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說著麗云竟作勢要給覃幼君跪下了。 覃幼君也不攔著居高臨下瞧著,“以你身份地位,跪我也不虧?!?/br> “混賬東西!”覃老夫人登時大怒,手掌拍在榻上,而后指著覃幼君道,“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祖母了,是不是我也得給你這位尊貴的郡主跪下?” 覃幼君輕笑,“祖母嚴重了?!?/br> “你!”覃老夫人剛要發作,簾子被掀開,云國公和覃幼鳴三兄弟過來了,后頭大嫂苗氏輕輕搖頭示意覃幼君不要再說了。 覃幼君抿著嘴起身,喊了聲,“父親?!?/br> 云國公瞥了她一眼微微頷首,然后過去與覃老夫人說話。 覃老夫人嘆氣道,“早些年為娘我就不受待見被人瞧不起,這現在老了更是沒人看在眼里了。隨便個小輩都能給我臉色看了,虧的這是在家里,老婆子忍忍也就罷了,這要是在外頭……唉?!?/br> 老夫人一通指桑罵槐,在場的人自然都清楚說的是誰。 然而覃老夫人為人如何,哪怕是親兒子云國公也一清二楚,更何況覃幼君兄妹四個了。 是以這話一出,屋里一片寂靜,更沒人出來搭話。云國公過去攙扶覃老夫人,“母親,時候不早,咱們早些用膳吧?!?/br> 覃老夫人一怔,見云國公確實沒有責怪覃幼君的意思頓時覺得受了奇恥大辱,這些年來的委屈更是在一瞬間涌了上來,“你!她一個晚輩這般不尊敬長輩,還讓同輩的meimei跪她,就這樣你都不管?” 云國公一言不發。女兒縱然有不敬的地方,可母親什么性子他也清楚,若是此時他稍微苛責女兒一句,他母親便能借題發揮沒完沒了。 “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啊?!瘪戏蛉怂﹂_云國公的胳膊坐回榻上,悲傷的哭了起來。 麗云站在一旁戰戰兢兢,她怯怯的抬頭看了眼覃幼君,而后低聲道,“祖母是長輩,jiejie你若不然給祖母陪個不是?” “我竟不知我娘什么時候多生了一個女兒?!瘪拙菩Ψ切Φ钠沉搜墼茋?,“爹,女兒身子突然不爽利就先回去了?!?/br> 覃幼君在家里怕過誰,說完徑直轉身離去。 后頭覃老夫人手掌拍在小幾上砰砰作響,“反了,反了!” 家宴是吃不成了,覃幼君卻還惦記烤雞,剛一回房玉芝便讓人把小廚房做的烤雞并一些食物上來。雞腿剛撕下,覃幼鳴卻過來了。 覃幼鳴不愧和覃幼君是一目雙胎的哥哥,一進來就笑道,“有好吃的都想不著我,真是沒良心?!?/br> 覃幼君撇嘴,“想不著你自己都來,若是想著了那還了得?!彼D了頓,“爹還在那邊?” “自然,一邊是親閨女,一邊是親娘,你惹了老夫人他肯定得善后?!瘪坐Q伸手去撕雞腿,卻被覃幼君打了一下,“給我留著?!?/br> 覃幼鳴頓時不滿,嘴上不饒人可手卻去撕扯別的地方了。 覃幼君想著今天的事覺得越發蹊蹺,“你不覺得這麗云來的古怪?” “自然古怪,就那性子瞧著不像爹,卻像老夫人?!瘪坐Q說著笑了起來,“這話要是讓爹聽見指定得罵我?!?/br> 覃幼君笑,“那也是活該。我瞧著娘似乎也不信爹敢在外頭偷生個外室女,只是爹的態度也奇怪,若不是他的為何不辯解,反而由著娘誤會?” “不知道,吃雞?!瘪坐Q搖頭表示不管這事兒,還是填飽肚子更重要。 秘制的烤雞味道不錯,兩人爭搶著很快便剩了骨頭,覃幼君不由想到殷序,想起她提及威武大將軍時他的反應便忍不住發笑。 這紈绔子倒是稀奇,以前看書時很多穿越人士個個聰明絕頂奮發上進,可到了殷序這里卻甘愿做一個啥啥都不行的廢物點心。 稀奇,稀奇。 “想什么呢?”覃幼鳴手指敲在覃幼君腦殼上,“回神了?!?/br> 覃幼君不滿的看向覃幼鳴,語氣不善道,“干嘛?” 覃幼鳴譏諷道,“瞧著你這一臉春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心上人了呢?!?