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看著有些不太正常。 穆染于是雙眸微凝。 “皇姐?!蹦卵缟碜影肟吭谏砗蟮能浾砩? 他原本是同穆染說著話的, 可越說越覺著自己的眼前開始變得迷蒙, 頭也逐漸有些疼起來。 “有些難受?!?/br> 他不由地說了句。 穆染見狀思索了半刻,接著抬手,在對方額間一探。 逐漸升高的溫度將她的手一燙。 她才發現對方竟然開始燒起來了。 這是她未料到的。 從方才她進來后,對方看著狀態一直都很好, 更不用說她先前被攔在殿外的時候了。 若不然,尚藥局那些人也不會那樣輕易就離開。 天子身子有恙, 誰敢怠慢? 只是不知為何,原本看著還好好的人,竟一下就開始燒了起來。 穆染同對方幾乎是同時落水, 可她卻好好的。 先算下來,她的體質比起自幼養尊處優的穆宴確實要好許多。 畢竟她曾一個人在深宮之中生存了六年,但凡體質弱一些,早就沒命了。 可穆宴這樣輕易便發燒,也是穆染沒想過的。 想來是因著對方本就不懂水性,在那冰涼的溪水之下又是暗潮涌動,比之會泅水的穆染,穆宴自然容易被病痛侵蝕一些。 想到對方幼時落水,那回可是燒了一天,尚藥局的人更是里里外外忙了一天一夜,好容易才將高燒的對方救回來。 穆染見對方眼下又開始發燒,便收回手,起身往外走去。 “皇姐!”許是因著腦子已經開始有些迷蒙了,穆宴眼見對方要走,便忙伸手拉住對方的衣袂,“你去哪里,你要走了嗎?” 被高燒慢慢入侵的他,腦子里也不斷閃過許多片段,從小到大,到最近的都有。 更多的,是他的皇姐冷凝的面容和虛無的雙眸。 他似乎又想起了對方這些年對他長久的冷待。 于是他非常害怕對方的離開,生怕在自己未能為力的時候,對方一走了之不再回來。 也因此,他攥著對方衣袂的指尖用了不小的力道。 穆染微微低頭,看向他。 “我去叫尚藥局的人來,你已經發燒了,再這樣下去不行?!?/br> 可穆宴似乎聽不進她的話,他不愿放開指尖,雙目盯著對方,口中說著什么。 “沒事,我沒事……” “你別走?!?/br> 穆染見他如此,罕見地耐下性子來,低著聲音同對方溝通。 她告訴對方,高燒是很危險的,若是不趕緊想法子退燒,只怕會出大事,可生了病的穆宴素來不講理。 即便他登基快一年,平日再威嚴冷靜,可一旦生了病,他似乎就又變回了幼時的那個他。 總是喜歡黏著穆染,說什么都不聽。 “行了,我不出去?!弊罱K,勸了半晌都沒用的穆染放棄了出門,她又在床沿邊坐下,接著伸手扶住了對方的肩膀,“你躺下休息,我叫陸斌進來?!?/br> 她邊說著,邊一點點將對方身后的軟枕拿走,接著讓對方躺在床榻之上。 眼見她不離開,穆宴也就安靜了下了來,微合著眼不再說話,只是指尖還一直攥著穆染的衣袂。 穆染幾次想抽出來卻都不能如愿。 最終,她只能稍稍調整了下方向,將自己被對方攥著的衣袂擋住,不叫人發現不對,而后略提高些聲音,喚了在外候著的陸斌進來。 “陛下有些發燒,你去把尚藥局的人再叫來?!蹦氯镜穆曇暨€是那樣清冷緩慢,沒有一絲慌亂。 倒是陸斌聽了后整個人先是一滯,接著面上露出焦急。 “陛下他……” “去吧,現在不是著急的時候?!蹦氯局苯哟驍嗔藢Ψ降脑?,提醒對方事情的輕重緩急。 陸斌便忙應了聲,又匆匆出去叫人。 好在行宮這地方不比皇城,尚藥局的人所住之處離麟趾殿并不遠,陸斌去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帶著人回來了。 此時的穆染也早已經輕著聲音哄著穆宴將自己的衣袂放開。 陸斌等人入殿時,她正好在床榻邊站著。 眼見幾人要見禮,她抬手一攔,接著方道:“先瞧瞧陛下的情況?!?/br> 跟著來的尚藥奉御才忙應了聲,接著去看天子的情況。 小半刻后,原本心中一直懸著的尚藥奉御方輕舒口氣,看上去似乎有些放松。 “如何?”穆染問道。 “殿下,陛下情況還好,只是有些燒,還未到嚴重的程度?!?/br> 穆染便又問了句:“本宮記得,陛下先前剛醒來時都是好的,怎的突然發燒?” 尚藥奉御便說了許多,其中咬文嚼字各種背藥書,穆染聽完后一總結,其實就是一句話:因著不嚴重,故而剛醒來時還未來得及發作,眼下過了這么些時候,陛下心情又松泛下來,便也開始了。 末了了對方還說:“雖不嚴重,但若無法退燒也容易收不住,臣這便開了方子,再叫人去配藥,不過半個時候才熬了送來,陛下喝下,再過了今夜應就無礙了?!?