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厲義跟著眾人跑來跑去，焦急地搓著手喃喃道：“這可怎么辦？這可怎么辦??！”

    霍厲仁神情倨傲漠然，語氣淡淡：“放心，等阿霆把該交的交出來，這個家有我在，倒不了！”

    霍厲義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大哥，你是瘋了吧？眼里只有錢！我說的是奶奶！是爸！是……他們現在全在醫院！”

    他原本還想說白雪如，但話到嘴邊，終究是沒說出來。

    霍厲仁抬眸，猙獰的臉上帶著狠意：“這么擔心，那你跟著去??！”

    霍厲義訕訕地縮了縮脖子：“他們都是經過云天寶貝特訓的，比我管用?！?/br>
    那時候，云天說老太太年紀大了，家里的傭人必須要掌握些急救的知識和輔助技能，他還戲謔他想太多?？裳巯?，一切都派上用場了。

    提到霍厲霆一家，霍厲仁的目光愈發森冷。

    霍厲義趕緊扭過頭，避開他的眼神，匆匆跟著傭人出了門。

    霍文昊一看霍厲義離開，再不藏著心里的激動和喜悅，討好地湊到霍厲仁和宋菲兒身邊：“大叔叔，我就知道，這個家里還是您最厲害。不管是霍家家主的位置，還是霍氏總裁的位置，都是您的，也只能是您的?！?/br>
    “舔狗！”宋菲兒腹誹著，暗暗翻了個白眼。

    霍厲仁勾唇淡笑，沒有毀容的半張臉溫潤如初：“放心，你是我的親侄子，我不會讓你流落在外的。等交接手續辦完，你就可以直接回家了?！?/br>
    霍文昊興奮得兩眼放光：“謝謝大叔叔！謝謝大叔叔，還是您最疼我！”

    等到那個時候，霍厲霆和肖暖就會像喪家之犬一樣被趕出霍家。失去霍家這個靠山，他們還不任由自己搓扁捏圓？

    霍文昊想著，眼底飛快閃過得意和狠戾：哼！霍厲霆，你們給我等著！

    ……

    黑色豪車快速行駛在寬闊的街道上。

    白宇一邊開車，一邊從后視鏡觀察著后排男人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三少，您、您沒事吧？”

    問完，他就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一天之內經歷這么多事，爹不是爹、媽不是媽。爹媽不是親生的也就罷了，好端端的莫名其妙成了工具人，還是助紂為孽的那種，是個人心里都會不好受吧？

    白宇想了想，又補充道：“大少和宋小姐肯定是合謀，他們說的那些話，未必就都是真的。我覺得……”

    “我沒事?！被魠桍_口，打斷他的話：“這樣很好，都和我無關了，就這樣?！?/br>
    他的語氣很平，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白宇心里莫名感覺到失落：“您、您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沒時間，也沒那個心情?！被魠桍Z氣坦蕩漠然：“好好開你的車，旁的不重要?！?/br>
    白宇訕訕地縮了縮脖子，踩著油門的腳又用了力。

    ……

    市立三院，icu病房外間。

    隔著觀察窗，肖暖看著平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白雪如，重重地嘆了口氣。

    肖老爺子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溫聲道：“沒事，目前命是保住了。只是跟之前云天的情況一樣，現在還沒到毒性徹底爆發的時候，所以暫時還不能確定毒藥的具體名字和解毒辦法。小陸拿了血液去化驗，希望能盡快拿出結果來?！?/br>
    他話音剛落，病房的門就被人推開，陸浩然探頭進來：“血液樣本我已經放進儀器分析，要等會才能出結果，我過來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忙的？”

    “暫時沒有，現在就只能等了?！毙づ粗鴥x器上跳動的數字，神情悵然：“最終，可能還是要靠那本書?！?/br>
    肖老爺子點點頭：“是。所以我已經把那些我們肖家世代口口相傳的附加條件默寫出來了。一旦那邊跟我們聯系，我就把完整的書交給他們?！?/br>
    “那怎么能行？”陸浩然的話脫口而出：“老爺子，我們絕對不能向惡勢力低頭??！”

