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再識(1106修)
14 夏日的燥熱,在這座城市里沸騰。 何云大四下學期,終是靠著勤奮努力,進了家大公司,應聘上了實習期滿三個月的會計助理。 這四年,變了很多。城市的繁榮程度,街道的休整,衣著的流行,人煙的密集,都流露著時歲的腌制況味。 和她記憶里的城落,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便辦理好了入職手續,又經過上級的培訓指導,終于在這華麗的辦公桌上放下自己的第一支筆。 剛出世的年輕人,大多在第一份工作上,看重的是鍛煉和經驗。 沒有人脈的何云,第一份工作是在大四上學期,那時已沒課了,便在A市投了簡歷,進入在一家設立在小區里的公司里。 房子是老板租的,一百多平,零零散散的共十二個員工,小公司剛起步,規模很小,內容卻很雜。 她是名人事,也幫著老板每天干運營的事務,累得身心疲憊,可也不大好開脫。 一個月二千五的工資,干的活更像是五千二的。 她便是安慰自己,公司氛圍不錯的,老板待她也不錯,還帶著員工周末看電影吃東西。就是事雜了些。 甚至是有些荒謬的想,要是我帶著公司飛黃騰達了呢。 想著想著,她便釋懷了。 這跟她小時便養成的性子有關。被動又軟弱的,還特容易心軟,只是在心頭上埋怨幾句。一到安排上事兒了,便又默不作聲的去了。 那時自我介紹時,她便眼神飄忽的,聲音細如蚊音,說話也吞吞吐吐的,仿佛警察審訊犯人般局促。 發表意見討論時,她便只是柔柔的說句,“我覺得…她說得挺好的?!?/br> 她的辭職是源于一件惡心事兒。 公司有著衛生間,像是家里的一般。那日小區停電,一位女生上著夜班剛好急著上廁所,便摸著黑進了,在無聊的打量間竟發現墻面有個紅色的點。 她起了身敲著墻面,聽著空蕩蕩的悶聲,女生心生惶恐的用著掃把捅開,隨之掉落的,便是一個微型監視器。 那時,女生們都辭了職,何云便拿著多補償的工資,付了半年的房租,付完之后兜里只剩三百多塊。 這時,何云便決定找個大公司了。 只她現在的水平,面試一都難過,索性決定白天干些零散活兒,發傳單,刷好評等,晚上便專心累積專業知識。而周末便去酒吧里賣酒,周末的收益,總是要高些。 生活慘淡又憋屈的時候,便是酒也賣不出,老板也不需要她。開支便節省著一天十塊以內,甚至是五塊,可以泡面就上稀飯,忍著反胃吃上兩周。 苦是苦的,那也便只能是苦中作樂,為的不過是今后的輝煌。 她便老是告訴自己,苦一點,是值得的。還寫了張“吃得苦上苦,方為人上人”的紙條貼在學習的桌上,每天都要看個幾眼。 按理說,在Z大畢業的她,加上學校的校招機會,應在Z大的工作機遇會大些,她卻自己跑來A市,吃這份苦。 她的室友和朋友都不太理解她。 或許她也不大明白,自己來到這座城市的緣故,是為了人生的奮斗,還是為了那個人。 幾個月的磨練,她終是在社會上有了自己的護盾,不再害怕著陌生人,也可以昂著頭對視,大抵在軟弱的性子上,剛強了些。 或許以前的她總是依賴他,總相信他說的,是她的底氣,便放任自己像個公主般被他寵著,看著他為自己揮去荊棘。 以至于出了牢籠,社會的尖銳的棱角猝不及防的扎來,她便有些無所適從的害怕。 像個蹣跚的孩子,得學會自己長大。 大公司的面試便也一波三折。緊張得她腿抖發汗,一開始連自己的名字也念錯,直至后來平緩些,才娓娓道來。 面試官們便問著她各式各樣的問題,做足功課的她脫口而出,神情活力,他們甚至是贊揚的點著頭,有人還打趣式的問她,“你是Z市的,也就讀于Z大,口音倒有些像是A市南春區的,不過也不大正經?!?