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皇兄?!蹦菑埬槤u漸的清晰起來,跟那個人的臉重疊起來。 怎么會是……他?北堂昊從來沒把那個人和夢境里的人聯想在一起。 夢里的一切……是我前世所做的,還是……未來會發生的?只是這么一想,北堂昊四年前的絞痛難忍的感受又撲面而來。 他不會讓這件事再發生!不會!北堂昊握緊拳頭。 北堂未泱一起身,喝了云月端來的玉米粥后,就去了蕖妃的寢宮。 蕖妃已經起身了,月兒幫她插上發簪,極盡細致溫柔。北堂未泱瞅著,覺得不對勁,從前他都沒發覺月兒待他母妃的樣子,仔細這么一看,好像有點不對勁? “未泱,你來啦?!鞭″冒l飾之后,扭頭一看,她的孩子正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好笑的說道。 “叩見殿下?!痹聝盒辛藗€頓首禮后,就出去準備擺膳。 “母妃……”北堂未泱也理不清自己是怎么了,算了,估計是自己的錯覺。 “有事找母妃,不然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沒有,我過來和母妃說聲,父皇讓兒臣到龍璃宮一趟?!北碧梦淬笥靡回炄岷偷恼Z氣說道。 蕖妃摸著發髻的玉手停頓了下,然后平心靜氣的說:“你就先去吧。你父皇那,盡量多花點心思吧。三年后你成年禮上,到時封個比較好點的封號也好?!?/br> 北堂未泱一直沒有與蕖妃說過,他準備成年后,出宮建府便離開。 炎烈皇朝不像邊國,邊國的皇子成年后,雖然也和炎烈一樣,必須離開皇宮,但是卻有一條束縛——一生只能呆在大王封賜給你的封地,除非必要,不得踏進都城一步;炎烈皇朝最人性化的便是這個,出宮建府的皇子,可自行決定離開與否,不用與君主報備,但是有一條要謹記,不得帶一兵一馬出城,出入關卡需要搜身,還有就是出了京城城門后,被封的王爺將會被卸下一切職務,皇子的稱號還在,卻與平民無異。 “諾。母妃,我先去父皇那了?!?/br> “恩,去吧?!?/br> 北堂未泱離開時,望了眼珠簾后的琴架,然后跨步離開。 蕖妃不看他離去的背影,慵懶的躺在貴妃椅上,思索。 北堂未泱身上依舊是昨日穿的湛藍色長袍,張烙老遠就看見他了,不急不忙的迎過來。 “叩見殿下,”張烙行了個頓首禮后,繼續說道:“陛下已經在宮門口等您了?!?/br> “宮門口?”什么意思? “殿下跟奴才來便是。請?!睆埨忧碜诱f道。 張烙是父皇身邊的奴才,他也沒什么好可以讓人算計的,所以沒有多說什么,北堂未泱就跟著張烙走去了宮門。 那道紅墻建造的宮門,猶如一道層層的牢門,困得人喘不過氣來。北堂未泱仰視著那宮墻。 前世一生他都沒踏出過的宮門,現在能站著這里,就好比一只喜鵲終于可以飛出牢籠一般的高興。第一次這么的接近自由。 “殿下?”張烙嘆了口氣。 北堂未泱揚起一笑,不好意思的看著張烙,道:“不好意思,張公公。我失神了?!?/br> “殿下可別折了奴才,您是主子。殿下還是先上馬車吧,陛下已經在里面等您很久了?!?/br> 他順著張烙指著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輛馬車。北堂未泱沒有出過宮外,也不知道這樣的馬車是招搖還是不顯眼。 馬車大了點(?),大概能容納七個人左右,周身都是名貴的烏木搭建而成,邊緣刻有類似字體的紋圖,但是北堂未泱不懂那是何字體,馬車頂上幾串黑色的朱纓長長垂落,至于那拉車的馬則是精貴非常的汗血寶馬…… 馬車外還站有三男三女,全都不是宮廷的裝扮。 “殿下?”張烙又嘆了口氣。 北堂未泱走過去,一旁的三男三女立刻對他行禮。 “叩見十五皇子?!绷鶄€人齊聲說道。 真是聲聲震耳…… “……起身吧?!北碧梦淬蟋F在還是不習慣多人向他行禮。 一名稍有姿色的女子,把手伸到他面前,北堂未泱不解,沒有動作。 