/br> 一旁的陸斌聽了個全程,便忙問道:“熬藥還要半個時辰,那這半個時辰當如何?一直燒著不會加重陛下病情?” 尚藥奉御聽后拱手正要說半個時辰不礙事,可轉念一想,這畢竟是天子,不得馬虎,因而改了說辭:“大人說的在理,只是熬藥確實要半個時辰,否則藥性發不出來。至于這半個時辰內……”他想了想,接著又道,“大人叫人替陛下用溫熱的帕子擦拭降溫,若是陛下還能開口,便給陛下多喂水?!?/br> 尚藥奉御交代了幾句,待陸斌都一一應下后,方對著穆染拱手告退,回了尚藥局所居之處配藥熬煮。 “殿下,您看……”待殿內的人都走了,唯余下穆染,陸斌和床榻之上的人后,陸斌忙對著長公主道,“您是不是先回觀風殿?” 畢竟要替陛下擦拭降溫,她待在此處也不方便,可陸斌又不好明著將這話說出來,只得拐著彎說。 穆染轉頭,看了眼床榻之上面色泛白的人,又想了想,最終點頭道:“本宮先出去?!?/br> 她也沒說回觀風殿,只是道:“待好了后,大人再來告知本宮?!?/br> 這意思便是要守著了。 若是換了旁人,自然會將她勸走。 陛下病了,長公主一直在旁守著算什么事? 可陸斌是知道些內情的人,因而也沒多勸,只是忙應了聲。 待長公主離了寢殿內,他才忙叫了旁的內侍入殿,接著照著尚藥奉御所言,用溫熱的帕子開始替陛下降溫。 這過程倒也不長,待做好后,還有段時間才能等到尚藥局的藥熬好送來,陸斌這邊剛打發了那幾個內侍走,正想著給陛下倒了溫水喂服時,卻聽得低啞的聲音響起。 “陸斌?!狈讲胚€閉著眼沒什么動靜的陛下竟醒了過來,陸斌便忙放下手中杯子走到床榻邊上。 “陛下,您醒了!” 穆宴的雙目已經睜開,看著竟不似先前那般有些迷蒙,反而幽暗清醒,似乎這燒對他來說沒什么影響。 “去請長公主進來?!彪m然雙目看著清明,可到底是在發燒的人,他的聲音帶著沙啞,眼見陸斌應了聲后,便又說了句,“讓長公主照顧朕,你們都去外候著?!?/br> 陸斌這下愣住,忙道:“陛下,這如何使得?殿下一人怎能照顧得過來?” 他倒沒想其他,畢竟是知道兩人之間關系的,唯一的考量便是身為女子的長公主如何能一人照顧陛下。 “照著朕的話做?!蹦卵绮挥瑢Ψ浇忉屖裁?,而是直接下了令,“今夜長公主在就夠了,你帶著你下面的人在殿外守著,不遠不近便是?!闭f著似是又想起什么,“莫要告訴她朕醒了?!?/br> 陸斌見狀只得應了聲,接著認命起身離開,去找長公主。 他倒是反應快,立時便編了個要去尚藥局看看的理由出來,請穆染幫著去照看天子。 穆染卻也沒多想。 因為對方就算不說,她也會再回寢殿內的。 若不然方才她便離開麟趾殿了,又何必在殿外等著。 “陛下可醒了?”果不其然,穆染在入殿前問了句。 陸斌便趕緊說沒有,接著還接了句,“因著陛下未醒,水暫時沒法喂,還請殿下過會兒多留意?!?/br> 穆染便明白了,略一點頭推門入殿。 替對方將殿門合上后,陸斌方抬手,將站在外的眾人帶走,不叫他們在門口等著。 穆染入殿后沒有第一時間去看床上的人,而是先走到了另一邊的宴幾旁,將上面的曼生提梁壺連同一個小葵口杯一并拿在手上,接著方轉身往內走去。 此時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 天邊的落日一點點下沉,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落下,余暉順著殿外高大的樹木枝葉印照入內,連帶著寢殿內點著的燭光,交匯形成了另一種顏色。 床榻之上的人正無知無覺地睡著。 面色蒼白,雙頰邊卻有些不正常的紅暈,薄唇因著發燒顯得有些發干。 穆染看了對方一眼,接著將手中的壺和杯子都放在床頭的圓凳之上。 自己則又伸手探了探對方的額頭。 經過方才的擦拭,他的溫度略有些降下,但還是能顯而易見地感覺到那灼熱的溫度。 她的手便同她這個人一樣,帶著微涼的溫度。 因而當她的掌心覆在穆宴額間時,對方似乎覺得有些舒服,從喉間輕輕吐出一個音節,接著微微抬頭,更加靠近她的掌心。 看著對方有些孩子氣的舉動,穆染的眼神微微一閃,卻沒收回自己的掌心,反而輕撫了下對方的發際。 “渴……”沙啞的聲音從對方的喉間溢出,他的薄唇似乎更加干涸了。 穆染這才收回手,倒了小半杯水。 可是當她想要喂給對方時,卻忽然犯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