/br> 心上人? 殷序? 覃幼君頓時瞪大眼睛心口一陣怦怦跳,眼前這同胞兄弟莫不是瞎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滿京城比殷序長的好的男子還真是不多見。 第十一章 黑毛將軍 至于殷序,從外頭回到府中免不了又挨了一頓打。原因是竟當眾喊了覃幼君jiejie,讓宜春侯府在太子和眾位皇子跟前丟人現眼了。 殷序前幾日挨打的傷本就未好,今日出門也是勉強,誰知回來又挨了一頓,這后背和屁股上已然傷痕累累慘不忍睹。 林月娘照例吩咐下人請郎中開了藥過來,殷勤備至的做好一位好繼母。當然殷序不吃她這一套,誰知道這女人送來的藥里下沒下毒。 殷序趴在床上疼的唧唧歪歪,元寶將薄被給他蓋上,突然道,“今日在書院時小的聽了一耳朵,樂平郡主似乎回家還要烤雞?!?/br> 想到那烤雞的滋味元寶頓時要流口水,可殷序卻陡然大驚,“烤雞?” 今日那只黑毛公雞的確厲害,雖然他的威武將軍和雄赳赳不錯,可顯然跟黑毛比起來還差了些,這樣的公雞若是在他手里定然會所向披靡,可惜了竟在不識貨的人手上。 “你說什么?”殷序突然反應過來,抬身子的時候不小心扯到傷口頓時疼的呲牙咧嘴,“烤雞?” 元寶便把覃幼君當時的話給學了一遍。 殷序心疼的都要滴血了,他錘著床板恨恨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虧的他昨天還擔心覃幼君一個姑娘家獨自回去不安全,虧的他還叫了她幾聲jiejie,對方竟這樣報答他的,這簡直比打他一頓都讓他難受。 許是因為大公雞的事兒,翌日一早元寶便察覺殷序起了高熱,渾身上下guntang嚇人,嚇得元寶跌跌撞撞的就出門請大夫去了。 幾碗湯藥灌下去,殷序昏昏沉沉睡去。 聽聞殷序起了高熱,宜春侯到底過來瞧了兒子一眼。若說多討厭這兒子倒也不見得,畢竟是自己嫡親的兒子,宜春侯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畢竟前頭大兒子戰功赫赫,讓殷家在京城輝煌了好幾年。 如今長子已逝,殷家的輝煌已經不在,次子與長子一母所出,性情卻是天差地別,讓宜春侯又怎能不介懷。 可眼瞧著兒子趴在床上昏昏沉沉,宜春侯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是不是他打的太狠了? 宜春侯嘆了口氣,伸手將薄被往上蓋了蓋,卻不想聽見殷序低聲呢喃。 原本以為會聽到什么眷戀父母的話,等他聽了清楚先是一愣,接著勃然大怒,拂袖離去。 殷序呢喃:黑毛將軍…… 而據宜春侯所知,這黑毛將軍便是殷序昨日與樂平郡主斗雞時對方用的戰雞。生病了都不忘記斗雞,毫無悔過之意,簡直無可救藥。 宜春侯氣呼呼的走了,病床上殷序卻緩緩睜開眼,他瞧著宜春侯離開的背影諷刺一笑,“裝什么深情好父親呢?!?/br> 元寶環視四周后大驚道,“公子切不可胡言亂語?!?/br> 在這侯府的院子里,殷序本就沒幾個心腹,這里頭外頭的都伸著耳朵只等聽得一言半語好去主子那兒領賞呢。 可到底是不是胡言亂語殷序心里清楚的很,甚至有時候他在想實在哪天過不下去了找個女人入贅也不錯。 這個念頭起來的時候腦子里不由自主的冒出覃幼君那張臉來。 以他后世的眼光看,覃幼君這種張揚的美不說在古代,就是在后世那也吃的開。這偌大的京城,有喜歡溫柔如水美女的,就有喜歡覃幼君這款的。若非覃幼君早年和太子訂過親又被退了親,以云國公府的地位上門求娶的人數不勝數。 可他在想什么呢?挨他爹的揍還不夠還想找個女人來揍嗎? 殷序抖個激靈回神,哪怕是找人入贅,也不可能是覃幼君的。找她跟找死有什么區別。 至于覃幼君,昨晚惡心了覃老夫人本以為今日會安生一些,可覃老夫人卻讓人傳話讓她過去用早膳。 其中目的如何,不用覃幼君想就能明白,自然想讓麗云在覃家名正言順起來。 