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告別(0917修)
27. 晚自習結束,顧鹿深不放心的走到她桌子前看著她,她的鼻子通紅,雙眼哭腫得像個燈泡,雙手還顫抖的用紙擦干書上的痕跡,動作用力又像是賭氣。書里的字跡已經被水泡得模糊,紙張也浸得發皺。 “何云,畢業了準備報考哪個大學?”顧鹿深沉著聲音問著。 他看著何云擦拭的動作一頓,呆呆的看著不堪入目的書,怔怔的說了一聲。 “Z大?!?/br> 他選擇了出國,那她,也不會遵守那句話。是他先做錯的,她沒理由去堅守。 沒理由的。 她想戴上一副盔甲,眼淚便想侵蝕她的堅強。 顧鹿深見她又落淚了,忙抽出紙巾安慰她,“別哭啊,你一定會考上Z大的,別灰心?!?/br> 局外人還以為她是在為分數達不到而傷心。 也該的,沒人知道他們有著關系,更不會聯想到。所以,沒有周圍的指點,他才更灑脫的走。 沒頭,沒尾的少女戀情,夏日,會收走她的淚水和不甘。 她擦了擦眼淚,轉過頭對他扯出一個要哭不哭的笑容,難看極了。 “我只是在哭這兩頁上做的重點筆記,全沒了,我要抄多久啊?!?/br> 顧鹿深哧得笑出聲,將自己的書翻出來遞給了她,“好好抄啊,加油?!?/br> 何云一再推辭顧鹿深送她回家,顧鹿深僵持不下,只好無奈地摸摸她的頭,走了。何云看著逐漸遠去的顧鹿深,離自己的方向背道而馳,她也轉過身,朝溫醉清家里走去。 路燈昏黃的像是黃蛾子,總是有著烏黑的身干。她看著自己的影子一會長,一會短,一會在前,一會在后,像個調皮的孩子。周邊的同齡人熙熙攘攘,歡笑著,或是談論題目的解析,今后的道路,還有相約在高考前去游樂園放松的談話,嘻嘻哈哈笑著,格外的刺耳。 游樂園。 何云終于掏出像是在胸口長大的票券,這張上面印滿了小人的,花花綠綠的長方形紙片,中間有一杠深深的白色折痕,泛著彩碎的殘渣,一展開,便落入塵中。 票根還在,上面印著紅色的圓圓的章印,像是嶄新的,泛著印泥的味道。 一張,票。 花哨的顏色像要烙在她全身的骨頭上,每每想到此,她的手發著疼,腿也疼,腳,腰都疼,胸骨那里,是最疼的。 她利落的沿著那條白線,狠狠的將那票券撕成兩半,捏在手中,那不遠處路邊的垃圾桶,狠狠的扔進去。 沒必要,留著他臨走時留給她的唯一一個東西。 正在車站等車的人們,嘻嘻哈哈的侯著前方還未顯現的公交車,言辭中都是今天的趣事,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偶爾瞟著遠方,扔垃圾的孩子們隨處可見,無非應是買的什么辣條,冰淇淋什么的。 不過人們看著有個小女孩,緩慢的走在垃圾桶前方,像是書包很重般,她的肩垂得像被壓彎的衣架子,待走到約是十幾步,她卻突然轉過身,好像書包又輕了,飛奔的跑過來。 喘著氣停在垃圾桶旁邊,也不顧什么臟亂,直徑伸出手就翻找了起來,臉都快伸進桶里了。 人們怪異的看著她,她卻毫不自知,只翻找自己的,人們也是覺察一會兒的功夫,那女孩便伸出頭,手里拿著兩張紙,上面已經沾滿了冰淇淋的巧克力,她卻笑得有些悲傷,將那兩張紙揣進手心,轉身又走了。 車來了,人們也不再看,只推推搡搡的準備回家了。 唯一,的東西。 周天的時候,何云一個人去了游樂園了。她細心的用干抹布擦掉票上的巧克力,用透明膠帶小心的粘上這分裂處,她有些心虛的拿到檢票員手中,見她神色淡然的撕了票根將剩余的遞給她,她松了口氣般的緊緊揣在手里,看著遠處的摩天輪,笑了笑。 溫醉清,游樂園很好玩。 過山車很刺激,她的頭發被風吹進嘴里,一場下來她只后悔她怎么沒扎頭發。 她去坐了沖上云霄,二十米的高度,她看著底下綠的白的全在自己腳下,下垂的時候,她的腳高高飄起,下來的時候腿都是抖的。 她還去了鬼屋,黑暗的空間,紅色的燈光,可怕的裝飾,她緊緊的捏緊自己的衣角,只能緊跟著身前的那對情侶。 原諒她,她每場下來都吐了,胃里被酸得難受,她的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她撐著墻,喝著買來的礦泉水。 所以。 摩天輪她沒去坐。 溫醉清,游樂園很好玩。 只是她要離開了。 她去了花市買了顆種子,種在綠草如茵的草坪上,沒人發覺,她也似乎沒再管它,每天準時上學,努力的做著卷子,背著重點。 她在高考前的第十天,看著通訊錄里被他強制命名的“帥氣哥哥”,看了很久,退回界面,再看看空空如也的短信箱,摸著屏幕仰著頭不知想些什么。她出了門,把他送的這部用了快兩年的手機扔進小區的池塘里,看著濺起的水花,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眼里只有池里的水光。 花只開了兩朵,黃色的小小的,是小雛菊。她小心翼翼的摸著它柔嫩的花瓣,起身準備走上考場。 高考結束了,證明她真的要離開他家了。三年的承諾已經到期了。 她有時坐在他家的門口,遠眺來來往往的車輛,沒一個是她想看見的,有時進到他的臥室,看著熟悉的裝潢,她的心里總是免不得一抽,她摸著他書柜的桌面,看著架上形形色色高深的,看不懂的英文字母的書籍,似乎有些明白他的選擇。 他們,真的不是一路人。 而她癡心妄想,想做王子舞會上的灰姑娘。 便忘了,灰姑娘也是能參加舞會的貴爵。 她填上Z大的信息,仿佛所有都要塵埃落地了,有些賭氣,有些不甘心,還有些癡望,都在她的手里,滋滋的冒著熱氣,燒得她鼻子紅紅的。 收拾了行李,向溫太太溫老爺告了別,謝謝他們三年的照顧,看著門外招手等待她一起坐上前往Z市火車的顧鹿深,她向他大聲說了一句。 “等一下?!?/br> 她跑到那草坪里,一眼便看見在一片綠色,那株開著兩朵黃花的獨特存在,她緩緩的蹲下身子,看著那兩朵無知的花兒,用尖銳的指甲掐掉綠色的,細細的枝干,一朵拿在左手,一朵拿在右手。 她走上樓,推開溫醉清的房門,將左手那朵還冒著朝氣的黃花放在他的枕頭上,看了良久,才說出話,聲音顫顫的。 “告訴他,我要走了?!?/br> 小雛菊的花語:那,你愛不愛我。 她輕輕的關上門。沒帶一點腳步聲。 另一朵,被她別在行李箱上,只不過,風一吹就沒了。 告訴他,我要走了。 第一次,他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