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接著整個人怔住,眼神變得驚愕且不敢置信起來。 她最先看到的,是站在跟前的穆宴,可對方畢竟是她常見著的,因而她并未有什么特殊的神情,可當看見對方身后,這一整個環境后,她才終于變了臉色。 這是一個巨大且空曠的地宮。 內里空空蕩蕩,極少有什么擺設,四周都是雪白的墻,堅硬且冰冷的巖石,每個角落都點了數盞燭火,將這空曠的地宮照得通明而沒有一絲陰影。 最遠處的那地方,有一處墻體隔斷的位置,遠遠瞧著并不知是做什么的。 而另一邊,則是蜿蜒至上的臺磯,從穆染的視線看來,那臺磯極長,層層疊疊,看不到頭。而那寬度,同先前她在寢殿內看到的,在博古架挪開后顯露出來的寬度一樣。 這地方為數不多的幾個擺設,除去靠墻邊的一張宴幾,同兩張椅子,便是她身下的這張月洞架子床。 整個地面上鋪了范圍廣大的地毯,看著卻瞧不出是什么料子所做,只是顯得十分柔軟。 地毯之上足足放了三四個燎爐。 此時燎爐之中并未點著炭火,可落入穆染眼中,那幾個燎爐卻仿佛有熊熊火焰在燃燒著,明亮得她雙眼一灼。 她的視線忽地收了回來,落在自己身下的架子床上。 這床雖是常見的架子床,可上面的花紋卻是穆染從未見過的。 仿佛某種圖騰,狹長虬節的詭異圖案一圈圈才纏繞,瞧著仿佛蜷縮起來的蛇尾,那圖案之中似乎有什么被緊緊纏住,細瞧上去仿佛是個人,又好像是層層疊疊的綠蘿,被一點點環繞,無法逃離。 這詭異的圖像讓穆染看著看著整個人有些恍惚。 她的腦中忽然閃過什么。 女子纖弱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會斷,蒼白的似乎很久沒見過陽光,連上面細小的血絲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纖細的雙腕被月白色的綢帶縛住,收攏在一起,綢帶的尾端鎖在了架子床的床頭之上。 她的臉上是難過悲戚的神情,眼神落在床外的某一處,口中似乎說著什么,隱在錦被之下的纖柔的雙肩和脖頸之上,是令人簡直心驚的顏色,一點點仿佛散落的桃花,在瑩白清冷的映襯之下,肆意綻放。 這時,女子似乎聽見了什么,整個人愣住,接著猛地自喉中發出尖銳的悲泣。神情也一點點暗淡下來,失去所有希望。 她的視線最后落在架子床的圖騰之上,口中喃喃念出一句話。 “你我之間,不死不休?!?/br> 比起之前,這句話女子說的十分平靜,可獨獨這一句,仿佛是在穆染耳邊響起的,前面女子喊得那些她一句都未聽見說的什么,只看見了對方顫動的雙唇,唯獨這句,深深落入耳中,刻進心間。 她心頭猛地一跳,忽地想起先前那夜的夢魘。 那句“你去死啊——”再次重現。 她整個人似乎也受到了影響,變得驚惶起來。 那種真實而壓抑的絕望再次從心間蔓延開來。 她的指尖狠狠揪住身下的錦被,眼神猛地看向站在床邊的人。 “這是哪兒?!” 她的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沒發現的尖銳。 這里帶給她的感覺太悲傷,也太壓抑,她一刻也不想在此處待下去。 穆宴站在她跟前,微微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半晌緩緩開口:“皇姐可是嚇到了?” 他說著慢慢上前,接著在床邊落坐。 “朕方才就同你說過?!彼囊暰€落在對方失了血色的頰邊,“朕是為了你好才遮住你的雙眼,可你總是不聽朕的話?!?/br> “我問你這是哪兒!” 穆宴忽地笑了笑,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 “這應當不難猜?!彼?,“朕方才并未帶著皇姐離開寢殿,不過是往下走罷了?!?/br> “朕早先便同皇姐說過,這明安殿當初修建時,世宗可是費了許多心思的?!?/br> “這樣完美的設計,落成之后果真是杰出得令人贊嘆?!?/br> 他抬手,指尖似乎想要觸碰對方的面容,可穆染卻沒打算讓他如意,在對方抬手的瞬間,她整個人便往身旁一退,接著往床下跑去。 在她看來,眼下的穆宴仿佛著了魔,眼中都是詭譎而幽暗的神色,唇邊的那抹笑意更是叫人見了便心中生寒。 縱然同對方相處這么多年,她也從未見過對方如此模樣。 仿佛一個徹底失了理智的瘋子。 她想離開這兒,可腳尖剛著地,整個人便被強勁有力的小臂一攔,接著還未回神之時,腰間便被狠狠往后一扯。 頭暈目眩之間,她整個身子跌落在錦被之上,接著那個攔住她的人稍稍側身,整個人覆在她之上。 “皇姐?!蹦卵绲皖^看著她,眼中有隱隱的猩紅閃現,“朕方才是不是提醒過你,不要再惹朕生怒?” 他說著掌心下滑,找到對方放在身側的手,十指同對方緊扣,接著猛地抬起,將對方的雙手壓在面容的兩側。 “你是高看了自己,還是小瞧了朕?你覺得能在朕的跟前從這里跑出去?” 他說著低低一笑,笑聲之中卻壓著濃烈的冷意。 “皇姐如今應當知道了,這地方是世宗為誰修建的罷?” 穆宴言語之中帶著奇異的色彩。 “這么多年來,竟從未有人發現過此處,那史書上記載的世宗,仁德圣明,勵精圖治,一生都在為了大魏cao勞,以至后宮空懸,未留后代。他同自己名義上的姑母,趙國大長公主之間更是姑侄感情深厚,可誰又能料到,偌大的明安殿之下,還有這樣一處地方?!?/br> 那是世宗為了心中入了魔的執念而建的,用來囚住那一生都求而不得,總想著逃開的人。 “如此看來,你同那趙國大長公主都是一樣的天真?!?/br> 穆宴看著穆染如冷月寒星般的雙眸。 整個大魏都是天子的,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不過皇姐比之她,倒有一點好?!?/br> 穆宴說著,低下了頭,輕觸她瑩白的頰邊。 “你比她……”手下用勁,壓住對方掙扎的指尖,穆宴的聲音染上了難以言喻的顏色,“朕的皇姐,比之那大長公主要聽話得多?!?/br> 那大長公主永遠都在反抗,試圖逃離。 可他的皇姐不同。 穆染冷情的同時卻也過于聰明,所以懂得收斂。 譬如眼下,穆宴落在對方頸子上的指尖并未讓對方變得激動,她只是掐著自己的指尖,一貫地沉默著。 可穆宴不想再看見她這副模樣。 “皇姐?!彼饾u向下,輕輕捏住對方腰襦的系帶,聲音一點點啞了下來,“朕已經沒耐心了?!?/br> 第三十三章 他的雙目登時便有猩紅閃現…… 他像是山林中游走的餓狼, 雙目中透著幽幽的暗光,面上的神情沉冷,唇邊卻帶著詭譎的笑。 如玉般的指尖緊緊扣住對方的手指, 仿佛生死相許的情人一般不分彼此。 穆宴另一只手往下,輕而易舉地找到了對方腰襦的系帶, 接著捻住細細的一頭。 “朕給了皇姐太多自由和時間了?!彼穆曇羿硢《kU,“可如今, 朕等不了了?!?/br> 他的耐心已經耗盡了。 在看見薛縉同他的皇姐那樣近距離接觸之后。 穆染被對方壓制著雙手, 挪動不了分毫, 當聽見穆宴的話后,她都不打算開口, 可感覺到對方在她系帶處的動作后,她才終于無法沉默。 “你今夜又發的什么瘋?” 她的話說得毫不留情, 顯然把心底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穆宴聽了后整個人一笑。 低啞陰郁。 “發瘋?”他低低重復著這兩個字, “是啊,朕在發瘋。在你的心中, 朕永遠都是個瘋子?!?/br> 他的指尖輕輕一動, 那系帶便一點點松落, 他一面挑開鏡花綾繡碧桃的腰襦,一面看著對方道。 “朕的皇姐,美艷無雙,眼里卻空無一人?!?/br> 他說著, 指尖上揚,順著對方光潔的額頭一點點而下, 最終停在對方如冷月寒星般的雙眸眼尾之處。 “這樣其實最好?!彼皖^,抵著對方的額頭,幽暗的雙目似乎要望進對方的心底, “朕似乎從未同皇姐說過,你的眼里最好不要有任何人,在你……看見朕之前?!?/br> 否則你看一人,朕便屠一人。 直到你眼里有朕為止。 后面的話,他沒說出來。 只是這確實是他心中壓抑了良久的想法。 他又開始了。 聽著對方的話,穆染眼簾微垂。 “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br> 她是真不明白。 對方總是喜歡說她眼中空無一人,可她雙眸分明是正常的,怎么會看不見人? “你當然不明白?!?/br> 她怎么會明白呢? 日夜輾轉反側的人不是她。 這么多年來求而不得的也不是她。 只因為對方一句關心的話便能喜悅大半日的更不是她。 穆染也許根本不知道,他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這么些年來,你對朕笑過的次數屈指可數?!彼闹讣庠趯Ψ酱瓜碌难酆煶鲚p輕流連著,力道卻并不重,不過如蜻蜓點水一般,給對方帶來些微的癢,“可當初得知賜婚一事時,你卻真心實意地笑過,對那小翁主也是?!式?,有時朕都在想,你究竟是生性如此,還是,你只是不想對著朕笑?!?/br> 他多想問她啊,可多少次,這樣的話都到了嘴邊,卻又被他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