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容侯不耐煩,大吼一聲:“你夠了!這個家還是我做主!” “來人,送小姐回房!” 那兩個婆子不動,最后還是容侯的護衛將她送了回去。 “晚些讓府醫過來看看?!?/br> 容嬙臉上尤掛著淚痕,看著格外惹人憐惜:“多謝?!?/br> 那護衛似乎輕輕嘆了口氣,對于這種后宅里的事情,也實在憤慨無奈。 屋門關上,容嬙擦了擦淚水,面上神色漸漸冷下去。 半晌,才轉身往里走。 一直到天色將暗,所謂的府醫也沒有來。 千醉催了兩次無果,急得直哭,只能找出一些藥膏先用著。 臉上腫得越發明顯,稍微動一動,便疼得鉆心。 容嬙連吃飯的胃口都沒了。 晚些聽說,容妙兒已經完好無損地回府,本以為這事就算翻篇。 洗漱上床時,方覺疲憊不堪。 千醉早早熄了蠟燭,輕手輕腳退出臥房。 晚風搖曳,溫柔攪亂屋內清淺香氣。 容嬙幾乎沾著枕頭就要睡過去,半夢半醒間,耳邊卻忽得炸開破門的聲音。 千醉急急道:“小姐在睡覺,你們這是做什么!” “讓開!我們奉夫人之命辦事,你一個小丫鬟也敢阻攔?” 容嬙驚醒,只來得及披上外衣,便被闖進來的婆子架住手腳,粗魯地拖了出去。 第五章 夜訪 府里的佛堂整日整夜亮著燭火,早先老夫人誠心禮佛,人氣還旺些,如今只定期去供奉打掃,平日少有人去。 夜深人靜,便頗有些荒涼寂靜的氣氛。 婆子推搡著容嬙進去,邊粗聲粗氣地道。 “妙兒小姐已說清楚了,都是你不知天高地厚惹的事!” “觸怒攝政王,可不是什么小事。幸而夫人善心開恩,只叫小姐在佛堂精心思過?!?/br> 婆子盯著她那半邊完好漂亮的臉蛋,啐了一口:“真真是狐貍精?!?/br> 侯爺竟為了這么個玩意兒同夫人吵架! 容嬙到底被嬌養了這么多年,細皮嫩rou,婆子力氣極大,稍一使勁,便在那雪白手腕上掐出青色淤痕。 人被用力甩在地上,容嬙咬牙爬起:“讓我出去!” 婆子冷笑,反手落了鎖,碰撞間發出清脆聲響。 “老實些,也好少吃些苦頭!” 腳步聲漸遠,那婆子鎖了門,便連看守都不必了,只將她一個人關在佛堂中。 又是佛堂。 容嬙后退兩步,背撞到門上,只能抬眼,看著面前靜謐祥和的佛像。 往下是檀木桌案,上頭擺放著瓜果供品,一如前世她撞死的地方。 眼前的場景漸漸與前世相府的佛堂重疊,恍惚叫人不知身在何處。 耳邊靜得可怕,只有此起彼伏的蟲鳴。偶爾燭芯噼啪一聲炸開,驚得她渾身輕顫。 上輩子的陰影如冰冷毒蛇纏繞而上,讓人幾近無法呼吸。 容嬙心跳得飛快,控制不住力道,拼命拍著門。 “讓我出去!” 死在佛堂的那一幕恍惚重新浮現在眼前,渾身血液倏地冰涼。 不知叫了多久,聲音都啞了,卻始終沒有回應。 容嬙劇烈地喘著氣,腫脹的面頰撕裂般疼痛,她好似一個溺水的人,呼吸不過來,只能順著門板滑落,慢慢蜷縮在一起。 恍惚間好似回到了相府,仍是那個寒風刺骨的冬夜。 涼意順著四肢攀爬,滲入五臟六腑。 她打了個寒顫。 無邊的恐懼襲來,淹沒整間佛堂,蟲鳴聲越來越遠,容嬙蜷縮在一角,漸漸什么都聽不清了。 * 是夜,容侯府被一陣動靜鬧醒。 容老爺子往攝政王府走了一趟,回來便病倒了,容侯爺侍疾到亥時才回房。 睡得正香被吵醒,任誰也沒有好臉色。 容侯氣勢洶洶到前廳去,可當他瞧見座上那一身玄衣的男人,頓時便嚇軟了腿。 “王…王爺?” 秦宓發冠不整,眉眼間還斂著點躁意,看著也是急匆匆起身趕來。 