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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翥也跟著呆了一呆,似乎盡最大努力跟上了他的思維模式:“那等你畢業?天成御府那邊的老房子不太適合吧,賣了買套新的好了……還是你也想去國外發展?那邊的話可以換套大的別墅,把工作室建在一起……你職業規劃是什么,我現在倒是在哪都可以,看你喜歡了,要不要提前合計合計?” 徐步迭猛地抬頭看著他:“……” 程翥也茫然地看著他:“……” 先抵不住的小徐耳根飛快地紅了,rou眼可見的速度紅到鼻尖,張口語無倫次:“cao!我不是那個意思!——不對,我是說我剛才就沒那個……我不是在暗示什么!你不要想太多!” “啊……?不是嗎?‘太多’是想到哪里?……”程翥愣了愣,突然一陣尷尬返上來,原來不是嗎?我已經在想同居的房子買哪比較好,要不要選個更那啥的國家把儀式給辦了——這是不是的確有點多了? 大概發現了他的窘迫,小徐跟站在一千根針上似的,重心在兩只腳左右游移:“草,你愿意想就想就是了,想想又不是不可以……我就只是,隨便說說,就只是想著畢業可以借你的西服穿……我知道我很差勁!……啊我還要去會場看下,你,你自己先隨便逛逛!想在我寢室呆著也行,反正活動晚上才開始……那會兒我該有空了……” 前言不搭后語地嘟囔了一堆,他又跟兔子似的躥起來,一蹦就出了門,一溜煙跑沒影了。 程翥原地站了半天,摸了摸鼻子,攤開手掌,里頭他剛才戴過的那個粗圓戒指正躺在汗津津的掌紋中間:“我都打算順勢跪下拿手上這非主流戒指先湊合一下了……以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呢,原來不是啊,還好還好,那沒太丟臉,這也太不像樣了……” 他在整潔的寢室里轉了一圈,徐步迭的東西到哪都收拾得整整齊齊,一摞摞的書擺得桌上堆不下一直堆到墻角,另一邊手工打的架子上曬著一排坯子。但房間里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應有的愛玩愛鬧的裝飾品、衣物鞋帽、游樂設施、游戲機等等一概不見,唯一添置的大件是一臺單獨用的洗衣機,大概是為了單洗林幼霞的衣物和床單被褥準備的。 今天天氣不錯,他推開另一間臥室的門,心跳差點漏了一拍——林幼霞坐在窗前的靠椅上,穿了一件花色的毛衣,身上披著蓋毯,連頭發都梳得整齊,眼睛仍然是微睜著的,看上去就像是個正常的人,在安靜地看著窗外盎然的美景和街道,等著自己兒子每一天從窄巷的另一頭回來。 她面前的花瓶里,不知道從哪兒摘來一支野花斜插著,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花店里買的,想來他也舍不得。程翥知道他早上有時候還會起早跑一圈大學城周圍的早餐外送,也許是在沿途的路中隨手折下的,怕被吹壞了藏在懷里,從拉鏈的頂端蹭著下頜露出一縷春色。 程翥笑了笑,心想他真好啊。我上輩子是不是拯救了世界?這么個小子,撲棱棱撞在自己懷里。 “阿姨?!彼叩搅钟紫济媲?,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拔覀冞@一路,您也都看見了?!?/br> 那枚非主流的,又粗又劣的廉價環戒,反射著玻璃瓶里的水紋,晃晃悠悠地套在野花的頸子上。 第95章 靈魂的俠客 無趣的正經會議和匯報展望放在白天,夜晚的慶典則獻給每一個年輕躁動的靈魂。 夜幕才剛剛落下,迎賓大道的彩燈就迫不及待地次第亮起,喪貓的腦袋隨著氣球的起伏高高昂起,平常很喪的那一抹笑容在燈光的映襯下看起來頗有幾分邪魅狂狷,像是個亟待被打倒的反派。 學生們熱熱鬧鬧地沿著它光溜溜圓滾滾的身軀走向演出即將開始的中心廣場。一路上學生情侶成雙成對,終于不再沿著教學樓跑道順時針逆時針地打圈,這時候都興奮地挽著手,去買他們自己燒烤的小吃、自己制作的手工藝紀念品,去看自己籌備的節目。程翥走在中間,這一回并沒有其他人投來怪異的眼光,可還是有些不自在:大約是因為別人都成雙入對,而自己形單影只,又或者是這校慶日自己也不是第一回 過了,可曾經更多的參與,都是在白天的部分——他做過演講,參加過授獎,代表過學生團體發言,也在畢業之后因為捐贈儀式而和校長握手,把照片掛進名人堂里。他好像過早地成人以后,也從那時起便不再屬于這些年輕的游樂了。 但今天走在這里,他突然發覺自己曾經一味埋頭而缺失了的風景究竟是什么樣子的:為什么當時的自己,沒有察覺過這種等待的、期盼的、雀躍的心情?它們就像是那些頭頂上懸掛的彩燈、或者小攤位上斑斕的彩條圖案一樣躍動著、閃爍著,明快又忐忑地在不同的音階上來回跳躍。 當時的自己,總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子,眼高于頂,拼命地往前奔,覺得所有一切的這些庸俗情事,與崇高的目標理想比起來,簡直不堪一擊。而現在,他突然覺得,地上映出的一塊粉紅色的光斑很美,身邊擠過去一排漂亮姑娘的裙角很美,少年人獨有的大聲的喧囂呼喊聲很美,小吃上泛起的油光里映出的笑容很美,彈錯了音的不甚熟練的吉他聲很美,忙忙碌碌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手里厚厚一疊發卷的材料紙張很美,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喊著:“梯子,對,都要有人看著,一直要在旁邊扶住啊,注意安全!……一個桌子旁邊放兩個,然后一盒油性筆和顏料,從這里領的時候要登記……”那聲音被我聽見了,連耳朵也熨帖得很美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