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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了搖頭,走上前洗菜。 祝嵐這?房子自從買來,基本上就沒怎么開過火,廚房里鍋碗瓢盆連帶烤箱蒸箱什么都有,陶瓷和玻璃的餐具在燈照下泛著一層銀亮的光。 這?廚房空間雖然不小,但兩個長手長腳的男人湊在一塊兒洗菜洗碗,還是有些逼仄了。 紀行把西紅柿洗干凈,左右看了看沒找到碟子,拍了拍祝嵐,問:“碟子在哪兒?” 祝嵐正專心對付手?底下亂跑的小青菜,頭也沒抬地說:“背后櫥柜里?!?/br> 紀行轉過頭去拿。 他剛一打開櫥柜,就和懟到面前來的碟子來了個對眼,職業選手?的反應力都沒能阻止這?個碟子以跳水運動員的姿勢自由落體,伴隨著一聲脆響,跟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啪!” 紀行:“......” 祝嵐也轉過身。 兩人看著地板上那個印著“H”字樣的、被摔的四分五裂的碟子,沉默了半晌。 “你這?是嫌棄洋城不能放鞭炮,特意給我來了個‘碎碎平安’么?”祝嵐笑了。 紀行:“......” 雪菜聽見聲響也從外面刺溜竄了進來,這?只胖狗繼承了G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優良傳統,對著滿地的碎片不僅沒被嚇到,還顯得很?興奮,一個勁兒地要往前沖。 眼看狗爪子就要踩到地下玻璃,紀行連忙蹲下去要撿瓷片,他剛一彎腰,祝嵐立刻把人拉住了:“誰教你的碎片拿手撿?” 他把紀行往旁邊拉了一下,說:“這?里我來弄,你別碰了,去給我從工具柜里拿卷透明膠帶來就行?!?/br> 紀行怕他割到手,三步并兩步地繞過一地碎瓷,飛快地去工具柜里拿了膠帶來。 祝嵐把那一地亂七八糟的東西掃起來,用膠帶纏在一起,試了試確認不再扎手了,才扔進了垃圾桶里。 “行了行了,紀神歲歲平安的心意我收到了,”祝嵐洗干凈手?,轉過來捏了一下他的耳朵,“你也別在這兒等著了,到外面待著吧,看電視玩電腦都行,電腦密碼是你選手?ID?!?/br> 頓了一下又補充:“有你在這兒我真是干不了活,別擾亂軍心了?!?/br> 紀行:“......” 紀神頭一次被人嫌棄添亂,滋味奇妙,但罪證當前,盡管他很?害怕祝嵐單獨做菜會把廚房炸了,還是紅著臉乖乖走到了外?面。 客廳里天然大理石地板反著燈光,卻不顯得冰冷,是一層暖黃,這?里在他第一次進來的那一天還透著一股昂貴的生?人勿近的氣息,卻在他住進來幾天之后變得熟悉而親切。 雪菜也跟著竄了出來,在茶幾底下打滾兒撒歡,紀行坐到沙發?上,彎腰把它抱了起來。 這?只胖狗最近伙食太好,根據手感來估計應該是又長胖了好幾斤,短短肥肥的四只腳在紀行腿上踩了兩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了下來,小腦袋磕在紀行膝蓋上。 紀行窩在沙發?里,沒看電視也沒開電腦,就這么一邊摸著雪菜的腦袋毛,一邊看著廚房里走來走去的祝嵐。 ——其實紀行心里明白祝嵐為什么執著于自己動手做年夜飯。 祝嵐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十指不沾陽春水,隔著五十米聞到路邊大排檔的油煙味兒都要皺眉的少爺,卻能硬生?生?忍下潔癖、忍下一身紈绔毛病,完成買菜、洗菜、把菜做好再端上桌這?一系列麻煩得要?死的流程,怎么想其實都是不對勁的。 但他偏偏就是這么做了。 紀行想過很?多種理由。 有可能他是不想大過年的麻煩外賣小哥跑腿,或者是他嫌麻煩也不想自己出門去酒店里吃飯,又或者是他突發?奇想,想趁著年假的功夫磨練一下自己的廚藝。 紀行提出這些理由,最后又否定了這?些理由。 在基地那一天的談話浮現在耳邊,祝嵐笑著問他:“小朋友,跟我回家好不好?” 什么是家呢?紀行想。 有瑣碎的爭吵,有零丁的碰撞,有冷戰后再和好,有分別后再相遇。 塵世的煙火味道融入千家萬戶,最后匯聚在除夕夜相碰的杯盞中。 ——祝嵐其實是想給他一個家。 紀行有點出神地看著廚房里忙碌的人影。 兩人相距不過咫尺之遙,似乎只要“嘿”一聲對方就能聽到,回過頭來相視一笑。 蒸汽裊裊從廚房里飄出來,把客廳里都氤氳得有些模糊,鼻尖里傳來一點尚未出鍋的菜肴香味,兩人一起貼在廚房門上的福娃憨態可掬,抱著錦鯉拱手拜年。 紀行吸了吸鼻子,然后輕輕捏了捏自己大衣口袋里的鑰匙。 這?棟房子的鑰匙,他的......家的鑰匙。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 紀行在這小二十年的歲月里,早就習慣了獨身遠行。 他不斷地向過去的人揮手,不斷地與過去的自己告別,甚至一度決絕地把一切都留在了身后——可他又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剛才那種快要忘卻的陌生?感覺,那是一種奇妙的歸屬感,來得霸道又溫柔、緩慢又迅猛,幾乎叫人覺得一輩子,都可以在這樣簡單的湯湯水水中塵埃落定下來。 “紀行,祝嵐他是真......挺喜歡你的?!?/br> “我認識他這?么多年,第一次看他對一個人這?么認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