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蝸牛角上的戰爭(2)

    這時候雜務科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其他人都在廁所里面蹲著，辦公室里面一個人都沒有，李穆只好自己接了起來：“喂？雜務科，請問找誰？”

    “昨天就跟你們說了我們這兒的打印機沒有墨水了，你們怎么還沒來加墨水??？”電話那邊怒吼，“早上你們說是要出去站街，現在都下午了，你們怎么還不過來？”

    “加墨水的事情，不是應該交給賣打印機的人嗎？”李穆有些奇怪，他的綠寶公司里面也有很多的打印機，噴墨的激光的針式的，不過加墨水墨粉墨帶這種事情，一個電話過去，別人就屁顛屁顛的來了，這可是一門收益穩定的長期生意啊。而且富貴地產還有電腦部，就算是要內部的人來換墨水，也應該找電腦部的人去換吧？

    “換墨水的事情一向都是由你們雜務科做的吧！你是新來的??？這都要問？”那邊怒吼。

    “是啊，我是新來的?！崩钅抡f。更加關鍵的是，李穆不會換墨水。

    “新來的？哦，我知道了，你是那個李穆?！彪娫捘沁叺娜藨B度倒是好一些了，“我們富貴地產的打印機呢，都是正牌的，原來的墨水什么的，也是正牌的。后來有個人提議……也不是有個人了，就是你們雜務科那個科長，當時他在行政部工作，說換用國產牌子的墨水更省。結果換來一看，什么國產牌子啊，就是雜牌。別人的雜牌服務還比較好，他找的人大爺一樣，把墨水拿過來就完了，還要自己動手換。后來老板才發現了原因，那批墨水就是你們科長自己從墨水廠訂購的！所以直到那批墨水用完之前，都要你們科長來換。不過你們科長都病休了，只好讓你們雜務科其他人來換了……總之你趕緊叫你們田副派人來換墨水吧?！?/br>
    原來是這樣啊，看來那個沒出面的科長也不是什么好人啊。雜務科的正經雇員們玷污著李穆辛辛苦苦才洗干凈的廁所，李穆等來等去也沒等到田副，只好去廁所找?！疤锟崎L？田科長？”李穆在廁所里面叫了幾聲。

    “是李穆??？有什么事？”一個坑位里面傳出來田副聲音，“剛才我好不容易快出來了，被你一嚇又縮了回去……有什么事情趕緊說，別打攪我上廁所。我說你打包就打包，干嘛非要買湘菜??？大家都知道那家湘菜價格便宜菜量大，可是放起辣椒來不要命的啊。下次不要去那家要外賣了啊，就算要外賣，也要吩咐少下辣椒?！?/br>
    下次我才不給你吃了呢！李穆心里說，當然嘴上還是先說正事：“有人打電話來說打印機沒有墨水了，叫你趕緊安排人去換墨水?！?/br>
    “是行政部那幫筆吧？他媽的他們自己又不是不會換?！碧锔弊炖锊桓刹粌舻卣f，“現在我也沒空，這樣吧，小李你去換吧。墨水盒在儲藏室里面。你去簽個單，然后自己拿一盒墨水，可不要拿多了??！換完以后叫行政部的在單據上簽名，證明他們的確用了墨水盒?！?/br>
    “我不會換?！崩钅抡f，“以前從來都沒有換過打印機的墨水盒?！?/br>
    “哎呀，你怎么這么笨??！現在的大學生，還不如我們那時候的高中生呢，一點動手能力都沒有?！碧锔贝蟀l感嘆，“你自己看說明書去吧，換墨盒很簡單的?！庇谑抢钅轮缓没厝チ宿k公室，打開儲藏間，只見里面滿滿的都是一大箱子一大箱子的打印機墨水，這個科長究竟買了多少墨水啊真是！要是把這些墨水清走，儲藏室里面至少可以坐4、5個人吧？那樣辦公室就狗所有的人都安排一張辦公桌了啊真是。

    李穆拿了墨水，然后找到了物資申領表，自己填好了，放在田副的辦公桌上面，用一個鎮紙壓著，用自己的電腦搜到換墨水盒的圖示，然后跑到行政部。一進門，就看見主管貸款部的副總經理王翠翠正在那兒大發脾氣：“你們行政部究竟是怎么回事??！叫你們給我幾份文件，到現在還沒弄好！”