女子沒有抬頭,聲音如出谷黃鶯般,說道:“殿下請上馬車?!笔治词栈?。 北堂未泱只得將手搭在她的手臂上,不敢接觸女子的手背,上了馬車。邊上駕車的男人幫他拉開馬車的黑幔,低沉的聲音說:“殿下請進?!?/br> 北堂未泱進去時,只看到父皇坐在馬車的正位上,閉目養神,沒有睜眼瞧他一眼。一看,父皇身上貌似也不是平常的袞龍袍,而是和他衣裳一樣,是湛藍色的普通外服,料子應該比他的好。 “叩見父皇?!北碧梦淬笾皇呛唵蔚男卸Y,馬車內多有不便。 “恩。坐下吧?!北碧冒猎竭@才睜開眼,眼里都是血絲,好像很疲憊,嘴角還抿著。 北堂未泱坐在北堂傲越左側座椅上,手放在腿上,不再言語。 “呵~”北堂傲越嘴角上揚,說:“今日怎么拘謹起來了?可是父皇昨日讓你沉郁了?” “沒有。父皇想多了?!绷暡柚鲤B出處事不驚,淡然的氣質。 “吁!”馬車外,充當馬夫的男人,揚起長鞭,毫不留情的鞭在汗血寶馬屁股上,宮墻的守衛直接大開宮門,讓馬車馳騁起來。 馬車內晃動不大,可見馭馬之人技術不錯。 “父皇,這是……?” “帶你出宮玩下,朕也想出去呼吸下空氣,不行?”北堂傲越說著,讓北堂未泱做到他身邊來,他順從的坐了過去。 “父皇……” “噓——”北堂傲越頭靠在他的腿上,舒適的輾轉一下,終于感覺到舒服,才睡了,眼瞼底下帶著一點灰暗。 沒多久,北堂傲越就熟睡了,平時習慣上翹的嘴角也放松,一副輕松之色。 父皇都沒有休息嗎?看父皇的樣子,北堂未泱不敢亂動,怕一不小心父皇被吵醒,可是當北堂傲越重重的呼吸之時,他總有些別扭。 北堂未泱無聊的東瞄西撇的看馬車上方,又要注意身子不能受外面的影響,維持不動。才過了一下子,腿上就有麻意了,背也直挺的難受。 “駕!”馬車一下子大幅度的晃動,北堂未泱沒有任何思考的直接先按住北堂傲越伏在他腿上頭部和肩膀,才讓北堂傲越沒有受多大影響的繼續沉睡。 北堂未泱看著香憩的北堂傲越,若有所思。 北堂傲越或許給了北堂未泱所想要的父愛,卻一直沒有北堂鴻煊帶給他的親情。北堂未泱從來沒有否認自己的資質平庸。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北堂未泱都對權勢沒有絲毫的念想,也自知沒有這個能力。倘若自己可以再傻點,看不懂其他人的內心,不要猜測太多,他是不是會開心一點? 北堂未泱其實知曉,父皇一開始從蔑視到‘疼寵’他,都與身上的麒麟玉佩有關。北堂未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純粹是聯合一切自己感覺到的;前世的北堂未泱也知道,北堂昊不屑于他的犧牲,帶著有色的眼睛看著他,認為他賤,沒有自主能力。說難聽點,他前世愛的很卑微的確到了一種低賤的地步。前世的他除了露水姻緣外,北堂未泱的短短的十六年來,幾乎只和北堂昊、云月……還有那個教授他簡要知識的夫子接觸多點。北堂昊是他當時唯一想緊緊抓住、仰望的人。有錯?好吧,錯了,所以他今世不會再把感情交付在任何人手上。 父皇,我可能不能如你所愿了。他北堂未泱雖然猶如一個扶不起的阿斗,也不想再被利用,等到十六歲,他會立刻離開,遠離一切紛爭。 臉上一片冷漠。 ☆、50章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后,馬車漸漸停下,因為馬車密封得很好,所以北堂未泱幾乎聽不到車外的喧鬧和討論聲。 在京城這個地方,車來車往,都是達官貴人,馬車那些好點的,每天都能看上個百八十次。本來他們是不會很顯眼的,但是只要你看到三男三女一直用非人的速度,優雅的用輕功輕躍護住馬車,那就不一般了。駕車的都是個才俊,真不能想象馬車里坐著的會是什么風流倜儻的人。 提著菜籃的婦女,手掌遮住自己的側邊臉,小聲跟身邊的姐妹說:“這馬車里的不知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好不威風!” 