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元進到底不是正經斥候出身,打探消息比周小六是晚了一些,但是打探來的消息也算全面。 典史趙宏中和巡檢劉培,算是當年與黃標王金川一起被當時的知縣提拔起來的。只是這兩人運氣不如黃標好,嘴也沒黃標會說,導致他們只能分到巡檢和典史的職位。 四人雖然一同進縣衙,卻直接分了兩派,顯然趙宏中和劉培聯手也不是黃標王金川的對手,這么多年來只能費勁心里的維持在縣衙。 但覃幼君和殷序都注意到一點,這兩人職位都低于黃標和王金川,卻能在他們手下屹立不倒這么多年,顯然也是有幾分本事的。 殷序又問這倆人風評如何。 元進道,“巡檢劉培是個怕媳婦的,對父母也孝順,與鄰里的關系也不錯,至于在縣衙的事,聽說很圓滑,輕易不得罪人。至于趙宏中為人很謹慎,與縣衙的捕快和衙役關系都不錯?!?/br> 殷序了然,這也說明這倆人為何能屹立不倒了。 衙役和捕快固然是不入流,但縣衙就這么大,真得罪他們很多事也做不成。所以趙宏中也有底氣能夠安穩做下去,有底氣和黃標抗衡。 元進還道,“趙宏中風評跟劉培差不多,百姓口中勉強算個好人?!?/br> 勉強嗎? 那也比黃標和王金川好多了。 只是此時已晚,這會兒去叫人似乎也有些不妥。 那就明日再說吧。 殷序也不是個糾結的人,讓元進出去后便和覃幼君洗漱睡下了。 只不過因為今日發生事太多,又知道了幼君meimei也是穿越之事,殷序有些睡不著了。 他側著身子在黑暗中看覃幼君,腦子里回想著他們相處的這些時間,似乎一切也有了解釋。覃幼君很多地方都表現出了與這里格格不入的地方,只是他沒發現也沒去留意罷了。 “看什么?”覃幼君突然睜開眼。 殷序嚇了一跳連忙將眼睛閉上,“看你好看?!?/br> 覃幼君頓時笑了起來,“還在想明天的事?” 殷序搖頭,“沒有?!?/br> “哦?!?/br> 沒聲音了,殷序也不敢睜眼了,然后睡著了。 翌日一早金枝和玉芝便開始忙碌起來,今日是殷序夫妻第一次宴請松安縣的縣丞主簿還有大戶的日子,每個都忙碌著準備著。 灶房里有人盯著,茶水也備上,到了時辰,外頭便傳來聲音,這是有客人上門了。 但覃幼君身份尊貴,殷序又是松安縣里最大的官,所以兩人只坐在堂上等著便是,并沒有出去迎賓客。 殷序負責前院,覃幼君坐鎮后院,縣丞娘子和主簿娘子是親姐妹,這會兒也一道來了,一進花廳看清楚堂上坐著的郡主,頓時挪不開眼了。 而前院,縣丞黃標也和王金川一起來的,只是臉色都不怎么好看,甚至有些沉重。殷序只瞧了一眼便知道兩人發現賬目不見了。 他很想告訴這倆:你們的賬本在老子這里~ 然而不行,他得忍住。 他所想不假,因為那些賬目事關身家性命,所以兩人非常謹慎又不肯信任對方,這才一式兩份一人保存一份,現在黃標說他的不見了,王金川也說不見了。 話是這樣,可誰也不肯信任對方。 進門前黃標意味深長的瞧了王金川一眼,低聲道,“這位縣令大人身邊可有郡主做靠山,想要如以前那般恐怕沒那么容易?!?/br> 王金川勉強的笑了笑,“黃大人說的不錯,就怕有些人得不償失?!?/br> 兩人正說著話,就見一身華服的殷序滿臉笑意的出來了,直接奔著黃標而去,“黃大人可算是來了?!?/br> 態度和善,言語重視,黃標一愣,王金川眉頭緊皺。 似乎,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后院,覃幼君語氣和善的對黃標的妻子大林氏道,“咱們到這幾日本想早些請林太太過來坐坐,只是夫君身體不適這才耽誤許久,林太太莫怪才是?!?/br> 大林氏驚訝于覃幼君的語氣,小林氏卻眉頭緊皺,瞧著樣子,jiejie和郡主似乎不是頭一次相見? 第五十九章 生路 不管是黃標還是王金川, 殷序都是不打算用的,但手里有證據是一回事,真的將人搞下去卻還需細細謀劃。 