    旁邊就有人點頭哈腰地賠禮道歉推卸責任說：“王總，是打印機沒有墨水了，和我們沒關系的呢。給打印機換墨水是他們雜務科人的事情，和我們行政部完全沒有關系。我們昨天就叫他們來換墨水了，他們昨天說要下班了不肯過來。今天早上又說要給營銷部的站街，還是沒來。好不容易回來了，我打電話過去，都沒人接……哎！你就是雜務科新來的吧？”他對著李穆叫了一嗓子，“趕緊給我滾過來換墨水盒?！?/br>
    “你別給我打馬虎眼！我就不信你們行政部只有一臺打印機！我記得去年你們才打報告買了4臺最新式的激光打印機呢！”王翠翠說，“還什么雙面打印網絡打印，每分鐘能打印30張什么的，說的天花亂墜，都是狗屁！跟你們要幾份文件，要了整整一天都沒給我！不就是從電腦上打印出來嗎？這能用得著多少工夫？”

    “王總，我們買的那些激光打印機都是黑白的啊，您要的文件是圖文混排的，還是彩色圖片，只能用噴墨打印機來打，還得是照片級的噴墨打印機，才能完整清晰的用原來的精度打印出來您要的文件?！?/br>
    “完整清晰你個頭！我不過是想要我們子烏龍湖街那十幾份物業的資料給人看看能做多少抵押罷了！上面照片清晰不清晰，根本就無關緊要?！蓖醮浯淦瓶诖罅R說，“我好不容易菜約到銀行的人出來吃飯，你給我來這一手？今天晚上我就要去和銀行的吃飯，在這之前我要背熟那些物業的資料，要是你再不給我打印出來，我就把你們統統掐死！”

    “這個……那幾份資料都很長啊，換了墨水打印出來也得好一會兒呢。要不您先拿著電子版看著？”行政部那人低著頭問，“不過這是公司的涉密資料，只能在這里看，你看這個……行不行??？”

    “我不喜歡看著電腦屏幕背資料！必須要打印出來的才行！”王翠翠說，“還是你們行政部的破電腦，我看著就頭暈，還背資料呢！算了，你現在先把資料調出來，我記下幾個關鍵的數據，到時候希望人家不要問太詳細吧……你說我是剛來的，不記得這些資料或者記不清楚也就算了，我們貸款部那么多老員工，一個都不知道公司的物業資料，你說像什么樣子??？這些物業的資料為什么是涉密的？是不是你們行政部亂搞？”

    “這個當然不是了，這個密級根本就不是我們行政部訂的嘛……”那人搖頭說。

    李穆一邊看著換墨盒的圖片指示，一邊跟著動手，居然順利的把墨水盒換好了！果然人都是逼出來的啊，要不是進了富貴地產，估計李穆一輩子都不會這門手藝。李穆滿意的擦了擦自己腦袋上的汗水。要是再學會裝機什么的，以后他也可以自稱it專家了嗎？

    話說李穆沒趕上好時候，聽說以前用dos啊，windows95啊、98啊、2000啊什么的時候是要經常重裝系統的，人人都練就了一身的重裝神功。不過等李穆會用電腦的時候，已經是xp的天下了，裝好了能用十幾年，根本就不用重裝，所以李穆也就沒學會那種重裝系統的手藝，至于自己裝機器什么的，那就更加不會了。

    聽到王翠翠和行政部的人說起密級的時候，李穆心情正好，順口就說：“富貴地產在子烏龍湖街那十幾棟的物業，以前都是子烏房管局的無主托管房。后來龍湖街要重新開發的時候，這些房產不知道怎么就被富貴地產從子烏房管局買了下來……所以這些房產是涉密的?！敝劣跒槭裁锤毁F地產能夠先知先覺，當時這個手續又算不算完善，就是不可說的秘密了。

    反正現在都過了好幾年，房管所的領導換了好幾茬，原始資料早就‘丟失’了，所以已經完全無所謂了，就算是那些房產的原主跑了過來，還神奇的拿出了足夠的證據。富貴地產也是善意第三人，最多就是子烏房管所象征性的按照房屋原價值賠個幾千塊就行了。之所以這些房子資料的等級還是涉密，完全是因為李富貴忘記了。

    “你雜務科的懂個屁??！換好了墨水盒就趕緊給我滾！”行政部的那個工作人員說。

    “你趕緊給我滾去打印資料！”王翠翠對著那人罵了一句，然后對李穆說，“這事是不是真的阿？這些房子原來是無主的托管房？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看了兩眼，李穆剛想到一個‘我朋友的爸爸是子烏人在房管所工作聽他說了這件事’的爛借口，王翠翠就搶先說了，“哦，我知道你是誰了，你就是那個考了89分結果得罪了人事部的新人，被分去雜務科做清潔工那個對吧？果然長得很高大?？磥砟銘钢白隽瞬簧俟ぷ靼?。小伙子，你聽我說，這個世界上，光有能力是不行的，還得有關系。我年紀比你大不了幾歲，雖然讀了個博士，能力也未必有你強，至少那份考題，我就絕對做不出89分來?！?/br>
    第三百四十五章 蝸牛角上的戰爭(3)