/br> 她笑笑,只說她畢業后在A市呆過一陣子。 她小心的摸著那光滑的辦公桌,在桌上畫出一條輕微的線來。 周末的白天便整理了些雜物,下午便給奶奶的好友轉了錢幫忙付著醫藥費。夜間便穿上酒吧發放的員工服,有些露骨,所以她套了件黑色的薄外套,上了公交便去了月色酒吧。 只希望今天的生意要好些,她想。 何云長相也算是可人,皮膚白皙又顯得水靈,怎該來說,男人關照應該會多些。 其實酒吧里大多都是常來客,對酒托心里的小九九心知肚明,只有些生客還會被忽悠。再不說男人雖是愛皮相的,但大多是想來個紅玫瑰般的女人,便勾得他心甘情愿的買酒。 而不是像何云這樣,被動羞澀的,等著別人的關顧。 何云也意識到了,在經理有著辭退她的意愿時,她便學著其他姑娘的招兒,也會主動的說些調情話,任男人吃點小豆腐,才開始推銷酒,也算是一半半成功。 若不是生活所迫,誰能甘心做上這種羞人事呢… 只待是實習期過了,工資便好起來些,她也才能算是解脫點了,她開始脫了外套,準備賣酒。 “溫郎,我還是最愛聽你說話了,這一口裊裊的地道A市南春區口音?!?/br> 月色豪華包廂房中,男男女女容了二十來人,都算是體面的人物,開著價值不菲的酒,再擺了些奇珍異食,而坐在中位的人,便是這場回國歡迎宴的主人翁。 隱在黑暗里,被五彩的光照著出色的五官,面容俊俏。 溫醉清啄了口酒,對著恭維的那人揚了揚酒杯,聲音清冽,真如他名字般溫文爾雅,字字端正,又含著別樣的風味,像纏著天生的撩人,又弄著一本正經的端正。 “過譽了?!?/br> 周圍的男男女女談論著溫醉清,有恭維的,有詢問的,有挑釁的,一個接著一個,還有往來反復的,擠得溫醉清身旁的男人倒是喘不過氣來。 “包廂里有點悶,跟我出去走走吧?!鄙砼缘母倍粗h處起身著,準備敬酒的女人,終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溫醉清點點頭,站起了身,弄得剛來敬酒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呆在原地。 溫醉清歉意的朝她笑笑,說了聲抱歉,便跟著副董出了門。 燈紅酒綠的月色,一樓人聲鼎沸,混著律動的電子音樂,吧臺內外的男男女女熱情的搖擺自己的身軀,曖昧的蹭著身邊的異性。 “現在連初中生都來賣了?!案倍牧伺臏刈砬宓募?,用煙頭指了指角落里正在跟男人推銷的賣酒小姐。 月色獨有的背部鏤空的服務員吊帶裝,在燈光的照耀下,那片瑩白似從那人身上飛出來般,變成月光灑在他的眼里。 如深夜荒涼的田野間,那皎白的瑩月,左移右偏,月兒便總是能映在瞳中。 有些熟悉,他想。 但也不大在意的撐著臉隨意看著,像是打發般,消遣著時間。 酒吧大多都是些花紅柳綠的情事,再老的,再少的,為了點票子,這種腌臜事還少么。 溫醉清便有些隨意的瞧著,那被男人拉著手的側影,模模糊糊間看不大清面容,只是蝴蝶骨凸翹的瑩背,有些晃他的眼。 男女拉扯間,女人便低羞了臉,悄然的側著半個臉頰,從若白的鼻尖到紅紅的唇色。 從回憶里鐫刻上的輪廓,便不經意間在他眼前,緩緩的展開著,怔得他驀的放了手,下意識的,雙手便撐在欄桿處,懸空的小小的擺動著。 何云。 他念出了她的名字,一個刻在骨頭上的名字。 “云云?!彼畛隽寺?。 溫醉清耷拉著雙臂撐在欄桿上,手指無意識的上下交替的擺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