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鋒利的刀刃沒能劃過方氏脖子,而是從容嬙左肩劃到了背上。 破裂的衣物底下暈出一朵朵鮮紅艷麗的血跡。 容嬙痛得幾乎說不出話,手抓著方氏手腕,臉色慘白,艱難道:“夫人……真的……真的不是……我安排的……” “小嬙兒——”方氏尖叫出聲,淚水滾了下來,面容幾近瘋癲,“我早叫你快點跑了,你為什么不聽!你為什么不聽!” “這下好了,這下好了!全死了!全死了??!” 方蕖狼狽爬起,靠著墻便看到這一幕。 沒想到,容嬙對自己都能這么狠。 容嬙不能留了。 她沖那殺手使了個眼色,殺手冷笑一聲,重新舉起大刀—— 第五十四章 離世 云岑循著方氏尖叫的聲音趕來, 手里射出一枚飛鏢,準確打在殺手提刀的手腕,鮮血噴濺。 他痛呼一聲, 手里的刀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 云岑趁機上前,一腳將人踢開, 殺手棄刀欲逃,卻被兩枚飛鏢分別擊中左右小腿, 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云岑抽出佩劍, 還沒走上去, 便看見那殺手健壯的身軀轟然倒地,服毒自盡了。 云岑收劍回鞘,臉色陰沉, 巷口一眾巡衛軍沖了進來,只看到殺手的尸體,和嚎啕大哭的方氏。 以及她懷中,不省人事的容嬙。 云岑渾身冷厲的氣勢一斂,趕緊將容嬙抱了起來, 待瞧見那仍在滴滴答答往下掉的血, 臉已經皺成了苦瓜。 王爺怕是要大發雷霆吧。 秦宓一直在府中,還不知外頭發生了什么, 青伯得知了這消息, 竟也罕見地猶疑了。 往日他都是有什么稟報什么, 這會兒卻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血跡斑斑的容嬙已經在被太醫診治了,他才聞訊趕來。 “怎么回事?” 秦宓下意識往里走, 被青伯和云岑攔住,主要是怕他瞧見姑娘現在的樣子,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太醫, 太醫正在診治,王爺先在外面等一等吧?!?/br> 秦宓一手打起簾子,徑直走到屋內。 床榻上,容嬙趴著,黑發下露出的半邊臉蒼白如紙,手腕軟軟地垂在一邊,由太醫把脈,似一只了無生氣的布娃娃。 他快步上前,唇死死抿成一條線,眼底翻涌著濃重駭人的黑色。 太醫一轉身,被攝政王要吃人的模樣嚇了一跳,當即便撲通一聲跪下。 “王、王爺!” 秦宓拽住他的衣襟,低喝道:“怎么回事???” “失、失血過多,好在未曾殃及性命,王爺放心!王爺放心!” 秦宓這才猛地松開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似一個溺水的人終于接觸到空氣。 他還以為…… 他還以為…… 他閉了閉眼,漸漸冷靜下來:“照顧好姑娘,需要什么盡管開口?!?/br> 太醫忙不迭磕頭,膝跪著爬到床邊,寫藥方時手還在抖。 秦宓摸了摸容嬙的臉,這才起身出去:“怎么回事?” 云岑低著頭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方氏出門一貫不喜歡太多人跟著,說是早年養成的習慣,她做王府侍妾那會兒,出門頂多跟一個侍女。 這次依舊沒有要護衛跟著,只有一群提東西的丫鬟。 畢竟光天化日,京城治安一向不錯,誰也沒想到會有賊人膽敢白日行兇。 也是那巷子實在偏僻,巡衛軍聽見動靜,都不能立即趕到。 聽到容嬙是為了保護方氏,才叫刺客傷了,秦宓心中五味雜陳。 “查殺手的來歷,這么一個人出現在京城中,必然能追尋到蛛絲馬跡?!?/br> 雖說那殺手已經自盡,但只要他身處京城,便不可能毫無痕跡。 至少,他與幕后之人是需要接觸的。 云岑領命下去,由他親自去查。 青伯道:“王爺,夫人緩過來后,一直要見容姑娘,說要當面感謝?!?/br> 不論事出好壞,經此一事,容嬙也算是方氏恩人,必然是能得到優待的。 