    （三更?。?/br>
    想起那一份入職考試的題目，王翠翠就搖了搖頭，別說89了，59分她也未必拿得到。要是慢慢做的話，也許可以勉強及格，可是只有三個半小時，是在是很困難啊?！盀槭裁次夷茏龈笨偨浝?，你卻只能做清潔工呢？就是因為我有關系，你沒關系。也不怕告訴你，我的關系是我父親留給我的，你沒有這樣的條件，就應該注意建立關系，就算自己用不上，以后也可以傳給子女啊。不要持才傲物，就算人事部的再怎么垃圾都好，你怎么能夠在最關鍵的時候得罪他們呢？”

    “這個……我一時氣憤不過?！崩钅轮缓眠@么說?？磥砟莻€姜莉娜躺著中了不少槍啊，人人都以為李穆被發配去雜務科當清潔工，是姜莉娜做的手腳，其實這是李富貴的意思。也不知道姜莉娜知道這件事情以后是什么反應，陷害一個新入職的新同事，這種擺不上桌子上的事情，根本連辯解都沒有法子辯解。

    “哎，你看看，一時氣憤不過，造成了多大的后果！”王翠翠感嘆說，“如果你進我們貸款部做辦事員，怎么也能重點培養。干得好的話，每個月的提成都有一二萬元，熬個兩三年升成經理，提成就更多了?！?/br>
    這根本就是騙鬼吧，你自己才在富貴集團工作了幾個月啊。李穆撇了撇嘴，忍不住說：“我覺得吧，只要能力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可以彌補關系上的不足之處。就好像智商到了一定程度，可以彌補情商上的不足之處一樣。牛頓一輩子都沒談過戀愛，又有誰敢說他不是偉人呢？”愛因斯坦倒是很花心的，居里夫人還和弟子朗之萬搞師生戀。

    “你還真是……”王翠翠盯著李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的能力高到哪一個地步了？不要高估了自己，比如說吧，龍湖街那些房子，你能調查出來原來是房管所的無主托管房，已經算是盡力了吧？可是這還不夠??！你能調查出來這些房子的詳細大小嗎？還有用途和租金多少？”

    “那14棟物業，全部都是商鋪，總面積是1345平方米，每個月的租金總額在80萬元上下，其中1號物業最多，長租給了麥當勞，簽的是20年租約，每個月是5萬塊錢，每年根據市場環境調整租金?！睘槭裁蠢钅聲@么清楚呢，因為有一段時間是李穆去收那邊的租金。那邊的租戶交租金很積極，就怕李穆把他們趕走。

    王翠翠看著李穆好一會兒，沒說話，跑到打印機那邊，拿起剛剛打印出來的資料，和李穆說的對比了一下，回過頭來，又問了李穆幾個問題。這怎么能夠難得到李穆呢，不論是龍湖街那些房子的詳細狀況，還是銀行貸款的文件手續，甚至是他們貸款部今天要宴請的建設銀行的貸款政策，李穆都回答得頭頭是道。

    “你還真是……怪不得能考到89分，還提前交卷呢！”王翠翠服氣了，“這樣吧，今天晚上我們要和建設銀行的人吃飯，你也一起來吧。到時候可不要給我丟人啊，要是你表現好，我就和老板說說，把你要到我們貸款部來?！苯ㄔO銀行的人一向都很難搞，王翠翠的關系在工商銀行，她父親和建設銀行又有寫牙齒印，所以建設銀行的人一向很不給面子。不過做地產生意的，做小了沒什么關系，做大了，肯定是各個銀行都要有關系能拿到貸款才行。

    “好啊，沒問題?！崩钅麓饝讼聛?。建設銀行貸款部的人嘛，李穆差不多都認識，到時候要先和他們說一下，不要搞露餡了。說起來，建設銀行這個名字，一聽就是專業搞地產的嘛，但是在省城的地產行業，別說老大工商銀行，建設銀行連農業銀行都比不過，只在中國銀行上面，排在老三?，F在正憋了一股勁，想要超過農行，前一陣子李穆拿到了50億貸款額度的時候，老是和李穆說，叫李穆在他們那里借錢，簽約費顧問費什么的都好說，最好50億都在他們那里拿。李穆敷衍了他們一陣子，也沒答應下來。