    “這也是沒辦法之中的辦法了?！毙だ蠣斪訃@氣，嚴肅道：“已經有很多人因此受到傷害，不能再有更多、更大的傷害了。作為醫者，我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好好的藥成為害人的工具?！?/br>
    肖暖蹙眉：“外公，他們未必就會說話算話，將書徹底交給他們，風險系數實在太高了?！?/br>
    肖老爺子認同地頷首：“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但整本書現在都在我腦子里，萬一他們言而無信，我還可以解毒。但如果不試試，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br>
    “可是……”

    肖暖咬著唇，正要開口，病房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小柒滿臉焦急地沖了進來：“肖爺爺、肖jiejie，那邊、那邊又來信了?！?/br>
    肖老爺子、肖暖、陸浩然三人交換了個眼神，面色同時凝重起來。

    “是通知時間地點嗎？”肖老爺子沉聲問。

    小柒緩了口氣，點點頭：“明天中午，錦湖公園湖邊見面交貨。他們的態度很強硬，說如果不去的話，就會、就會有下一個受害者?！?/br>
    肖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眼神凌厲：“這未免也太囂張了！外公，明天我去會會他們?！?/br>
    “對，我也去?！标懞迫粦嵖馗胶偷?。

    小柒弱弱道：“肖jiejie，信上說了，只能肖爺爺一個人去，不準報警、不準帶保鏢，否則就還是那句話?！?/br>
    “哪句話？”

    霍厲霆和白宇推門而入，正好趕上小柒的話音落下，他便隨口問道。

    肖暖抬眼看去，又驚又喜：“你不是回家了嗎？怎么過來了？”

    霍厲霆的面色微僵了下，故作輕松道：“家里的事處理完了，就過來看看?！?/br>
    他掩飾得極好，可肖暖還是覺察出異樣：“家里沒什么事吧？”

    “放心，沒事?！被魠桍读顺蹲旖?，岔開話題：“你們剛才在討論什么？是跟她的病情有關嗎？”

    說話間，他抬眸朝著病房里看了眼，只是一眼，他就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是，也不是。幕后黑手又來信了?！标懞迫谎院喴赓W，把大致的情況跟霍厲霆說了一遍：“事就是這么個事了。這里說話不方便，隨時隨地都可能有人進去，你們還是回去商量，免得在這里影響病人休息?！?/br>
    “我們都走了，伯母怎么辦？”肖暖擔憂地看向白雪如。

    陸浩然拍拍胸脯，自告奮勇道：“這不是還有我么？反正我要等檢查結果出來。你們先回去想想，有什么進展我們第一時間互通消息?！?/br>
    肖老爺子往病床上看了眼：“也好，看她這樣子，一時半會兒可能醒不過來。那就辛苦你了，小陸?！?/br>
    得老爺子一句感謝的話，陸浩然立刻跟打了雞血似的：“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晚輩應該做的?！?/br>
    他推著他們出門：“你們就安心回去，好好商量，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必定萬死不辭?！?/br>
    末了，他又拽住霍厲霆的衣擺，竊竊道：“阿霆，你這臭臉太難堪，回去好好休息！如果有可能的話，跟老爺子說說，讓他把書送出去之前，先給我看看唄！”

    霍厲霆抬手撫著臉頰，甩開他的手：“賊心不死！”

    這是赤、果果的嫌棄??！

    陸浩然盯著一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甘道：“果然是有異性沒人性！以前肖暖的話是圣旨，現在肖暖全家的話都是圣旨了?！?/br>
    ……

    新城近郊，云天別墅。

    肖暖遣散了傭人和保鏢，一家人連帶著白宇小柒環坐在客廳的沙發區。

    霍厲霆檢查過信件無恙后，淡淡開口：“我同意外公的意見。既然對方想要，那我們把書給他們便是。只是單獨見面這件事，不能讓外公去，我去?！?/br>
    肖老爺子擺擺手：“不行不行，他們在信里特意注明只能我自己去。你代替我去，失信于人是其次，就怕他們以此為借口亂來，到時候只會得不償失?！?/br>
    “可您一個人去，我們怎么保證您的安全？”肖暖皺眉，滿臉擔憂。

