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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還有一道策論,這個方才是考察的重中之重。在王安石眼里,以詩賦為主的科舉早就應該做出改變,策論不僅能看出學子的知識儲備,還能體現文采和政治抱負,好的策論甚至對整個大宋都有幫助。 “不知道這次能不能發現什么好苗子……”他興致勃勃的提筆批閱,然后越看越憤怒。 “豈有此理!簡直是豈有此理!”王安石額頭青筋暴跳,只覺得血氣直往上涌,恨不得現在就去教訓這幫學生。 此次策論的題目是“陽,貨欲見孔子”此題出自《論語陽貨第十七》,全篇是季氏家臣陽貨與孔子間的一段問答。試題非常發散,寫什么全憑自己興趣。 然而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到這里紙恰好不夠用了,于是試題只截了一半到“陽,貨欲”三個字,剩下的在背面。 但光是這三個字已經夠二世祖們浮想聯翩的了。十四五本就是青春躁動的年紀,古人又早熟,該知道差不多都知道。完全沒注意到后面,全憑這三個字開始寫。 有的走婉約派路線,也不管是不是策論,直接寫什么“嫩臉勻紅,素腰裊娜”的句子,提了好多首艷詩。 有的走豪放路線,大開大合的寫出自己對男女之事的見解,還與“同道之人”王安石推薦自己常去的妓館。 最讓人無語的是,國子監也混進來一些條件平平的破落戶,為了拍馬屁,直接寫上類似“王祭酒與我娘親二三事”這樣的文章來套近乎。 王安石看得一陣惡心,他品學端方,平時接觸的也都是于自己相似之人,何曾見過此等有辱斯文的言辭。 又一次強忍怒氣的給張胡言亂語的試卷寫下評語。王安石繼續往下翻,突然,他眼前一亮。 “好字!外貌圓潤而筋骨內涵,實乃上佳之作??!”捧著這張試卷,在經過二世祖們的精神污染后發現如此端秀的字跡,對于王祭酒來講簡直猶如久旱逢甘霖。 能寫出這樣一筆字的學生,想必定然文采斐然吧。他將試卷鋪平,滿懷期待的閱讀,然后…… “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兒!” 王安石徹底崩潰了,甚至忍不住爆了粗。雖然此卷并未像其他人那般說葷話,但通篇都在說今天天氣如何如何好,他整日做了什么,心情怎么樣…… 假如王相公能穿越到二十一世紀,他定然會明白。這種文體,便是傳說中的,流水賬…… 憤恨的翻到第一頁,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寫出來的,結果“葉安”二字映入眼簾。 “可惡!又是你這小子!”把卷子扔到一邊,王安石在心中又給對方狠狠的記下一筆。 …… 葉安跟鴕鳥似的趴在桌子上,任憑旁人怎么叫喚都不起來。 “我說,不就是個考試,你至于這樣嗎?”趙宗述無語,伸手扒拉了他兩下,見其還是不動彈,索性將人整個提了起來。 “放我下去!”葉安掙扎,像這種粗神經又怎么會懂曾經身為學霸的痛!更何況判卷的還是王安石,萬一他哪天興起,隨手寫篇文章帶一帶他,那自己豈不是要遺臭萬年??? “你們在做什么?”范純仁捧著試卷笑嘻嘻的站在后面,看樣子是剛從王祭酒書房出來。 葉安頓時身子僵硬了,半晌,才轉身問道:“都出來了?!?/br> “嗯,王祭酒連夜批完了?!?/br> 葉安猶猶豫豫試探:“那……我排多少名?” 范純仁同情的望了他一眼:“第八十?!?/br> ……果然,葉安欲哭無淚,國子監如今一共八十一個學生,刨去在家反省的郭中和,他是倒數第一。 狄詠對他說教:“王大人一看就不好相與,你要好好念書,多加努力……” “你排七十五?!狈都內士床贿^去了,平靜的打斷某些人的裝比。 此時一直偷聽他們講話的侯宗光插嘴道:“安哥兒,要不要我來給你補補課?!惫泻捅悔s回去后他曾經想加入葉安他們的小圈子,與美人套近乎,不過無人理他。 “七十九”范純仁繼續戳破真相,接著抽出他的試卷遞過去:“哦,對了,大人還讓你把禮記抄上五十遍?!?/br> 原來此人便是些“王祭酒與我娘親二三事”的那位。只見王安石在他卷子上毒舌的寫道,“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此為詩經里的一句話,意思大概是老鼠都有皮,你卻不要臉,你怎么不去死!看得出來他心中有多憤怒。 侯宗光灰溜溜的逃走,留下四人面面相覷。 “所以,班里的第一也有評語嗎?”葉安看見自己試卷上大大的標注著“朽木”兩個字,心中兩道寬面條淚。然而剩下的試卷評價也都不怎么樣,于是便好奇問范純仁他的評語是什么。 誰知范純仁搖搖頭:“我不是第一,第一是邢文靜?!?/br> “什么???”少年們紛紛表示好奇,范純仁的學識擺在那里,結果竟然有人排在他上面。 似乎也有些不甘心,但更多的是欽佩,范純仁道:“我的破題是‘君子取于義,小人斷于欲,匹夫徘徊于善惡,故圣人垂拱而治’,祭酒說立意過于普通,我還是太追求平穩?!贝嗽捯宦牨闶窃诳洫劵实?,表忠心,不過這時候大家都這樣寫策論。 “相反邢文靜的‘世間萬德,蓋無邪而不求,無欲則剛’仔細一品,比我的要好很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