云國公和覃幼衍已經上朝,除卻苗氏管家忙碌沒過來,覃幼鳴兄妹三人都坐在桌上,麗云低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覃老夫人似乎也忘卻昨晚的不快,臉上的笑意就沒斷過,“就這么定了,過幾日我便寫帖子宴請賓客,到時候讓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覃家還有一個姑娘?!?/br> 桌上一片寂靜,在云國公不在場的時候兄妹幾個向來不會多搭話更不會言語。誰的娘誰來解決吧,兄妹幾個對視幾眼便訂了心思。 覃老夫人又道,“麗云這孩子我喜歡的緊,不過與我這老婆子住在一起也不像話少不得寂寞,幼君啊,要不讓她與你住一個院子?” “與我住一個院子?”覃幼君意味深長的瞥了眼麗云,“祖母怕不是忘了孫女在京城中的名聲了,萬一您的心肝寶貝在我的院子里頭出點什么事兒,您可千萬別見怪啊?!?/br> 話一出口覃幼鳴險些笑出聲來,而覃老夫人卻是拉下臉來。 換個旁人來說興許真的只覺是嚇唬她,可覃幼君這丫頭的性子,自小被家里人寵壞了,又有宮里那位撐腰可不就是無法無天。 可麗云卻不知其中緣故,雖然心里有些擔憂,卻仍舊怯怯道,“麗云愿意……” “算了,就先住我這里吧?!瘪戏蛉诉€指望拿這麗云惡心玉陽長公主,若是在惡心壞玉陽長公主之前就被覃幼君折磨出個好歹來,她還怎么用。 麗云驚詫的抬頭,“祖母……” 覃幼君恍若未聞,心情不錯的吃了一碗粥,她抬眸瞧著麗云道,“以前便在京城???” “早年間住在肅州,兩年前父親遣人將我們母女接到京城?!彼坪跽f到傷心處,麗云眼淚瞬間掉落,期期艾艾道,“若非母親亡故,麗云也不會罔顧父親的囑咐找上門來鬧的家宅不寧?!?/br> 兩年前便來京城了?不管這麗云是誰,她爹倒是瞞的嚴實。 覃幼君默默的給她爹又記上一筆,早膳后便往前院書房一坐,等著云國公下朝歸來。 云國公突然得一外室女的消息昨天便已傳遍京城,下朝時許多同僚更是朝他道賀恭喜。云國公面上尷尬笑著,心里卻是五味雜陳。 若麗云身世妥當也就罷了,偏偏…… 唉。 云國公想到生氣離家的妻子,再想想此刻端坐家中等著他的兒女們,云國公就忍不住嘆氣?;盍舜蟀胼呑?,他竟走了眼讓一個小丫頭給拽到了溝里,竟奈何不得。 “父親,今日衙門無事,咱們可要回府?”覃幼衍瞧著日頭漸大,而父親卻依舊在街上閑逛便忍不住提醒道,“事情究竟如何難道我們一家人也說不得?” 云國公轉頭瞧了長子一眼,又忍不住覺得驕傲,他的兒女都是好的。 “走,回府?!弊蛉找呀泴l妻惹惱,若是再不講清楚恐怕這事真不好善了,況且旁人他信不過,自家人又有什么信不過的?少不得多囑咐幾句罷了。 爺倆騎馬回府,果然便聽下人報覃幼君已經在書房等候多時。 云國公對長隨道,“去將老二老三都叫來,前院守住,不許任何人靠近書房?!?/br> 交代完一切,覃幼衍略帶驚訝,“父親,這是為何?” “等會兒你便明白了?!痹茋碱^緊皺,推門而入,本以為會瞧見覃幼君張牙舞爪氣勢洶洶的等著審問他,誰知覃幼君趴在椅子上吃的歡快。一桌子的瓜果皮,顯然沒有受多大影響。 云國公在她旁邊坐下,嗔怪道,“你這成何體統?!?/br> 覃幼君笑嘻嘻的將果盤遞過去,“剛送來的櫻桃,味道真是不錯?!?/br> 說完這話覃幼君去瞧大哥覃幼衍,覃幼衍沒吭聲,覃幼君視線在父親和大哥身上來回打量,最后往椅子上一歪,不走也不吭聲了。 沒多久覃幼鳴兄弟倆來了,書房的門被關上,云國公開口道,“想必你們都想知道麗云的身份吧?!?/br> 兄妹幾個沒吭聲,齊齊望向父親。 在他們兄妹心中父親對母親專情專一,所以他們打心眼里并不希望這事兒是真的。尤其是覃幼君,接觸過后世一夫一妻制度之后更是無法接受父親出軌有外室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