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 她們來到一座造型奇特的建筑物前。

    這建筑物有十幾層樓高，乍然看起來酷似體育館，卻有很多道高矮不一的門。這些門, 有些高達十幾層樓, 有些矮得宛若耗子洞, 每個門洞進出的物種都不一樣。

    柳雨看見從不同的門洞里進去的鬼族體型便明白房子為什么會造成這樣。

    在人間, 人類的建筑物以人為標準。鬼族則是天上飛的、地下跑的、土里鉆的、水里游的, 但凡是鬼界的生物都稱為鬼族, 它們的經營場所針對所有有消費力的動植物開放。

    鬼界的生物造出來的樓, 得符合它們的審美。大樓的柱子是腿骨造型, 大門口的裝飾物也是一個巨大的骷髏頭，那骷髏頭的眼晴里有兩團熊熊火焰，額頭上有三只角, 額頭正中間一只, 兩邊額角各有一只，嘴里的獠牙長得宛若野豬牙，滿嘴鋒利的利齒。它眼里的火焰造型獨特, 跟真眼睛很像, 仿佛正盯著來客, 不知道是為了顯得有個性, 還是想讓來客覺得受到關注。

    柳雨小聲對張汐顏嘀咕：“按照體型最大標準建一扇大門就夠了，怎么搞出這么多門?！痹煨瓦€很不好看，沿著整個大樓建了一圈門，排得參差不齊，能逼死強迫癥。

    張汐顏說：“鬼界心理陰暗者居多, 集各種負能量于大成。如果都走同一扇門, 那種體型龐大、身高十幾米的鬼, 看到地上有耗子大小的鬼成群結隊地進去，很可能腳癢順便踩兩腳?！蹦钦媸且荒_下去能踩死一片。

    柳雨“哦”了聲，又瞄了眼兩個鬼侍服務員，問：“那……這個服務員，也是按照種族派的？”

    張汐顏點頭，說：“以什么模樣進來，享受什么族群的待遇。例如，我倆以人族模樣過來，它們會照顧到絕大部分人的接受能力和情緒，不會把烤人rou端上桌，除非是有特殊癖好另行單點。如果是以喜食人的惡鬼模樣進來，說不定就會來幾分炸胳膊、炸腿作為贈送的零食小點?！?/br>
    她說話間，忽然覺察到豬蹄正在往頭上噴畫面，扭頭就見豬蹄的腦袋上冒出一長排鬼靈晶，翻譯過來就是：給錢。

    張汐顏頓時頭大。柳雨就是個花錢的祖宗，再來一個豬蹄，張汐顏真擔心自己的錢袋子撐不住。

    她默默地取出一枚芥子石遞給豬蹄，說：“你把芥子石和里面的東西拿去拍賣了吧?！彼皵€的鬼靈晶早讓柳雨啃光了，現在用的是鬼帝頭顱里的鬼靈晶。鬼帝頭顱里出來的鬼靈晶跟尋常鬼靈晶不一樣，品質更好，拿出來就會曝露惹上麻煩，所以都是留著自己修煉用，不會拿出去消費。

    豬蹄用小嘴叼住芥子石，查探了下里面都是好東西，滿意地吞到肚子里收下。它的小嘴往張汐顏的臉頰上親了口，扭著胖墩墩的身子飛向了旁邊適合它體型大小的門洞。

    柳雨側目，盯了豬蹄看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把張汐顏臉上被豬蹄親過的地方擦了又擦，滿臉嫌棄地說：“嘖，你好歹也是有家室的人……啊呸……好歹也得講究點，豬蹄是蠱，你也不怕它的口水有毒，一口親臉上把臉親爛了怎么辦?！?/br>
    張汐顏心說：“也不看看豬蹄是跟誰學壞的?！彼龁柕溃骸拔矣屑沂覇?？”似笑非笑地看著柳雨。

    柳雨立即別過臉去，眼神四處瞟，說：“我哪知道?！毕乱庾R地朝張汐顏手上戴的戒指悄悄瞄了眼，又怕被張汐顏發現，趕緊挪開視線，還莫名的有點……心臟撲通跳，小激動。

    她們進入拍賣廳的接待室，很快便有專人過來接待，詢問她們是想拍買東西還是想拍賣東西。

    張汐顏說：“專場?！?/br>
    來這里特意開專場的，要么是有大批寶物要一次性拍賣出手，要么是有極其珍稀昂貴的絕世珍寶，都是超級大客戶。接待鬼侍說了聲：“請稍候！”當即去請專場拍賣的鬼管事過來。