姐妹附和道:“是呀,你看那馬車旁的人,嘖嘖嘖,連個丫鬟都比咱們漂亮,什么世道???”邊說下巴的肥rou都跟著動。 街頭很多人小聲議論。馬車就這么停在了大路中央,三男三女立刻停住,站成兩排,半弓著身子,駕車的男人也翻身下車,手環臂,一把刀掛在腰間,肅殺之氣立顯,頭只是稍稍的低下。 北堂傲越還躺在北堂未泱腿上睡覺,無奈的看著他父皇,馬車半天沒動了,父皇不會一點感覺都沒有吧? 北堂未泱嘗試性的動了下腿,但是北堂傲越只是頭蹭了兩下,又沒動靜了。他低下頭,靠近北堂傲越的耳朵,輕聲喚:“父皇?” …… 沒有反應。 唔,該怎么辦?猶豫再三,北堂未泱還是選擇大聲叫一句:“父皇!”一喊完,他臉都漲紅了,因為他那父皇此時正笑瞇瞇的看著他,滿臉嘲弄成功的表情。 “父皇……?”北堂未泱無奈的看向車頂。 北堂傲越幸災樂禍的說:“未泱,這是宮外?!?/br> 北堂未泱不理解,他知道出宮了。不過有什么關系? “你可知道馬車現在在哪里?” 他搖搖頭。 “我們現在在京城最繁華的地方,所以等會你就喚朕父親吧?!?/br> 北堂未泱還未退去的紅潮,又增添了艷色。他剛剛這么大聲的叫父皇,不知道有沒有人聽到? “諾?!?/br> 北堂傲越拍拍他放在腿上的手背,付之一笑的說:“不用擔心,我們出去吧?!?/br> “諾?!?/br> 腰上掛刀的男人,打開馬車的門,然后站回原位??礋狒[的群眾滿心期待的看著。一雙和女子一般的白細修長的手,拉開一邊厚重的幔簾,大家都以為擁有這樣的手的,必會是什么驚才艷絕的女子,萬萬沒想到—— 瞧見來人的瞬間,人群能清晰聽到一浪接一浪的失望嘆氣。那是一名身著湛藍色衣袍的少年,容貌還未長開,那張普通得過目即忘的相貌,讓期待已久的人們感嘆道,此人腰間掛著的羊脂白玉玉佩比他人還引人注目。 北堂未泱自己跳下馬車,沒有借助馬車旁的女子。乍看到四周這么多人,他嚇了跳,但是慢慢平靜下來。站定了,等待北堂傲越下馬車。 大家以為就這樣的時候準備散場的時候,北堂傲越不負眾望的風度翩翩下馬車,唇邊習慣的帶著笑意,眼里沒有任何感情,只是他掩飾得很好,幾乎無人能看出一點端倪。 北堂未泱明白他父皇的迷人之處。暫不說那舉手投足間有常年處于上位的威嚴、高貴,那張臉也讓后宮多少女子癡迷至芳華逝去。 周遭的目光全部投射到北堂傲越身上,他視若無睹,拉住北堂未泱的手,走入人群中,七個人跟在他們身后。 “父親……,為何帶我出來?”北堂未泱并沒有心思看路邊攤上的玩意,那些東西日后他出宮,多得是時間看。 “每天在那里不悶?”北堂傲越走到一個飾品攤子,擺弄那做工帶著瑕疵的飾品。眼睛被一個壓在銅鏡底下的銀色一角吸引。 那是一款包金獸首白玉鐲。在炎烈皇朝,玉器總是更受歡迎。這手鐲十分適合他的十五子,就是有點女氣了。 攤販是一個約花甲之齡的老者,雙眼渾濁,有氣無力的說:“大人若覺得好,便買去吧。這鐲子是咱兒子從一個林子里拾到的,您要,老頭子就算你便宜點?!崩险呤呛┖竦娜?,不喜歡弄虛作假,不會強求別人買他的東西,來歷那些也從不隱瞞。 “哦?”林子里拾到的?北堂傲越對著陽光,看鐲子的剔透度。鐲子是真玉,但是卻屬于下品,北堂傲越只看了一下,拿著便走。 北堂未泱看他父皇拿著一個女人的玉鐲離開,有些疑惑,鐲子雖然外相還不錯,質地應該好不到哪去,拿回宮里,估摸著沒幾個妃子會喜歡吧?好吧,父皇送的,再差她們都覺得很好。 老者看北堂傲越氣也不吭個,就拿著自家的鐲子離開,急了,可惜腿腳不便,兒子又沒回來,想著要吃啞巴虧的時候,北堂傲越身邊帶刀的男人走過來,老漢呆滯的看著他扔了一塊金子到他那攤位上,和后面的六個人一起離開。 一行人走進一家裝潢不錯的茶館,店小二眼尖的笑瞇瞇跑過來,帕子放在肩上,討好的說:“各位客官,可要到樓上的雅間?” “父親?”北堂未泱尋求意見,他只有聽命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