    出了行政部，李穆又被營銷部的叫走了，他們的燈管壞了也要換，因為到處都找不到雜務科的人，就把李穆抓了過去頂包。李穆也不會換燈管，很想學習學習。拿著營銷部的條子，在行政部支領了燈管以后，站在桌子上顫顫巍巍的對著壞了的燈管比劃幾下，居然把燈管拆了下來，然后把新燈管裝了上去，一開燈，居然亮了。又學到了一樣新東西啊，李穆十分的有滿足感。

    從營銷部出來，又被項目開發部的抓住去修水龍頭。雜務科的一早上沒干活，積下來的工作就那么一大堆了。早上李穆專心掃地倒垃圾，人家還不好意思找李穆做其他的活?，F在干開了，立即就抓著李穆四處救火了。李穆一邊四處查看，一邊很是擔憂，這還是新樓呢，怎么就出這么多問題了？看來李富貴自己開的裝修公司不行啊，李穆自己找人裝修的學生公寓，質量就很好，這么幾個月下來，從來都沒聽說有什么漏雨水龍頭壞了的，看來那一家裝修公司以后可以建立長期合作關系……要不干脆把那家裝修公司買下來算了。

    在網上下載了水龍頭的維修課程和結構圖，李穆認真的學習了半小時，然后才開始動手，舊的水龍頭倒是很容易就卸下來了，可是新水龍頭怎么都裝不上去，一使勁，砰地一聲，那個水龍頭涌出一股大水來，頓時把李穆的全身都澆透了?？?，李穆明明已經把總閘關了啊。他連忙拿手堵著出水口，結果那些水沿著李穆的手沿四處亂撒，把整個茶水間都弄濕了。

    怪不得有專門的水電工呢，果然不簡單啊。李穆放開手，找了好一會兒，終于找到了閘門，把水閘關上，噴涌才停止。仔細研究了一下，李穆發現了問題，肯定是剛才自己修水龍頭的時候沒注意屁股，把水閘頂開了。一拍自己的屁股，好像是大了一些……不對，不是大，而是翹了些，最近都沒胖，為什么屁股會變翹呢？

    趁著沒人注意，李穆把學生公寓那兒的水電工叫了來，讓他偷偷地上了樓，把水龍頭換好。自己在旁邊偷師，認真學習，覺得自己學會了以后，讓水電工把水龍頭拆下來，然后李穆自己再裝上去。裝好了以后，李穆就又學會了一樣新的知識……想了想李穆覺得不保險，于是就通知了人民大樓的物業經理，說有了一個新的租客，就在大樓里給這個水電工找了個房間，以后要修什么東西，李穆就給他發個視頻電話，要是可以遠程指導的就遠程指導，要是不能遠程指導的，直接過來幫忙。

    在水電工的幫助下，李穆很順利的修好了三個燈管四個水龍頭，還有十幾個按鈕。按照這個水電工的說法，裝修得根本就沒有好好的安裝，很多地方都接觸不良。要整改的話，就要全部都重新接一遍，大概需要20個電工干一個月。自己的父親還真是遇人不淑呢，李穆想，以后其他地方的裝修，也不能貪便宜交給富貴地產的裝修隊了。

    到了4點多的時候，在水電工的指導下，李穆做完了所有雜務科積下來的工作，正準備回去雜務科那兒喘一口氣，然后繼續干他清潔工的重要工作——一天工作下來，垃圾又是一堆一堆的，還有廁所，也是變得很臟，不洗一次的話，根本就沒法子看了！不過一進門，李穆就發現一個面色陰沉的家伙坐在科長的位置上，手里拿著李穆拿打印機墨水寫的物資申領單，死死地盯著，仿佛上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

    這家伙天庭飽滿，五官端正，那個神氣，仿佛不是坐在雜務科這么個小辦公室里面，而是坐在什么大會的主席臺上，隨時都能發表重要講話一樣?？吹嚼钅禄貋砹?，那人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對著李穆點了點頭，田副在旁邊說了：“李穆，這是我們張科長。今天張科長好不容易病好了一點，就抱病來上班，沒想到就發現了一個大大的問題。我真是慚愧啊，沒想到去了個廁所，就被人鉆了空子?！?/br>
    這是哪一出??？李穆沒鬧明白。幸好張科長跟著就解說了：“李穆，你沒有雜務科領導人，我是說我或者田副科長的簽名，就自己拿了打印機墨水。這是完全錯誤的！不符合公司的支領程序，違反了公司的規定，嚴重來說，這是偷竊，是違法犯罪的事情！”張科長無限的上綱上線以后，就輪到田副出來威逼利誘了。