    鬼管事、帶著驗寶的掌眼一起來到接待廳，一眼認出張汐顏，趕緊俯身跪地行叩拜大禮。

    張汐顏讓他們起身，取出兩塊鬼界神帝令碎片放在桌子上。她說：“這是遺失多年的鬼界神帝令的殘片，有兩塊，這兩塊鬼界神帝令里各有一個帝級秘境和一套神帝當年的煉體功法。鬼界之物，物歸鬼界，開個拍賣專場，上拍吧。日期定在一個月后，兩塊神帝令碎片分開拍，起拍單價為五千萬兩鬼靈晶，第二塊令牌的起拍價是第一塊的成交價。這次專場拍賣，不給你們提成?！?/br>
    不給提成？柳雨側目，滿臉佩服地看向張大佬。這是讓拍賣行干白工！真有你的。不過，這種東西拿來拍，這是給拍賣行做招牌呢。

    管事請示過張汐顏，征得同意后，先自己查探了番辯別過真偽，又再讓幾他幾位掌眼看過，再把經營鬼神洞天的洞天鬼王請來。

    洞天鬼王為東方鬼帝經營這處鬼帝洞天，是東方鬼帝授封的正職鬼王，在東方鬼界也是一方風云人物。

    她進來后，先行禮見過大祭司、花祭神，視線落在花祭神頭頂的小苞苞上短暫的停留，眼里劃過一絲詫異，卻是什么都沒說也沒問，當作沒看見。她征得大祭司同意，檢查過兩塊神帝令殘片，沒問從哪里來的，也沒打聽任何消息，只再次確認過張汐顏的拍賣要求，按照正常流程擬契，定下了拍賣專場。

    做買賣，得講信譽。大祭司剛把西帝城給拆了一半，沒誰敢再輕易得罪她，更不敢下黑手吞她的東西。她肯把鬼界神帝令拿出來，能用鬼靈晶買，那是最好的。

    雙方擬完契，洞天鬼王又奉上兩塊玄黑色的牌子，給張汐顏和柳雨一人一塊。

    柳雨不認識鬼文，便問張汐顏，“這牌子上面寫的是什么？做什么用的？”

    洞天鬼王解釋道：“大祭司和花祭司能駕臨鬼神洞天，是我們東方鬼界的福分。您二位在東帝城的一切開銷都算在鬼神洞天的頭上?！?/br>
    柳雨“哦”了聲，問：“沒上限嗎？”

    洞天鬼王恭敬地回答道：“沒有上限?！?/br>
    柳雨問：“那我想買這鬼神洞天呢？”

    洞天鬼王連結巴都沒打一下，爽快地說道：“雙手奉上?！?/br>
    柳雨斜眼睨著洞天鬼王，滿眼不信。

    張汐顏對洞天鬼王說道：“花祭神說笑的。你給我倆備一座清靜的住所即可?！彼褍蓧K免費消費牌子放在桌子上，領著柳雨出去了。

    她出了接待廳，告訴柳雨，說：“鬼界供奉巫神，你是花祭神，是巫神的使者，你說要的東西，他們不敢不給。如果是以前，還會推諉一二，但眼下西方鬼帝的地界連番出事，我這里又拿出鬼界神帝令殘片，以東方鬼帝小心謹慎的性子，樂得送上鬼界洞天打點往來?！?/br>
    她悄聲傳音柳雨，說：“我如果直接打西方鬼帝，他們會覺得是巫族欺負鬼界。我賣鬼界神帝令，舍近求遠，找到東方鬼帝，不說旁的，他在自己的地盤上有主場優勢，現籌錢都更加方便，至少有一塊令牌能穩穩地落到他的手里。神帝的煉體功法正好適合鬼帝級別的鬼界強者，誰得到，誰就能跟其他鬼帝拉開距離。四個鬼帝，兩塊令牌，怎么分？”先斗去吧。

    她有天眼，鬼界神帝令對她來說，基本上沒什么用，鬼靈晶、各種珍惜藥材珍寶才是她需要的。即使她手里還有神帝令殘片，能拿出兩塊，就會流出更多，沒有哪個鬼帝想再得罪她，只會想私下里開出滿意的條件把其它的買走。那么，對任何一個鬼帝來講，另外三個，都是競爭對手。這一來就不可能再聯合抱團往外擴張了，她便能換取來時間修煉成長。她有天眼，成長速度怎么都會快過鬼帝，鬼界神帝修煉的心法被她扣在手里，鬼帝即使修煉了功法也無法對她造成威脅。

    柳雨斜眼睨著張汐顏，心說：“沒看出來還是個白皮黑心子?！彼哪樕蠈懼訔?，眼里全是喜歡。張大佬對著心懷鬼胎的鬼界，黑一點才是正常cao作，不然會被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

