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節
他重重地咬了那三個字眼,秀瑤忍不住了,撲哧笑起來。 馮浩然也鼓著腮幫子,笑彎了眼睛,那公子哥更加氣急敗壞,指揮著自己的幾個家仆,“還不給我打他們一頓?!?/br> 那幾個人卻束手束腳地,反而低聲地勸他,不知道說了什么,他可能覺得自己也不對,竟然沒有繼續找茬,換了個位置,和秦揚面對著面,氣鼓鼓地坐下喝茶了。 那扇子扇得呼呼啦啦的,將臉頰邊的碎發都扇得亂飛,一雙黑亮的大眼骨碌轉著,狠狠地瞪著秦揚。 這時候齊風已經出來,他快步過來,進了茶寮,在秀瑤旁邊落座。 秀瑤趕緊給他倒了一杯茶,“如何?” 齊風喝了口茶,扇了兩下風,道:“我去看了一下,還真是……不太干凈。里面有專人打掃的,但是人手可能不夠,他們就偷懶。據說有的號房盡頭的廁所里,前年恩科時候的還沒收拾干凈,都……風干了的?!?/br> 大家聽得都瞪大了眼睛,尤其是馮浩然,簡直都有點閉不上嘴了,“不,不會真的吧,不是說考官都會提前檢查巡視嗎?” 齊風道:“那也不可能都看過的,只是看看外面的幾排罷了?!?/br> 馮浩然就開始犯愁那可怎么辦,萬一被分派在里面,那可慘了。 秀瑤掩口笑道:“我們讓人做一批香囊,nongnong的,掛滿一身,到時候你們還可以賣給別人呢?!?/br> 馮浩然愁眉苦臉的,“瑤瑤,你別打趣我們了?!?/br> 秦揚這幾天也享福了,已經有點忘記當初和豬住在同一個小院的感覺了,他也有點犯愁,不過瞥了一眼那個公子哥,立刻大聲道:“浩然哥哥,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號子里面又臭又sao嗎?怕什么,又不是只有我們自己去聞臭味,那些多高貴多假仙多了不起的公子哥們不是也要去的么。嘿嘿,到時候就看看白衣飄飄,玉樹臨風,瀟灑倜儻,一個臭烘烘,哈哈哈哈哈!” 說著還挑釁地瞥了對面那人一眼。 那邊那公子哥氣得“砰”一聲把手里的茶杯頓在桌上,旁邊的人趕緊勸他。 錦衣公子卻也臉頰紅紅的,低聲詢問自己的隨從,考場里是不是真的這樣,那幾個人也一臉茫然,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 大家都興沖沖地只管考試了,考完了就是考上的歡喜不禁,考不上的萎靡不振,誰還去管里面的衛生條件! 這伙人關心的也太不在正點了吧! 不過自己家公子關心,他們也只能認真地想,派人去打探。 那錦衣公子卻還是豎起耳朵聽對面秀瑤等人說話,卻假裝吃點心喝茶。 秀瑤想通了問題,輕笑道:“浩然哥哥,小羊兒,我有個辦法,你們看看行不行得通?!?/br> 秦揚嚷嚷地道:“哎呀,jiejie,我們回去客棧說吧,別在這里說了,萬一被人家偷聽了去可不好?!?/br> 說著又看了那公子哥一眼,錦衣公子那張過分秀美的臉蛋陰沉著,狠叨叨地瞪著他。 秦揚就拉著秀瑤等人揚長而去,錦衣公子氣得一跺腳,“給我追上去?!?/br> 一個隨從卻躬身道:“公,公子,只怕不妥,他們隨行的那位高個子的,功夫不低,打起來咱們也討不到便宜?!?/br> 討不到便宜,不如不去招惹,免得麻煩。 錦衣公子氣哼哼的,“在家里你們好像多牛一樣,出了門一個個都慫了?!?/br> 說著,呼啦地搖著折扇,一踢袍角,大步走了出去,隨從們趕緊跟上。 秀瑤幾個出了茶肆,就租了車去大明湖,如今荷花殘,湖水澄碧,游客卻還是很多,尤其是來趕考和送考的,都在這里逗留欣賞駐足。 他們買了一些糖炒花生仁,邊走邊說。 秀瑤低聲說自己的主意,據說那里有上千間號房呢,廁所肯定也多的是,到時候如果打掃不好,那絕對是臭氣熏天的。 “我想我們可以組織人,就跟貢院說,免費榜他們打掃廁所,但是里面的糞我們可以自行處理掉,到時候就送到附近的田莊上賣掉,那可是非常好的肥料呢?!?/br> 還能賺一筆錢呢。 馮浩然一臉苦相,“啊,瑤瑤,你要去做這個?” 