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海華秤了石蛙，共重五斤四兩，單價八十元，共計四百三十二元。

    大牛接過錢后直奔五金店。在五金店買了水管跟水管接頭，花了兩百，還剩兩百三十二。

    之后又跑到五金店旁邊的農村信用社，在存取款自助機上存了兩百，銀行卡里的余額從一百變成了三百。

    大牛再次到訪二姑的店鋪，這次倒是沒有受到冷嘲熱諷。但二姑父也沒有笑臉相迎，只顧著玩游戲。

    二姑笑呵呵的從架子上拿了幾包種子，有四季豆、青瓜、西紅柿、蔥花、茄子、辣椒等時蔬。

    她把這些袋裝種子用個塑料袋包起來，笑盈盈的遞給程大?！按笈?，你看夠沒有？”

    大牛接過種子，點了點頭“夠了。不夠的話，我到時候再買?！?/br>
    他本來就沒有打算要這些種子，不過既然二姑給了，不要白不要。

    回到家里，把買回來的兩斤新鮮豬rou放在水缸后，又開著摩托車把水管拉到老宅地去。

    老宅地旁邊就是一條小河，只不過由于小河的水位比地面低了一米多，所以需要從山腳的地方引流。

    大牛先用鋤頭在山腳處挖了一個小池子，又用石頭鎖斷水流，這樣一來，水位會更高一些，到時候流到地里的水就會又急又快。

    把水管從池子牽到地里后，還得一路挖條小溝，把水管埋到地下，以免太陽曬壞水管。因為這水管并不是質量最好的那種白水管，而是質量最差也是最便宜的黑水管。

    黑水管經過烈日暴曬會變得很脆，如果不埋地里的話，估計用不了一年。

    好在大牛自從吃了袁大頭之后，身體倍棒，干啥都有勁。挖條雖長但淺的小溝對他來說根本不在話下。

    只用了大半天時間，水管就已經全部被他埋到地里。

    河里的清水進入水管，穿過地底，一路輾轉流入玉米地，并在事先挖好的溝壑里圍著玉米地繞圈。

    大牛的眼睛追著水流而去，把意識籠罩在玉米地里，幫助掩埋在土地的玉米芽增高了一點點。

    玉米將嫩綠的芽梢偷偷拱出地面，卻又不敢太過張揚，只能像個捉迷藏的小孩似的，躲在大顆粒的泥塊后面。

    放眼望去，地里就好像灑了一地綠豆似的，可見密密麻麻的細小新綠。

    大牛抽回意識，又在地里暫時挖了個淺淺的水坑，洗手后，就拿上工具準備回家。

    剛剛走出地里，就遇到了村長黃興旺。

    黃興旺正背著背簍往回走。

    他雖然是村長，大小算個官，但像白木村這種自然村的村長，根本沒什么實權，大小事務都得由日頭村村委通過才能下達到白木村。

    因此，黃興旺這個村長，平時也只是跑跑腿，一年下來，大概有四五千塊錢俸祿。

    為了養家糊口，黃興旺就在家里養了幾十頭土豬，同時還在村子附近的松樹林里采集松脂。一年下來，能掙個十來萬。

    他所養的那些豬都是要喂養十個月左右才出籠販賣的土豬，平時喂的都是豬潲（1），偶爾添加一點點飼料。

    到了年底，一天宰殺兩三頭豬，豬rou販要去一些，剩下的豬rou，他就請大牛幫他賣。

    大牛初中畢業那年，黃興旺用自家的面包車教會程大牛開車，到了冬天寒假，大牛就開著他的面包車幫他一個村一個村的游賣豬rou。一天下來，能賣掉兩三百近豬rou。

    而程大牛一天的工資是五十元，幫黃興旺賣了近一個月的豬rou，基本上就夠買年貨了。

    大牛心中早已將黃興旺當成比父親還親的人。

    見黃興旺沒發現自己，他趕緊親切的喊道“村長，你這是去哪里回呀？”

    黃興旺回過頭來，見是程大牛，立馬咧嘴一笑，密密麻麻的皺紋頃刻間爬滿了黝黑的臉。

    他打開手中的蛇皮袋，從里拿出一把蘑菇，遞給大牛，熱情的說道“我進山里去找蘑菇了，你拿點回去吃?！?/br>
    程大牛一看，樂了“今年的蘑菇怎么這么早？”

    黃興旺呵呵笑道“是啊，大概是因為今年天氣比較熱的緣故吧?？炷弥??！?/br>
    見大牛沒有伸手接蘑菇，黃興旺直接把蘑菇塞到大牛懷里。

    大牛推脫道“村長，這水菇好貴的，我不能要?！?/br>
    黃興旺攔著他要將蘑菇放回蛇皮袋的手，假裝生氣道“貴什么貴，吃到肚子里還不是一泡屎?？炷弥?，不然我可生氣了?！?/br>
    大牛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這蘑菇不是普通蘑菇，是雞樅菌。

    雞樅菌在安明鎮一帶叫‘水菇’，是可遇不可求的人間美味。

    因為雞樅菌是以白蟻的巢xue為營養基地，跟白蟻共存。每年出現的地點雖然固定，但時間卻非常不規律，因此有些人說要找到雞樅菌，靠的是緣分。

    汪曾祺的《昆明的雨》里說過菌中之王是雞樅，味道鮮濃，無可方比。

    在安明鎮上，一斤雞樅菌的價格在前年是五十元，去年是八十元，今年估計要賣一百元一斤。

    雞樅菌雖然美味且昂貴，但卻很少有人會專門進山尋找。

    一來是因為雞樅菌的生長期是農忙時節，農民都要下地干活，很少有時間進山。

    二來是因為農村的青壯年大部分都已經外出打工，剩下的都是空巢老人或留守兒童，這些人更不可能爬山涉水去找雞樅菌。

    而那些在單位里上班的，在街上開店的，或者是做生意的小土豪們更是沒有體力爬山。他們要吃這人間美味，只能花錢買。

    如此一來，雞樅菌的價格自然是要水漲船高。

    看著懷里的雞樅菌，大牛十分不好意思。他憨笑道“村長，我老是白拿你的東西，我都不好意思了?！?/br>
    黃興旺爽朗的笑了兩聲“都是一個村子的，況且你家情況特殊，我能幫一點是一點，再說了，這點東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br>
    大牛心中感動，說道“村長，如果沒有你，估計我初中畢業就得出去打工了。而且，去年我爺爺生病，你還借給我那么多錢，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償還你的恩情。?！?/br>
    黃興旺憨厚的抓了抓后腦勺，說道“哎呀，我哪有你說的這么偉大，我借錢給你，又不是不要你還，你別太在意。以后好好做事，不怕沒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天?！?/br>
    大牛鄭重的點點頭。

    他眼中散發著光芒，在黃昏下，就像兩顆璀璨的瑪瑙。

    （1）豬潲南方地區，山區方言。是一種豬飼料，用泔水、米糠、野菜、剩飯等煮成

    潲，豕食。──《廣韻》

    扯豬草，洗凈切碎，然后再摻細糠，然后再加點米煮成豬潲。

    豬潲由米糠、米湯、剩飯、碎米、菜葉、南瓜、番薯、蘿卜、野菜（豬菜）等等不一，剁碎、混合、加水，煮開煮熟了，然后晾溫了，而不是生的、冷冰冰的給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