    洞天鬼帝給她們安排的住處，特別像酒店的別墅房，大概是為了符合張汐顏作為人喜歡光明的審美，還特意安排在掛了很多燈籠的房子。關鍵是，這是鬼界，它的審美……跟人族是真不一樣。

    柳雨只能當著恐怖情趣酒店住了。

    幽紅色的燈籠掛滿屋子，映照著各式各樣的骨頭裝飾，睡個覺，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天花板上密密麻麻裝飾的頭骨，那一雙雙黑洞洞的眼睛幽幽地盯著你……就問，睡不睡得著。

    柳雨躺在床上，盯著頭頂上那些人頭骷髏，問：“張汐顏，為什么鬼會覺得人會喜歡人的骷髏？”它們不會想到人會害怕的嗎？

    張汐顏說：“因為從人變的鬼喜歡鬼骷髏?！?/br>
    柳雨問：“什么審美呀？”

    張汐顏問：“你是不是想用骨頭把頭頂的rou球花冠包起來？鬼靈也想有骨頭讓自己更加結實強大?！比笔裁?，掛什么。

    柳雨問：“要不，我們換一間？”

    張汐顏說：“這種風格的住處，已經是鬼界最正常的了?！彼@么說著，仍舊帶柳雨去轉了圈其它的房間。

    柳雨真是……大開眼界。

    什么滿屋子擺棺材的，那都是小意思了！有些房子造成山洞形狀的，里面陰暗潮濕滴著水，水里滿是尸油。有些房子造成迷宮一樣，實際上都是那些地xue生物的住所，必須建得曲曲繞繞是個人進去都要迷路，不然它們會沒有安全感。還有掛滿尸體的，搞各種暗黑情趣的，開各種食物宴會的，鳥窩形狀沒有頂的，流浪野獸風就一個窩的，為了滿足權利欲望建成朝堂造型的，那不叫上朝，那叫地宮明堂，床就是地宮里的棺材，連方位都一樣。

    她再也不嫌棄張大佬的住所冷清了。好歹，那是個人住的屋子。

    張汐顏看到柳雨快崩潰的樣子，把她領回到住所，把自己的寶船取出來放在院子里，說：“住船上吧?！贝摵芸?，擺上家具、物品，就能用。她為了顧及柳雨的感受，還好好裝飾了下，窗戶處都特意煉制了窗簾掛上去，還在窗簾上布了層藍天白云的幻影。

    柳雨跟張汐顏把船艙內外按照正常人的審美布置好，心頭的膈應才少點。

    張汐顏對柳雨的反應挺開心的，這說明柳雨的心性都在正常人的水準上，依然喜歡積極陽光的東西，沒說因為修煉陰煞之氣便逐漸朝著陰暗轉化。一直以來，柳雨都喜歡把自己收拾打扮得美美的，但張汐顏最喜歡的不是柳雨的顏值，而是身上的那股不服輸喜歡折騰事業和生活的勁兒。這樣的人，鮮活，有生命力。

    柳雨覺察到張汐顏的視線，扭頭望去，發現張汐顏正盯著自己發花癡。她挪到張汐顏的身邊坐著，似笑非笑地睨著張汐顏，問：“大佬，你打算跟我在這里單獨呆上一個月吧？”換個不這么陰氣森森的地方，自己很樂意。

    張汐顏先以為柳雨是坐不住想出去逛街，再看柳雨的表情跟以前她倆在一起時很像，曲指往柳雨的額頭上輕輕一敲，說：“收起歪心思?！比〕鲂M鼎，將藥水倒進去，說：“泡澡吧?！?/br>
    柳雨變成小蟲子泡進去，感覺到頭上的花冠球球，別別扭扭地晃晃頭，如果不是這個太重要，真想切掉它。

    張汐顏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按住柳雨，盯著她頭頂的上rou粒打量幾眼，發現上面伸出來的花須已經滲入頭部，小圓粒變成了橢圓形，大量的神經、血管扎進了花神蠱腦子里裹住神魂，長得出人意料的快。

    有些反常。

    張汐顏仔細回想了下自己跟柳雨泡藥浴時用的藥材，沒發現異常，又回想了下柳雨之前吃的食物，一個念頭突然劃過腦海，問柳雨：“游清微拿來的煉制過的藥膏，你當飯吃的那種，還剩下多少?！彼侵附涍^煉化的鬼界神帝頭顱腦髓。