    “李穆啊，你89分考進來我們公司，本來我和張科長都對你期望很大……沒想到你居然做出了這種事情！”田副痛心疾首的說，“考慮到你也是一個年輕人，這件事情傳了出去，對你的前途大大有礙。我和張科長商量過了，就放你一馬。不過不給你一個教訓，只怕你以后還會再犯，這樣吧，那個墨水盒價值500元，就罰你10倍，5000塊錢?！?/br>
    第三百四十六章 蝸牛角上的戰爭(4)

    說著田副拿出了一份合同，“當然了，我們也不會欺負你，就每個月拿你一千塊錢，拿五個月就行了。你進我們公司，試用期是一千八百塊一個月，八百塊對你這樣的年輕人，肯定是夠用了。想當年，我拿著600塊錢的工資，除了吃飯住宿，每個月還能剩下400塊呢?，F在的年輕人啊，就是不能吃苦，按照我說，600塊錢其實是怎么都夠了?！?/br>
    李穆拿起那份合同，仔細看了看，上面寫著李穆向田副和張科長各借了2500塊錢，分5個月償還，每月換1000塊錢。張科長還解釋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你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們肯定不會讓你吃虧。等你的錢都到帳了，我們兩個就會在你的物資申領表上面簽名，這樣你違規的事情，就不會有人知道了?！?/br>
    “我……”李穆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田副立即變了臉色，說：“你想說這個墨水是我讓你拿的？你有證據嗎？沒錯我是叫你自己把申領單填了，自己拿墨水?？墒俏乙步辛四阋媒o我簽字，簽完字才準拿出去??！你沒聽到嗎？??？我告訴你，沒有領導簽名就自己拿走了墨水，說到哪里都是你不對！輕則炒魷魚，重則報警，這可是價值500元的墨水！足夠立案了。以后你背著這個案底，再也找不到工作，沒有人會要一個小偷的！”

    “既然你們都這么說了，那就報警吧?！崩钅滦χf。500元？1000元人家都不會給你立案的?，F在的警察為了壓低發案率，無所不用其極。能調解就調解，能糊弄就糊弄。比如說蘇蕙在調查李穆伯父的時候失蹤那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么影響夠大了吧？可是失蹤不夠48小時，子烏的警察就硬是不立案，而且省公安廳還支持這個做法。

    “你……你不要不識抬舉！”田副氣得都哆嗦起來了，“我們張科長，得了癌癥，還辛辛苦苦的回來處理你的事情！你知道他有多辛苦嗎？你知道他有多難受嗎？你有沒有良心??！為了五千塊錢，你就忍心這么折騰我們張科長？”

    喂喂喂，明明是你們在折騰好不好？“這五千塊錢我是不會給你們的?！崩钅抡f，“你們要是喜歡去報警，就去報警。不想報警，還可以通知人事部?！辈贿^轉念一想，主管人事部的副老總是郭元榮，他說不定會把這事告訴李富貴，李富貴本來就不想讓李穆在富貴地產做了，到時候把李穆和張科田副一勺燴了怎么辦？“哦，我忘記了，辦公物資這種東西，是行政部管的，你們去行政部告我好了?！?/br>
    看著他們愣了愣，李穆也不想去行政部再找麻煩，于是加一把火：“實話告訴你們，我之所以那么著急換打印機墨水盒，是因為貸款部的王總急著要一份資料，一定要那臺噴墨打印機才能打印。我換好了墨水以后，王總還夸了我幾句呢?！逼鋵嵅坏淞?，還邀請了李穆晚上出去和銀行的人吃飯，不過這事太離奇了，說出來反而削弱了真實感。只要說王翠翠夸獎了，應該能把這兩個家伙嚇住了吧？

    “姓李的，縣官還不如現管呢！”田副呲著牙說，“我可提醒你，人事部那邊，有個人可是一直等著找你的茬呢?！彼f的人自然就是姜莉娜，現在所有的人都在傳說，李穆之所以入職考試最高分還是提前交卷，卻淪落到雜務科去當清潔工，都是姜莉娜使了壞。所以田副立即就把姜莉娜拿出來嚇唬李穆了，“她可是人事部的經理，只要有了借口，開除你一個試用期的新人，非常容易！”

    “你們去吧，我就看著她能不能開除我?！崩钅屡瓨O反笑。富貴地產的內部問題真是太大了，雜務科的科長和副科長，兩個手頭可以說是完全沒有權力的人，都在拼命的利用那一點點的職位壓榨下屬?，F在看來，中午吃飯那64塊錢，妥妥的是田副貪污了。小錢不放過，大錢就更加貪婪了，不過5千塊錢超過了田副的能力，所以他叫了張科長一起來。

