺候她起床洗漱。在給她梳妝時,手巧的給她挽了個精致的雙髻,周圍簪上漂亮的珠花,當即襯的人如仙露明珠般的好看。 林苑看著銅鏡映出的模樣,只覺得那一夜未眠的憔悴,都讓這精致漂亮的發型給削減了幾分。 忍不住往銅鏡里她身后站著的那小丫頭那看了眼。此刻春杏正低著腦袋,小心仔細的抬手給她抿著發髻上的些許碎發。 林苑知道春杏大概是察覺到她近兩日心情不佳,因而特意學了新發式,來討她歡心。 思及至此,她不由軟了聲音道:“什么時候學會了新發式?” 聽到問話,春杏眸光一亮,聲音溢出幾分開心來:“上個月隨姑娘去參加花會,見有世家小姐這般梳過。奴婢當時就想,要是給姑娘梳這發式,定是好看。所以奴婢當時就偷偷往那世家小姐的發上多看了幾眼,也就琢磨出那發式是如何梳的了?!?/br> 林苑就忍不住輕笑道:“你定是又抓著蘭翠練手了?!?/br> 春杏就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 這會功夫,林苑已經上好了妝,在銅鏡中左右照了照,大概覺得脂粉掩住了面上的些許憔悴,就起了身,帶著春杏去太太那里請安。 長平侯府的當家太太陶氏屋里,嫡長子林昌盛,嫡次子林昌熙,庶三子林昌翰,還有兒媳婦高氏、盧氏、楊氏,再加上嫡次女林苑,都恭恭敬敬的候著,請他們父親母親的早安。 至于其他庶子庶女,直接在院里請早安,之后就各自回院去了。而屋里這些嫡子女們,外加自小養在太太膝下的庶三子林昌翰,則會被留下來,陪同侯爺跟太太一同用早膳。 早膳時候,一如既往的沉默。 陶氏的身子骨向來不利索,懨懨的用了幾口后,就罷了筷。然后就接過下人端來的養身茶,慢慢喝著。 沒過多時,她就見那素來愛坐在邊角里的小女兒也罷了筷,正拿過巾帕輕輕擦拭著唇角。 陶氏眸中不免泛起些憂慮。 養了這么多年,身子骨卻還是這般纖弱,將來若為人婦,只怕對子嗣也不益。 說起來,到底還是苑姐兒小的時候傷了根本,便是細心調養,也難養得如旁人般康健來。 一想至此,陶氏就忍不住恨毒了當年給苑姐兒找來的那幾個奶嬤嬤。 苑姐兒生來就不哭不鬧,就算餓了喝了,涼著了或生病了,也都不聲不響的不知叫人。那些個腌臜婆子見苑姐兒好帶,就開始偷懶?;饋?。待沒人見著時,就將苑姐兒撂在一旁,她們倒湊一起吃酒耍錢起來。 偏她懷著苑姐兒那會,五哥兒生病去了,她悲痛難當日夜啼哭,這導致了她產下苑姐兒后就開始纏綿病榻,對苑姐兒就照料不及。 每次去看苑姐兒時,見她安安靜靜的模樣,還當是那些婆子們照看的好,哪里想的苑姐兒遭受了這般怠慢? 要不是后來蕙姐兒無意間發現了端倪,苑姐兒還不知要繼續遭多久的罪。 可到底還是太晚了。傷了底子,哪里是能輕易養的回來的。 早膳過后,侯爺帶著三個兒子去衙門上值去了。 陶氏跟幾個兒媳婦說了會話,就讓她們散了。 而林苑,卻被陶氏給單獨留了下來。 陶氏拉過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 今兒她穿了身淺石青色的百褶裙,領邊袖口皆繡著繡蘭茶花邊,外頭搭配了條青白相間的披帛,瞧起來飄逸又溫婉。亦如她這人一般,總是安安靜靜的如靜畫般。 “今個倒是難得,還知道傅粉描眉的打扮一番。雙髻也梳的漂亮?!碧帐闲Φ溃骸叭蘸缶驮撨@般精細打扮。咱家姑娘本就生的副仙姿佚貌的好模樣,平日里總藏著掖著干什么,又不是見不得人?!?/br> 林苑抿唇淺笑。 陶氏暗嘆,她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寡淡,話也少。尤其是自打她長姐出嫁后,她這性子好似愈發的孤僻起來。 “苑姐兒,前天你跟楊氏又出去逛街了?” 林苑微怔過后,斟酌著輕聲回道:“聽說珍寶閣新進了批釵子,我就央三嫂帶我過去瞧瞧?!?/br> “怎么不讓你其他兩個嫂嫂帶你過去?!碧帐峡粗龁?。不等她說什么,又直接堵住她的托辭:“便是你大嫂管家事忙,不還有你二嫂?二嫂素來就是愛俏的,讓她陪你去逛,她指不定得多歡喜?!?/br> 林苑慢慢垂了眸。眸光盯著足尖,片刻未語。 見她抿唇不語的模樣,陶氏心里猶如被人擰住了似的,難受的要命。 陶氏如何不知,她這小女兒心里有芥蒂。自打蕙姐兒出嫁后,苑姐兒就與昌熙出了嫌隙,一晃這么多年過去,卻還是解不開這心中疙瘩。 “苑姐兒,你要怨,就怨娘,是娘堅持要將你長姐嫁進韓國公府的?!碧帐嫌昧^她的手,忍著酸澀道:“苑姐兒,你別這般冷漠待你二哥,他心里也不好受。你看他,他現在也改好了,知道上進了,也不曾再出去與人鬧事……” 在陶氏苦口婆心的勸說中,林苑的神思卻漸漸恍惚,耳邊似乎傳來陣陣銀鈴般歡快的笑聲。 那清脆笑聲的主人,是她的長姐,林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