    柳雨把自己放東西的芥子石吐出來，說：“我特意留了點?！?/br>
    張汐顏接住柳雨吐出來的芥子里，迅速清點了遍柳雨的存貨，頓時傻了。特意留了點？一小碗。如果不是特意留，是不是已經吃光了？

    柳雨沒事盛一碗腦髓，邊看書邊吃，一碗的份量不多。

    張汐顏當時沒在意，如今想過來，好幾十年，每天都吃，有時候一天吃上好幾碗，家里有金山都得吃光。

    張汐顏告訴柳雨，“你就在這里閉關，哪也不準去?！敝按愎窍哪芰?，還不顯，如今……這怕是要先長血rou了。血rou生長，比長骨頭快多了。

    柳雨看張汐顏的反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乖乖的答應。

    張汐顏想想，這進補過量的人，不適合再補了。她把柳雨從蠱鼎里撈出來，把里面的藥水倒了，再給柳雨換了個干凈清爽的地方——床上。

    她看到柳雨頭頂的小rou球在往身上長，怕柳雨的血rou之軀長成蟲子形狀，問：“你要不要按照人體結構長血rou？照你現在的趨勢，很可能會長成花神蠱?！?/br>
    柳雨趕緊問：“我要怎么按照人體結構長？”

    張汐顏心說：“你要是以前有骸骨留下，附在自己的骨頭上長就好了?！笨闪暝缫呀浬硭?，連骨灰都沒留下。她略作思量，說道：“你按照自己想長的樣子，引導血rou生長，你先變成人形?！?/br>
    柳雨聞言，當即從蟲身變成人。

    張汐顏看著柳雨還穿著風衣，問：“你是打算把皮膚長成風衣式樣的嗎？”

    柳雨“呃”了聲，抬眼看著張汐顏，問：“你是說，我……要光著？”大佬，我覺得你在夾私貨，是想趁機偷窺我的美色。

    張汐顏說：“脫吧，按照你最想要的外形，光著?！?/br>
    柳雨心說：“媽噠，我不?！彼€用力地揪緊風衣的衣領，想想不放心，又變出一條圍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張汐顏說：“你自己看看你的頭皮?！?/br>
    柳雨抬眼一看，頓時暗叫聲：“我去！”花冠球球居然塌了，塌了就算了，還……開始往下長血rou皮了？

    她知道，張汐顏這人過于正經向來不開玩笑。

    這關系到以后，柳雨不敢亂來，于是趕緊照辦。她怕自己生長的時候跟別的東西粘在一起，不要說床，連地都不敢沾，懸浮在空中。

    柳雨剛想把外表的風衣變沒，又難為情，說：“大佬，要不，你回避一下？”當著張大佬的臉調整自己的胸部、腰線形狀，很尷尬的。

    張汐顏說：“如果你不怕自己修煉出錯的話，我可以回避?！辈皇撬迷拺涣?，是柳雨修煉起來不僅糙、偷懶，還經常胡來。這次要不是她留意到，柳雨重塑的血rou之軀很可能就長成了花神蠱形狀。

    柳雨想想，也覺得自己不太靠譜。在尷尬和長成怪物之間，還是尷尬吧。只要自己不覺得尷尬，就沒人覺得尷尬。

    她轉過身，背對張汐顏，先把風衣變沒，讓自己光著，先把五觀臉型調整到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處處完美狀態，這才調整身形，特別是胸、腰、屁股、腿，整個身形線，必須完美……

    張汐顏呆滯在原地，整個腦袋嗡嗡的，有點氣，有點懵，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這種時候，你不是該重點塑造筋脈么？你從神界鬼帝頭顱里吸收到的養分，淬煉血rou之軀，你不先打造筋絡、經脈，而是先塑外形？？？？

    張汐顏忍無可忍，把人體經脈圖以幻術呈現在空中，還把需要重點塑造的地方標紅畫出來，喊了聲：“柳雨”，指了指人體經脈圖。

    柳雨看一眼，立即丑拒。那玩意兒只有滿身的血管肌腱，跟醫學院的人體血管標本似的，可怕！

    不干，打死也不干，寧肯當蟲子也不干，好歹花神蠱的顏值能打，很可愛的。

    她默默地繼續糊自己的顏值，按照自己的心意塑造身材長相。

    張汐顏滿心無力地看著柳雨，猶豫了下，默默地翻她的芥子石，再把柳雨的芥子石也要過來，看還有哪些是柳雨用得著的。柳雨之前進補的那些，很可能不夠用，需要再進補。大部分修煉者會先把最重要的經脈塑造好，旁的差點便差點。柳雨這樣愛美，又不能真讓她把自己的經脈筋絡塑造廢了，就只能多花資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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