    現在眼看著張科長還是不夠，田副又要把姜莉娜拉入伙，用來嚇李穆。不過李穆怎么會怕呢？要在富貴地產炒人魷魚，哪里是這么簡單的事情，姜莉娜不過是一個人事部的經理，哪里有權力開除李穆呢？這種事情，一向都是要人事部的資深經理上報，然后主任簽名，再上報給主管人事的副總，副總決定了才能算數。

    可是李穆錯了，沒過多久，田副就一臉得意的拿著一張通知，啪的一聲扔在李穆的面前。李穆撿起來一看，居然是一張‘解除勞動合同通知書’，上面說李穆因為違反公司程序擅自拿走了墨水盒，近乎偷竊，但考慮到李穆年輕，不忍心毀掉他的前途，所以沒有報警，只是開除了事。上面還叫李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以后在別的公司好好工作，不要辜負了富貴公司的一番苦心。

    “你看看，自討苦吃了吧！”田副還在舔油加醋，“本來也不會走到這一步的，天意弄人??！李穆啊，做人呢，不要這么死板，有時候通融一下，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不通融，不到黃河心不死，悶著腦袋往前沖，很容易就會撞得頭破血流的。你看看，剛剛找到的工作，這就沒有了?！?/br>
    “哎，年輕人看不清楚形式，總是會有的。老田啊，我們也不能夠一棍子把人家打死?！睆埧崎L說，“在人事部，我也頗認識一些人，如果有那么一兩萬塊錢活動活動，也未必不能挽回?！彼戳丝蠢钅?，覺得他身上的衣服不錯，家里應該是有點錢的，“李穆啊，你還是低頭吧，可不要給自己的人生留下洗刷不掉的污點啊?！?/br>
    李穆看了看通知書，上面既沒有公司的印章，也沒有副總經理以上級別的簽名，只有一個‘人事部經理姜莉娜’的私章。聽到田副和張科長這貓哭耗子假慈悲的發言，李穆冷笑了一聲，也不說話，直接摔門出去了。背后還隱隱約約聽到張科長在感嘆：“哎，年輕人就是沖動過頭，老田啊，把李穆的座位撤掉，還有分配給他的筆、紙、回形針、文件夾什么的，都搬到我那里去?！?/br>
    到了副總經理辦公室，李穆直接就闖了進去，找到正在泡茶喝的郭元榮，問他：“雜務科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科長長期病休，副科長連幾十塊錢都要貪污，然后那些科員全部都不服管教還不聽話？”

    郭元榮一愣，一邊給李穆倒茶，一邊回答說：“太子爺你怎么忽然過來了？雜務科嘛。，都是一幫廢物，我們公司里面發現了貪污的索賄的無能給公司造成損失的，又顧及公司名譽，一時不能開除，就打發去雜務科做冷板凳，等風頭過了公司準備好了，再把那些人開除掉。雜務科那個張科長，本來是工程技術部的，負責地產工程的監督管理，能力還算可以，就是喜歡在外面找花姑娘。結果上次找了個有病的，弄得滿身菜花，他又不敢被老婆知道，沒去正規醫院，私下找那些老軍醫，拖了時間，后來是在拖不住了，才去的正規醫院。這時候人都快不行了。好不容易治好了病，現正在家里養著，就算是養好了，也沒法子繼續干監理了。他對外都說自己得的是癌癥，可是公司里誰不知道真相呢。所以就算是雜務科，也沒有人會聽他的，都在笑他是個雞蟲呢?！?/br>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啊，虧田副還能叫得聲嘶力竭，說張科長得了癌癥怎么怎么樣呢?！澳敲茨莻€田副科長呢？”李穆問，“他又是怎么回事？對了，還有，雜務科那些打印機墨水不是張科買來的嗎？”李穆記得行政部那個人還說了張科長原來是行政部的人呢，怎么郭元榮又說張科長是工程技術部的？

    “打印機墨水？的確是張科買來的沒錯啊，那時候他已經發病了，本來公司顧忌影響，只是把他調進了行政部，都沒讓他去雜務科。沒想到他在行政部也不消停，硬是說我們用的原裝墨水太貴了，要換成兼容墨水，說是可以省好幾千塊錢一個月。行政部當時的副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他忽悠了，批準了他的申請，結果就被人爆了出來，這些墨水根本就是張科從網上買來的，進貨價是120塊錢一盒，他賣給公司卻是480塊錢一盒。行政部上上下下都氣得夠嗆，都要我們人事部給老板打報告，要抄了張科魷魚。后來老板顧慮著把生著病的員工炒掉，傳出去實在是不好聽，就把張科塞到雜務科算了?！?/br>
    說著郭元榮喝了一口茶，“田副科長的情形也差不多，也是貪污受賄，不過他貪污的金額很小，小到大家聽了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居然向給承包我們公司接送員工上下班的中巴司機索取500塊錢的辛苦費。要是這么一單也就算了，他還勒索給廚房送貨的菜販，收購廢紙的販子等等，都是幾百塊幾百塊的，甚至還有幾十塊錢的。弄這么多事情，一個月不過多收入3、4千塊，要知道他的工資獎金合法收入，那時候有差不多兩萬呢！”