    肖老爺子瞪他一眼：“那讓阿霆去，就能確保他的安全了？他跟我還不是一樣，一個腦袋兩只手，萬一對方是有備而來，那結果還是一樣。我這個老頭，比你們任何人都合適?！?/br>
    “可……”

    肖暖后面的話還沒出口，就被老爺子沉聲打斷：“行了，誰都別再勸了。這件事，就這么決定了。明天中午我會按照對方的要求，親自去交收?！?/br>
    他神情嚴肅，不容反駁。

    肖暖無助地看霍厲霆一眼，霍厲霆眉頭微蹙，沉吟道：“白宇，你馬上安排人手，將錦湖公園周圍三公里的范圍全部監控起來，務必確保外公的安全。同時注意隱藏，千萬不能打草驚蛇?！?/br>
    “明白?！卑子罟Ь磻?，正要去辦，卻被老爺子阻止：“不用，沒有這個必要?！?/br>
    “為什么？”

    眾人詫異地看向老爺子。

    肖老爺子呼出口氣：“他們把見面的地方約在鬧市中的鬧市，人來人往的公眾場合，說明那個地方肯定不會是最終見面的地方?！?/br>
    如果無法確定見面的具體地方，那么他們的情況只會更加的被動。

    霍厲霆和肖暖對視一眼，兩人面色都是同樣凝重。

    對手太狡猾，他們掌握的信息又太少了。

    眾人正思索著，霍厲霆的手機忽然在沙發邊響了起來。

    看到是霍厲義的號碼，他立刻接起?？蛇€沒等到他開口，電話那邊就傳來霍厲義殺豬般地嘶吼：“阿霆，你在哪呢？奶奶暈倒了，現在在醫院，你快來??！”

    霍厲霆握著電話的手一緊，霍然起身：“哪家醫院？病房號？”

    霍厲義找到主心骨，聲音弱下去，哽咽著報了地址。

    ……

    市立三院，vip病房。

    霍厲霆和肖暖趕到的時候，霍老太太人已經清醒過來。

    她靠坐在床頭上，蒼白的臉頰上皺紋松弛。眼鏡被放到床邊的柜子上，睜著一雙灰蒙蒙地眸子，無神地四處張望：“阿霆、是阿霆來了嗎？”

    她伸出手，顫巍巍地在虛空中亂抓。

    霍厲霆急忙快步過去，握著她的手，溫聲道：“是我，奶奶，我來了?！?/br>
    老人的指尖冰涼，凍得他眉頭微蹙。

    霍來太太伸出另一只手，又在虛空中抓了抓：“小暖，我的小暖也來了嗎？”

    肖暖趕緊迎上去，握住她的手：“在呢，奶奶，我在呢！”

    “好好，都在就好！”霍老太太眼圈泛紅，拉著他們在床邊坐下：“你們答應我永遠都不準離開霍家，永遠都要做我的乖孫子、乖孫媳，好不好？”

    來的路上，霍厲霆已經把主宅發生的事情，包括霍厲仁和宋菲兒那些話，簡要的給肖暖講了一遍。

    肖暖雙手捂住老太太冰涼的指尖，哈著熱氣安撫道：“奶奶，您就放心吧！我和阿霆不會離開您的，攆都攆不走那種?！?/br>
    “不光是不能離開我，還不能離開我們霍家！”霍老太太嚴肅地強調道：“云天寶貝送給我的眼鏡，我以后也不帶了。我寧愿我一直瞎著，那樣我就看不見這個家支離破碎的樣子了……”

    她說著說著，語氣不自覺地弱了下去，一貫慈愛的臉上此刻竟是無奈和酸楚。

    肖暖的眼圈不由跟著泛紅：“奶奶，您別這樣說。您得戴上眼鏡，您還要看著云天讀書、交朋友、拿畢業證、交女朋友呢！”