但有什么比讓他們狗咬狗更好的法子呢, 顯然是沒有的。 而黃標和王金川也不負眾望,哪怕是雙方的妻子, 也是相互不信任,哪怕殷序夫妻的確什么都沒做,這一句話和態度卻足以說明了許多。 王金川原本就懷疑黃標昨夜趁他家無人上門偷了賬簿, 這會兒懷疑更深,偏偏他只是個小主簿, 在縣令面前還得規規矩矩,起碼在他們沒能控制這縣令的時候做好一個主簿的本分。 或者說黃標已經投靠了殷序,畢竟殷序雖然不受皇帝喜愛, 但岳家有權有勢,只一個郡主就足以讓他在松安橫行。 王金川忍不住又瞧了黃標一眼,越發懷疑黃標拿他做投名狀, 心中不由煩躁起來。 而黃標卻沒想到殷序會來這一出,但好歹也是橫行松安多年的小官, 只一愣之后便恭敬笑道,“大人過謙了, 是屬下該早些來拜見大人才是?!?/br> “不晚不晚?!币笮驊B度好極了, 笑瞇瞇道, “走, 黃大人屋里去,本官從京中帶了好茶,咱們好好敘敘?!?/br> 說著又對王金川道,“王大人也一起來吧?!?/br> 態度卻沒那么好了, 甚至有些言不由衷。 王金川不由看了黃標一眼,黃標也皺著眉頭,有些沒搞清楚殷序的目的。一轉頭對上王金川探尋的目光,黃標眉頭皺的更緊,“走吧?!?/br> 王金川輕哼一聲率先跟著殷序進去了,黃標心中也漸漸升起疑慮,這殷序到底什么意思,想離間他和王金川?只是他家中的賬簿到底何人所偷?若不是王金川還能是誰? 突然他心中一驚,難道是被王金川偷了做投名狀給了殷序? 黃標額間起了冷汗,進了花廳神色倒是恢復原樣,只是心緒卻難以平復。 既然要讓他們狗咬狗,殷序自然不遺余力的對黃標表達了善意,對王金川雖也顧及但態度卻并不明朗。 今日來參加宴席的除了黃王二人,典史趙宏中和巡檢劉培也來了,只是相比較黃王二人有朝廷任命,這二人卻是沒有品級的,所以連座位都不能與殷序在一處。 當然除了縣衙諸官,衙役和松安境內的豪紳大戶也都請了過來,幸好他們買這宅子占地面積大,招待起來這才不顯得擁擠。 殷序在前院招待一干男人,覃幼君在后院招待女眷,當然除了對大林氏態度好些,對其他人態度只是尋常。 畢竟覃幼君身份擺在這兒,哪怕知府夫人來了恐怕也只有跟她行禮的份兒,可以說覃幼君擺足了郡主的派頭,將一干女眷嚇個不輕。 松安雖然地處偏遠,但對京城中事也略有耳聞,起碼知道覃幼君出身高貴,父母兄長都是能人,自然不敢多言生怕觸了她的眉頭。 一天下來,前院的男人心思百轉,黃標和王金川相互懷疑,豪紳大戶琢磨著如何討好新任縣令,后院的女人們戰戰兢兢,被覃幼君擺出來的姿態嚇著,被覃幼君表現出來的豪奢震驚。 傍晚時分宴席終于散了,小林氏被丫頭扶著出了殷府,大林氏匆忙追了上來,“meimei,你今日是怎么回事?到了郡主跟前為何不好生說幾句?” “說什么?”小林氏與大林氏同母所生,自小關系還算融洽,但嫁人后都顧及自己小家,自然為姐妹想的就少了。小林氏比起大林氏來說心思多了些,這會兒瞧著大林氏不免存了疑慮,“郡主明眼瞧著不愿搭理我,更喜歡jiejie,我上趕著難堪嗎?我可不像jiejie這般更討人喜歡?!?/br> 大林氏皺眉,不知如何作答,平日在娘家明明是meimei更得母親歡心,誰能想到高貴的郡主今日獨獨對她態度和善呢? 她愣神的時候小林氏已經登上轎子走了,大林氏卻想不明白,到了前院大門,黃標和王金川等人也被殷府的管家送了出來,黃標面色復雜,王金川面色陰沉,顯然也是發生了不快。 歸家后黃標問大林氏今日后院之事,大林氏詳細說了今日情形,最后道,“meimei似乎不大高興,難道是因為郡主對我態度好她不高興了?” 說著大林氏不由蹙眉,“都是一家子姐妹,我好了她不也就好了?” 黃標見妻子這般說不由的惱怒,只甩身出去到了書房細細思量白日的事,很顯然殷序對他態度也是很好,而郡主對他妻子也是態度和善。 難道真的是想拉攏他? 對于對付知縣這些年來他和王金川可謂是配合默契,從未出過差錯,可偏偏在這節骨眼上他手上的賬簿沒了。