    第三百四十七章 蝸牛角上的戰爭(5)

    （第三更要等一會兒）

    說著郭元榮又喝了一口茶，繼續說：“我和老板發現了這件事情以后，都覺得很無語。本來想要立即把田副給開除掉，可是一想，這么低的金額，公司里面有誰會信??？公司外面的人肯定會猜測這是內部權力斗爭什么的。前幾個月我們富貴地產傳言很多，有的說要分解，有的說要搬家……公司上下人心浮動，再弄出別的事情來，對公司很不利，所以老板決定把他調到雜務科算了?！?/br>
    說道這里他偷偷看了李穆一眼，傳言里面最厲害的，就是說李穆的綠寶要反過來辦富貴地產收購了，為此要先把富貴地產里面那些和李穆不對付的統統清洗掉，郭元榮有一段時間都相信了這個謠言。不過要郭元榮去拍李穆的馬屁，那也太難了——不是因為郭元榮拉不下臉，而是郭元榮事情太多太忙沒法子從子烏跑到省城去。所以郭元榮走了夫人路線，讓自己的老婆去拍王翎鷹的馬屁，結果沒派上用場。

    “等一等！”李穆又想了起來，“田副不是因為炒房子的事情失敗被調到雜務科的嗎？他自己用人頭戶做假貸款，假裝把房子賣了出去，拿到了提成傭金以后又把房子退掉什么的?！碑敃r這件事情還鬧得很大呢。

    “假貸款這事??？”郭元榮看看周圍，確定沒人了才說，“這是他給公司頂缸呢。當時我們公司流動資金不夠，就假造人頭弄房貸。后來事發了，銀行那邊一定要我們給個交代，沒法子我們就把田副拿出去頂缸了。幸好最后沒有判刑，只是內部處罰。要不是有這一層功勞在，公司對田副怎么會高高舉起，輕輕落下，調去雜務科，還給他當個實際主持工作的副科長呢?！?/br>
    原來還有這種內情??？李穆還真是不知道呢?！半s務科其他人也差不多？就沒有像我這樣清白無辜的嗎？”李穆問。話說富貴地產也不算是管理很嚴格的機構，防止貪污腐敗也沒有什么特別好得法子，一般只要能干活，不是特別明顯的，也就糊弄糊弄過去了。被放進雜務科的，要么就是不能干活了，要么就是糊弄不過去了。

    “基本上沒有?！惫獦s說，“雜務科……這么說吧，就相當于流放地，沒病沒災的誰會上那里去？當然太子爺你除外?！?/br>
    “那么就把張科和田副兩個人開除了吧?！崩钅抡f。

    “怎么忽然要開除了呢？”郭元榮沒聽明白前面這些和李穆這個要求有什么邏輯上的聯系，“難道這兩個人得罪太子爺你了？你也別和他們一般見識，反正他們都在雜務科這個流放的死地了，脾氣臭點也是難免?！?/br>
    “你自己看看這是什么?！崩钅掳涯菑埥獬齽趧雍贤ㄖ獣贸鰜?，看到這東西，郭元榮的臉從不解到困惑到憤怒到后怕，青一陣白一陣的，看得李穆十分過癮。郭元榮之所以有這樣的表情，自然不是因為他們得罪了太子爺，而是因為這表明了人事部里面，有人可以無視他郭元榮的權威，私自走程序開除員工。

    這一次李穆把通知書拿給郭元榮看了，以前的呢？不論什么公司，試用期的員工來干了幾天不來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富貴地產自然也是不少，有多少是被這樣私下開除的？試用期的人，看見蓋著大紅印章的人事部通知，有多少人回去懷疑？就算有人懷疑，又有多少人去了人事部又被打發走？

    一個高級主管，就好像非洲草原上的雄獅一樣，對于自己的地盤是很看重的。這樣被下屬越權，就等于是忽然發現自己胯下的母獅其實有一條是來搶地盤的公獅一樣，傷心憤怒自然不必說了，還會非常惡心，腦海里不停地閃爍著“她怎么會是男的！”這樣的念頭，這時候什么勞苦功高對公司不利，都遠遠的扔到腦后去了。