一想到她險些死在刺客刀下,秦宓心里便格外沉悶郁結,冷道:“這便是她舍命相救的原因?” 她想討好方氏,用什么法子不好,為何要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青伯伴隨他多年,敏銳聽出他語氣里一點怒氣,識趣地噤聲。 太醫提著藥箱,擦著汗走出來:“已經沒有大礙了,晚些就會醒過來。藥補食補這些日子都要跟上,多吃些益氣補血的東西?!?/br> “剛開始身子可能虛一些,盡量不要做重活,少吹冷風,忌辛辣刺激?!?/br> 他想了想,確認自己沒有遺漏,才小心看向面無表情的秦宓:“王爺,那臣……?” “退下吧?!?/br> 秦宓掀起簾子進去,屋內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千醉哭得眼睛都腫了,看東西都看不清,方才替容嬙擦洗身子上藥的活都是別的侍女干的。 見秦宓進來,她本想替小姐申訴委屈,可一抬頭發現王爺面無表情的模樣,頓時便怵了。 王爺在小姐面前,是極少這樣的。 容嬙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夢里也不安穩,直到嗓子干得要冒煙,才艱難地睜開眼皮。 一道陰影從床邊落下,正籠罩在她臉上。 容嬙適應了一下光線,聲音沙?。骸巴鯛??!?/br> 秦宓讓人端了溫水來,一勺勺親自喂給她。 容嬙傷在背上,暫時只能趴著睡,姿勢頗有些尷尬。 她猜秦宓已經知道了刺殺的事,便沒有開口,小口小口喝著水,才覺得喉嚨好受了些。 她恢復了些力氣,慢慢地坐起來,只是后背不能靠著東西,只墊在腰后。 容嬙想起什么,順口問:“夫人沒事吧?” “這就是你的目的?”他反問。 她一愣:“什么?” 秦宓放下水,一邊替她把被子拉好,一邊沒什么表情地道:“母親很感激你,你的目的達到了?!?/br> “你為什么這么和我說話?”容嬙抓住他的手,一時沒明白哪里出了問題。 秦宓說不出自己為什么不高興,他只是覺得,太危險了。 她在撲到刀前時,難道沒有想過還在府里等她回去的自己嗎? 他喉結滾了滾,低聲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我理解你,也尊重你?!?/br> “手帕也好,玉佩也好,欲擒故縱也罷,我都由著你?!?/br> 他反扣住她細細的手腕,眼底情緒如濃墨流淌:“但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做籌碼,今日是一次,下次為了得到別人的喜愛,是不是也要用命去博?” 自以為是的心機被他一點點撕開,容嬙難堪極了,原來他什么都知道。 什么字謎手帕、心機手段,在他眼里是不是就如過家家一般幼稚可笑? 她咬著唇,艱難道:“今日確實是意外,我不是為了討好夫人?!?/br> 秦宓只是看著她,他一不說話,面色便更冷淡,世人怕的,便是他這幅模樣。 容嬙不知怎么解釋好,她原先為了接近他,確實耍了很多小心機。 這樣一來,倒像坐實了她就是那樣不擇手段的人。 秦宓會這樣想她,也無可厚非。 起初的藥效過了,后背的傷口火辣辣地疼起來。 容嬙的心漸漸冷了。 她該如何去說,這是方蕖的一場陷阱,她只是不想被誤會,才出此下策。 誰知道誤會反而更深了。 她盯著被子上的紋路,誰也沒有再開口。 若非秦宓站得太高,太多人惦記,她又何必步步為營、渾身算計。 說到底,就是她不配罷了。 容嬙將臉埋進被子里,感覺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難受的。 秦宓手動了動,想抱住她,又顧忌傷口,因而作罷。 良久,青伯在外頭敲門,他才起身離去。 容嬙肩膀動了動,一抬起頭,眼淚便掉了下來,暈濕一點被褥。 門外,云岑跟在青伯后面,他知道王爺在意這事,行動也雷厲風行。 一天的功夫,便有了一些大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