齊風瞥了他一眼,道:“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要跟相關的人去說一聲,打通關節,而且現在就要去疏通了?!?/br> 秀瑤就看向他,笑道:“你怎么進去的?” 別人分明都不讓進的。 齊風摸了摸鼻子,食指推著自己的眉心,道:“沒什么稀奇的,就說進去看看?!?/br> 其余人都表示不信,他分明說謊,可他不承認,他們也沒辦法。 秀瑤就說讓他去疏通關節,然后給他銀子,他卻說不必,讓她留著租賃鋪子,畢竟這里也想開鋪子的。 接下來大家分頭行事,秦揚和馮浩然去拜訪同年和他們商量一下入場的事情,然后齊風去打通關節,秀瑤和秦顯就逛街,考察一下行情。 和秀瑤一起做生意的不少老板,在濟南府也都有店鋪或者上家的,秀瑤來之前就跟他們打過招呼,那些關系好的,都會主動就和這邊的人招呼過,到時候如果秀瑤來,就讓他們招待一下,務必周到,別讓四姑娘覺得他們無禮怠慢。 王老板的首飾鋪子,林老板的布莊,馮家的鋪子,還有香料鋪子、蔬菜瓜果鋪子等,秀瑤都和他們有生意往來,也有直接去跟秀瑤進貨的。所以,秀瑤能來,他們自然樂不得的,紛紛想搶著招待她,讓她赴宴。 秦顯看秀瑤如此受歡迎,倒是非常驚訝,心下也暗自佩服,又想到秦揚也能考舉人,自己卻連秀才都考不上,不禁覺得有些黯然。 兩天后,齊風就對秀瑤道:“找好人手了嗎?” 秀瑤喜道:“成了?” 齊風點點頭,秀瑤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齊風,你真厲害!” 齊風笑了笑,“你這是去免費給人做好事,人家自然愿意,什么厲害不厲害的?!?/br> 秀瑤道:“我已經聯系了幾家蔬菜瓜果鋪子,他們在附近的田莊都有果園菜園的,也有農戶幫忙,組織了一批人來,到時候歸我們指揮?!?/br> 齊風嗯了一聲,“我已經讓成叔去安排了?!?/br> 成叔是他家的老奴仆,做事謹慎勤懇,這一次跟著出來,等濟南的鋪子盤下來,他先留下照看。 初八考官、監考等就要按臨巡查,初九開始考試,所以初七夜里一切都要準備停當的。 住在貢院附近的人家這些天就看到了一道奇景,天不亮二三十個人穿著統一的短褐挑擔扛掃帚鐵锨地進了貢院,然后進進出出的,外面后門處街口還停著好幾輛大騾車。 一連持續了幾日,初七那夜離開得都很晚。 等初八那日,就有穿著官府的官員們威嚴的按臨,全副儀仗,威風得不得了。 京里皇帝親派的翰林院編修做主考官、巡按山東監察御史做監臨官、山東左布政使同右參議做提調官、山東按察司副使做監考官、另外還有同考官、印卷官、收掌官、試卷官、彌封官、受卷官等等,加上衙役們前呼后擁的,非常氣派。 今年的主考官姓謝,眾人以謝編修呼之。 謝編修帶了人巡查了一圈,甚為驚訝,“今年倒是比往年干凈亮堂、氣派得多,莫不是有什么門道?” 他問的是貢院的負責人。 負責貢院的院士恭敬地道:“謝編修目光犀利,今年有人主動請求幫助打掃廁所,所以才如此干凈的?!?/br> 其他隨行人員也覺得奇怪,今年竟然沒有聞到刺鼻的味道,不禁就派了隨從進去查看。 出來道:“回稟大人,茅廁內墊了新土,茅坑里撒了石灰,淋了石灰水。另外還分了尿桶和糞桶,糞桶里都墊了土、木屑或者石灰等物?!?/br> 謝編修也連連稱奇,他巡考這些年,還是第一次碰到呢,就問院士到底怎么回事。 院士不敢隱瞞,就一五一十地將齊風的事情說了,又道:“每一場結束,他會派人來換桶,重新快速打掃一遍,就會一直保持干凈的怒戰諸天?!?/br> 謝編修笑道:“若是如此,到時候我可是要會會這位如此有頭腦的義士了?!?/br> 院士道:“這齊風倒是也勤快,還讓人把水缸的水都給灌滿了呢?!?/br> 貢院內,時常有火災發生,學子們要用燈燭,閱卷也要燈燭,其他差役門房等也需要,所以燈火一時一刻都離不開,這也導致很容易起火。 曾經因為大火將試卷燒掉大半導致重考,或者燒死考生之類的事情出現,所以每一次考試之前,大家都是慎之又慎,再三叮嚀的。 謝編修點點頭,“這濟南貢院也還好,比曲阜貢院還小一些呢?!比松?,號子少,就不容易出問題,就算起火也好補救。 而且有曲阜貢院分擔,不至于都在一處擠著,也能分散一下壓力。 