    “這兩個家伙居然勾結人事部里面的敗類做這種事？”郭元榮猜到了真相。

    “他們借口說我領取打印機墨水的時候，沒有找他們簽名蓋章，向我勒索五千元，我沒有答應，他們就去人事部開了這么一份證明?！崩钅抡f，“田副去了幾分鐘就開好了，足以證明他們不是頭一次干這種事情。我個人受點委屈不算什么，再委屈還能委屈得過做清潔工？我讓你開除他們兩個，是為你著想。這一次我們吸收了不少關系戶吧？要是他們惹到關系戶上面，恐怕你也會受牽連啊?！?/br>
    “我立即就開除這兩個開除！”郭元榮想了想覺得不對，“應該是三個，還有姜莉娜！”這個該死的女人才是罪魁禍首！“我一定要把這個女人……”他的腦子里面迅速把姜莉娜的資料過了一遍，29歲，子烏人，家里父母俱在，都是國企退休職工，上頭還有一個哥哥，開了個小店做生意，自從富貴地產搬走了，生意就支撐不下去，顯而易見也是占公司便宜的。家里其他親戚也都沒有特別顯赫的，最厲害的一個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表親，在社保中心做辦事員。

    沒有關系那就好辦了，“一定要狠狠地教訓教訓她！”郭元榮惡狠狠地說，“不過呢，這事也不知道是姜莉娜的個人行為，還是人事部有別的同伙?！睉撌怯袆e的同伙吧？要不然被開除的人上人事部鬧事怎么辦呢？有誰會是姜莉娜的同伙呢？難道是人事部的主任？還是副主任？還是那幾個資深經理？郭元榮要用不同的方法查個徹底，如果還能和李穆拉上關系，那就更好了?！安蝗缣訝攷臀胰枂?，看看這個姜莉娜怎么說。不論她有多少個同伙，這次我都要一鍋端了！”

    “我去??？好吧?！崩钅孪肓讼?，“我覺得應該不會有太高級的同伙吧，至少他們就沒有能夠蓋上人事部的公章?！?/br>
    “人事部的公章在我這里呢，”郭元榮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保險柜。

    李穆拿著姜莉娜寫的那份解除合同通知，到了人事部?，F在是下午4點半，人事部里面已經是水靜河飛，沒多少人了。姜莉娜只不過是一個經理，居然還有自己的辦公室，雖然不大，可是比雜務科那里八九個人擠在一間小屋子里面，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吹嚼钅聛砹?，姜莉娜迅速的按了一下桌子上的一個隱秘按鈕，李穆自然知道，這個按鈕的作用是叫保安。

    “我勸你不要?！崩钅抡f，“我記得我跟你提起過，來應聘之前，我是研究過富貴地產的吧？”李穆究竟有沒有和姜莉娜說過呢？好像是說過的吧？不管了，反正這么說比較有氣勢，“你真的以為，我看見這么一張沒有人事部公章，沒有郭元榮簽名的通知，就會當真以為這是富貴地產開除員工的通知吧？”

    姜莉娜驚慌了一下，可是很快就鎮定下來，“開除正式員工，的確需要郭總簽字。不過你只是在試用期，只要我簽名就可以把你開除了。我勸你不要采取過激的行動，你要知道，我們富貴地產的保安全都是退伍軍人，打你這樣的大學生，動動手就把你打死了?！苯蚰葟堁牢枳μ搹埪晞?。

    “你以為鬧起來，郭總會不聞不問嗎？”李穆也虛張聲勢，“你要說是人事部的主任或者副主任把我開除了，那我也就認了?！笨粗蚰鹊哪樕兊酶与y看，李穆就知道她應該沒有這個層次的同伙？要是有的話，她應該冷笑一聲，把那個主任副主任叫出來才對?！叭绻琴Y深經理的話，說不定我也信了?！闭f完這句，李穆再看姜莉娜的臉色，還是不對，難道她自己膽大包天？雖然這一次不過是5000塊錢的事情，可是姜莉娜這也太不知輕重了吧？“不過你一個經理，能唬得了誰??？”李穆再加一把火，可是姜莉娜還是什么底都沒露出來。

    這時候已經進來了兩個保安，其實也不是富貴地產的保安，而是人民大樓的保安，其中一個還是李穆從學生公寓那邊派過去的，看見李穆愣了愣，李穆就朝著他搖了搖頭，讓他不要露餡。另外一個保安看了看李穆，評估一下，覺得自己沒什么勝算，于是用寧事息人的語調說：“小姐，叫我們來有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