饒是這樣,依舊不損半分英姿,單是往那兒一坐,便叫人不敢隨意側目。 容侯彎著腰,半天想不出他的來意,小心開口:“深夜造訪,不知王爺所為何事?” 秦宓聲音低緩而磁性,在這樣靜的夜里,叫人忍不住屏氣凝神。 “白日在公主府,你容家有個小姑娘戴了支紅玉步搖。正巧本王新得了對紅玉耳墜,想著送過來?!?/br> 他說的小姑娘,自不可能是容妙兒。 容侯心提了起來:“可是叫……容嬙?” 秦宓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人呢?” 容侯想到白天她才被打了一巴掌,如今面上腫著定是不好看的,怎好出來見人,一時左右為難。 “怎么,不方便?”秦宓把玩著那對紅玉耳墜,不自覺想起美人那圓潤小巧的耳垂。 攝政王深夜來送禮,估摸著是已經知道什么消息了。 容侯心一橫:“去請小姐過來?!?/br> 身邊的下人卻遲遲沒有反應,他重復了兩三遍,才有一個婆子上前來,冷汗涔涔,硬著頭皮道:“奴婢這就去……” 她根本不敢看座上的男人,低頭快步走出前廳,先找人去和夫人通風報信,接著趕緊跑向僻靜處的佛堂。 佛堂里燭火滅了一半,搖搖晃晃,貼著門往里探聽,已經沒什么聲響了。 婆子心里忐忑,實在也沒料到會有貴人這個時候指名要見容嬙。 手哆嗦著打開鎖,一具身子便軟軟地滑倒在地。 正要伸手去拍醒她,身后卻忽然傳來一陣動靜,還沒反應過來,便覺領口一緊,被一股巨力摜了出去。 婆子的驚叫聲劃破夜空,狠狠摔在地面上,疼得滿地打滾。 這樣大的動靜,佛堂里的女子依然不省人事。 秦宓的侍衛甩開婆子,正欲扶起地上的容嬙,卻見自己的主子先一步跨了進去,直接將人打橫抱起。 侍衛猛地愣住,露出見鬼般的神情。 懷中人輕得像是一片羽毛,秦宓抱著,臉色沉沉。 容嬙不知夢到了什么,秀眉緊蹙,不安地往他懷里躲。 容侯趕來看到這一幕,險些一頭撞在門框上。 誰能告訴他,為什么容嬙會在佛堂里暈倒??? 下人紛紛躲避他的目光,心虛地低頭。 秦宓面色仍是平淡,唯唇角抿著,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要發怒的前兆。 “容侯,這是怎么回事?” “這,這……”他擦了擦汗,猜到是夫人背著他干的好事,心里狠狠罵了幾句。 女子的臉還腫著,人又醒不過來。秦宓不放心,先送去屋里,叫來太醫診脈。 容侯見他隨身帶著太醫,就知人家這是有備而來,躲也躲不過。 黑著臉道:“還不快叫李如香過來!看她干的好事!” 這一嗓門驚醒許多人,今夜容侯府注定不會太平。 屋內,太醫診完脈開了藥方退下,秦宓才從外間往里走了一點。 隔著門簾,隱約能瞧見容嬙躺在床榻上,旁邊有丫鬟伺候。 千醉看見這位傳聞中冷漠無情的攝政王,又害怕又感激。 撲通一聲跪下,磕了個頭:“多謝王爺施以援手,王爺貴人多福?!?/br> 秦宓的目光掠過她,落向床榻上面色蒼白的女子。 不知為何,她似乎格外不安,便是裹在溫暖舒適的被窩里,仍免不了顫抖夢囈。 秦宓鬼使神差地走過去,等反應過來,已經到了床邊。 容嬙以為自己還在死去的那個冬夜,尋著熱源便蹭了過去。 女子軟軟的臉頰貼上他的大手,動作間寫滿了依賴,仿佛一只溫順無害的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