    霍厲霆握著老太太的手，沒有說話，硬朗的下頜線緊繃出銳利的幅度。

    “我知道你們心里委屈，我知道你們受了很多的哭和誤解，可你們就當是為了我?！被衾咸j然地嘆了口氣，眨眼淚便落了下來：“我活到這把年紀，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br>
    丁姨偷偷抹了抹濕潤的眼角，飛快拿了紙巾給老太太拭淚：“老夫人，您可千萬別這么說，三少奶奶說得對，您還要看著云天小少爺念大學、畢業結婚呢！您千萬保重身體，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三少爺和三少奶奶都是孝順孩子，他們會永遠敬著您、愛著您的?！?/br>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他們答應，永遠留在我身邊?！被衾咸湙M地撇過臉，避開丁姨的手，睜著一雙灰蒙蒙地眸子瞪著霍厲霆和肖暖的方向：“你們倆今天就給我句準話，答應還是不答應？”

    若是依她的意思，她恨不得讓他們賭咒發誓才好呢！

    肖暖見蒙混不過去，無奈地看霍厲霆一眼。

    霍厲霆面色沉郁，老太太他認、甚至白雪如和霍南山他也可以認，但那個家他是真不想再回去了。

    正在兩人猶豫之間，病房的門忽然被人“砰”地推開，陸浩然滿頭大汗地沖了進來：“阿霆，伯母出現癥狀了?！?/br>
    這個毒一旦發作，肯定十分兇險，肖暖不敢耽擱，輕掙開老太太的手：“奶奶，您先好好休息，我跟阿霆先去看看伯母，很快回來?！?/br>
    霍厲霆起身，朝著丁姨微微頷首，無聲道：奶奶就先交給你了。

    丁姨點點頭，給他個安撫的眼神：三少放心！

    霍老太太聽出陸浩然話中的急切，知道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便沒有阻攔。只眼巴巴地循著腳步聲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對丁姨吩咐道：“雪如怎么了？馬上讓人去打聽一下?！?/br>
    ……

    icu病房，內間。

    白雪如面色鐵青，赤著雙腳，身體堅硬地站在病房中央。她的眼睛血紅，環視著周圍的醫護人員，惡狠狠地齜牙咧嘴，喉嚨中不斷發出嗚嗚的低吼聲，像是一頭隨時會對人發起攻擊的野獸。

    “白女士，你冷靜點！我們是醫生，是來幫你的?！焙t生伸出手，示意她放緩呼吸，然后慢慢地向她靠近：“你別害怕，這里是醫院，你非常安全?！?/br>
    五步……三步、兩步，就在胡醫生里白雪如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白雪如繃得筆直的身體忽然完成彈弓形，直接朝著胡醫生彈了過去。

    距離太近，胡醫生避無可避，結結實實被白雪如抱了個正著，接著白雪如就是嗷嗚一口，直接咬上了他的肩膀。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到其他醫護人員反應過來，胡醫生已經痛呼出聲。

    “哎喲！”

    眾人連忙上前幫忙，可白雪如的身體就像是灌了鉛，又沉力氣又大。

    大家掰手的掰手，抬腳的抬腳，好不容易才將她生生從胡醫生身上摳下來。

    “白女士，冷靜，冷靜??！”

    眾人還沒來得及松口氣，白雪如的雙腳一落地，立刻又扭頭朝離自己最近的護士咬了過去，喉嚨里不斷發出恐怖的嗚嗚聲。

    那護士嚇得撒腿就跑，白雪如陰冷嗜血的目光立刻就落在另一個離自己最近的人身上。

    很快，滿屋子的醫護人員就被她追得四散奔逃，連那支安定針的時間都沒有。

    肖暖和霍厲霆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

    她顧不上換衣服，抓起藥盒里的安定針就沖了進去，照著白雪如的后頸就是一下。

    白雪如吃痛，回頭看著肖暖，紅眸中兇光畢露。

    她的喉嚨中發出“咯咯”聲，詭異如夜梟，然后整個人終是緩緩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