巡查完畢,用飯的空檔,謝編修想起什么來,問道:“今年可有一個肥縣的神童來應試?” 同考官就問姓名如何。 謝編修道:“一個叫秦揚的,師從任爾堅,洪知縣和黃知縣都曾提過,黃知縣還給他錄了縣案首,是一等一的廩膳生?!?/br> 同考官就立刻讓人去查一下花名冊,很快就在肥縣那一欄找到了秦揚的名字,指給他看。 謝編修看了一下,笑道:“這小子倒是還真敢來,他先生都說他最好等個三四年,那時候必然是十分把握的,現在他就來了,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他?!?/br> 有肥縣出來的同考官就笑道:“那小子倒是有點真才,據說根基扎實,也算是被任爾堅打出來的,人又靈秀所以黃知縣給他縣案首也不算是徇私。聽說他倒是還有個更靈秀的jiejie,是洪知縣盛贊的,工部的顧大人還在圣上跟前提起過,洪知縣的考績上也錄了她的名兒的?!?/br> 謝編修一聽,更加好奇,其他人也都伸長了耳朵細聽。 那同考官就將番麥一事說了一遍,大家嘖嘖稱奇,他又說如今黃知縣在肥縣三年也能靠著秦家提升了政績,只怕還能升遷呢。大家就對這個女孩子好奇,很想見識一下,只是想她一介女流,自然是在家里的,不可能來濟南府,也只能作罷。 等進場的時候,謝編修就站在貢院的主位入口處細細地瞧著,果然瞧見了秦揚,另外還有一個看起來比女孩子還漂亮幾分的錦衣公子,還有幾位也是儀表堂堂的文秀人物,讓人觀之便覺得不俗,他頻頻點頭,看來今年濟南府也能出幾個人物呢。 因為再三地告誡,叮嚀,所以第一場雖然有出錯的,卻也有驚無險,沒有發生任何危險事情。加上茅廁收拾得干干凈凈,靠著那邊的考生也沒什么異樣,不影響心情。 第一場三天,順利地熬過去了。 謝編修第一時間就讓人送來了秦揚的卷子,雖然封存著,可收卷子的時候特意留意一下,自然還是能分辨出來的。這些考官都是人精,做官未必會經營,可看文章卻是一流的,過目不忘,看一眼就知道是誰的了。 第一場是整個鄉試的重點,考察的是考生們對儒家四書五經經典的理解水平與寫作能力,若是考好了,后面就基本有望,若是考不好,后面也難翻盤。 謝編修看了秦揚的卷子,面色沒有明顯的表示,幾個同考官在旁看著,不禁好奇謝編修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謝編修沒說話,將試卷放下了,立刻就有人笑著問如何。 謝編修嗯了一聲,斟酌了片刻,道:“不錯。才十一歲,能這樣,已經很不錯。只是……” 他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來,道:“再看后面吧?!?/br> 為了防止夾帶,在那些老農們進去收拾的時候,考生們都是要離開號子的,都在貢院的廣場上呆著,不許靠近,更不許和他們有所交流。 領頭的是個叫成大的老蒼頭,卻不是齊風,謝編修便沒見著。 第二場,又是三天,便有些人堅持不住了,有發瘋一樣撕卷子往嘴里塞的,有胡言亂語的,有昏過去的,有…… 入場之前的檢查,也只能檢查人有無殘疾之類的,不可能知道有無隱疾,但是高強度的考試自然能試出來的。 秦揚倒是無所謂,吃吃喝喝得都很自在,反正他以前也常被任先生一關就是半個月,也習慣了。 秀瑤給他做了很多醒神補腦的吃食,除了自己吃,還給馮浩然。 馮浩然緊張得要命,要不是秦揚時不時地笑話他幾句,秦揚都懷疑他會不會緊張過度昏過去。 馮浩然自嘲:“從前無所謂,考不中也不覺得如何,現在總覺得是必須要考中的,所以……” 秦揚就讓他放松,不會要命的,都還年輕,回頭再來也一樣,“今年我們是來摸底,咱經驗的,下一次就好了,中間還會有恩科,不怕的?!?/br> 他反正還年輕,是一點都不怕,嘻嘻哈哈的,全場就他最輕松。 他隔壁的那個錦衣公子卻不那么舒服,就看他不順眼,沒想到兩人還是隔壁,真是氣人! 那錦衣公子叫什么李思變娘娘腔!搜身的時候他竟然不要脫光,簡直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