而昨晚王金川一家還曾來過家里,而王家十來歲的小子還曾跟著他兒子出來玩鬧過,聽下人說也曾到過書房。 難到是那時候偷了賬簿? 要說懷疑殷序,黃標是不能信的。據他所知殷序夫妻到縣城就沒幾日,想要迅速洞察松安境內的事還順利找到他藏賬簿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而王金川一家卻時常到家中做客。 這不由得他不多想。 那么后面的路該如何走,王金川不承認偷了賬簿,若是賬簿被王金川送到殷序手中,那么他們黃家…… 同一時間王金川家中,王金川也是細細問了后院之事,等小林氏說了,王金川已經嚇得面色發白,渾身冰冷。 主簿雖說是從九品的官職,但在權勢跟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尤其殷家背靠覃家,哪怕覃家不如十幾年前輝煌,也不是他這等人能夠抗衡的。 如今家中賬簿丟失,除了黃標根本不作其他人選。他們王家為了掩人耳目家中下人極少,昨夜外出家中幾乎空置,除了他和黃標根本沒人知道有這賬目的存在。 那么現在殷序顯然已經對他不滿,是他的賬簿已經到了殷序手中,還是只在猜測階段? 哪怕他和黃標是連襟到了關鍵時候仍舊以自身利益為重。 想到這里王金川站了起來,回書房收拾一番便換衣裳準備出門。 小林氏問他,“夫君這么晚了到哪去?” 王金川瞧著妻子面色復雜的問她,“若是我們家和jiejie家只能存其一,你可愿意?” 小林氏大驚,“可是出了什么事?” “出了大事?!蓖踅鸫ò櫭?,“關乎我王家身家性命之事,如今我們不得不舍棄jiejie一家了?!?/br> 小林氏固然心中不忍,但成家后王家就是她的家,為了保存自家什么都可以舍棄。她略一思索便應道,“夫君盡管去做便是?!?/br> 王金川便低聲說了他的打算,然后道,“趁著夜色,我去一趟殷府,勞煩娘子幫忙準備一番?!?/br> 片刻后王金川帶上東西穿著小廝的衣服趁著夜色朝殷府而去。 黃標這會兒也坐在書房中思索,不過他也知道大林氏沒什么腦子,便只能自己思考。片刻后他將家中東西收斂一番也同樣換了一身衣裳出了門。 殷府后門,王金川弓著身子跟隨下人進去,而后被引至一處花廳坐下,下人道,“王大人,我們老爺這會兒正陪郡主用膳,請王大人稍等片刻?!?/br> 王金川今日也是孤注一擲,自然沒有不應的,而且姿態非常低更非常謙遜,“有勞小哥了?!?/br> 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一塊銀子塞了過去,那下人什么都沒說收了,而后出門去了。 王金川獨自在這花廳坐著,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但緊接著聲音又沒了,在這夜色中格外的寧靜。 殷府后門處黃標神色復雜的被人引進去,令他心安的是這人是殷序身邊的人,態度也不錯,顯然是打算見他的。 到了前院花廳剛上了茶水殷序便一身便裝來了,豐神俊朗、一派好氣象,黃標連忙起身,“下官給大人請安?!?/br> “不必多禮?!币笮螂S和的招了招手然后坐下,“不知黃大人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黃標瞧著殷序心中復雜,這人的際遇便是如此,他枯長而是余歲卻為個縣丞的職位奔波,對方卻是一出生便是富貴人家,哪怕入贅也被岳家重視。 “小人慚愧,之前做了許多錯事,懇請大人救命?!秉S標說著突然跪下伏在地上哀求。 殷序挑了挑眉,唇邊帶著諷刺的笑意,語氣卻驚慌道,“黃大人這是做什么,有事起來再說?!笨稍捠侨绱苏f的,人卻坐著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