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
“蕭祺是個從軍幾十年的將軍,他若來,目的一定準確。照我說,與其擔心她,倒不如商量如何設伏。只要他現身,上就是了。 “讓湘姐兒上,不是讓她為餌,只是減去一些風險?!?/br> 宋湘輕睨了陸瞻一眼。 陸瞻再想了下,就點頭了:“既這樣,那我便帶人藏在屋里四角,這樣風險更小?!?/br> 漢王點頭:“我也可以加一份,我身邊帶了十幾個人來,我可以帶人潛伏在屋外?!?/br> “如此雖說穩妥,但還要防著他?;ㄕ?,其余人還是應該小心?!彼蜗嫣嵝?。 鐘氏道:“可否全部人都呆在一處,讓所有侍衛防護?” 陸昀搖頭:“他若有火藥,那可就稱他的心了,投顆彈藥下去能一鍋端了?!?/br> 鄭容道:“就算是沒有火藥,這天干物燥的,投幾個火把也能給燒差不多了?!?/br> 鐘氏立刻抿唇靜座。 陸瞻道:“如此說來,那大家還是該干什么干什么吧,蕭祺那樣機警,進了王府一看處處不對,自然也會打退堂鼓?!?/br> 陸曜輕嘶一聲:“他若打退堂鼓,接下來又會做什么?” 陸瞻看他一眼:“他會去蕭家?!?/br> 屋里略默片刻,漢王道:“索性這樣,晉王府這邊就聽少寰的安排,我們面上保持一切正常,若他進來了,我們便一擁而上。 “蕭家那邊請奏皇上,調遣弓弩手布防,若蕭祺不來,去了蕭家,也不至于沒有準備?!?/br> 陸瞻看向晉王,晉王道:“就這么著吧。這邊你們來安排,蕭家那邊,我這就派人進宮請奏皇上?!?/br> …… 蕭臻山從榮禧堂出來,直接翻身上馬,就要前去尋陸瞻。 還沒出街口,陸瞻派來傳話的人就到了,聽完陸瞻一席話,蕭臻山愣愣坐在馬上,只覺心底四肢都開始回暖,他就說嘛,陸瞻才不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人! 他立刻調轉馬頭回到府里,召集人手圍在在榮禧堂周圍。 這一切才剛辦妥,街頭又來了一批將士,原來是皇帝下令,從親軍衛里調出了一部分弓弩手,前來增援的。 蕭臻山精神大振,連帶著蕭家所有人也都振奮起來。 卻說蕭祺這里兵分兩路,他自己帶著人往晉王府這邊趕來。沿途雖然有密集的巡邏士兵,但還是難不倒他們這些人。士兵走的是街道,除了街道之外,還有一些極狹小的巷子,蕭祺從小在京城長大,對這些路線太熟悉了。這兩日的消息線報,便是身邊人這么輾轉得來的。 北城到晉王府有些距離。這過程花去了幾乎一個時辰的時間。但卻在他的計劃之內,因為夜越深,于他們行事越有利。 他不急躁。 他已經等了幾十年。如果不是這次事出突然,他還可以再等等的,皇帝年紀已經大了,離老邁昏庸的時候不遠了。 眼下他的目的是出城。 只要他能出去,他不惜嘗試任何辦法。 為什么選擇身在晉王府的寧王妃下手? 晉王與寧王兄弟之間的矛盾,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寧王妃肯住進晉王府里,若沒有皇帝出面,這件事是辦不成的。而皇帝這么做,已經說明了他對寧王的愧疚,如果在這個時候,為丈夫奔走了幾十年的寧王妃又死在皇帝眼皮底下,世人會怎么看待皇帝?陸瞻又會怎么對待? 皇帝搏不起這個結局。 他知道的。 而這一點,使人想起來又不能不咬牙。 陸瞻竟然會是寧王的遺孤…… 寧王妃和晉王妃這這兩個女人,居然使出了這招瞞天過海之計。若不是樓參,他恐怕永遠不會想到這個可能!繼而找到當年的仵作找到了真相! 世上的女人,可真是讓人不能小覷,這兩個女人如是,宋湘也如是,如果不是她抓獲了樓參,何至于他今日會這般被動? 蕭祺挨著夾壁,緩緩前行,聽著墻外巡兵的腳步聲,淋著天空落在臉上的冰冷雪花,不知為何,他恍然生出幾分喪家之犬的感覺。 身為長公主的養子,從他到侯府那一天開始,他得到的待遇就是城中貴胄子弟的待遇,他從來沒有如此狼狽困頓,也從來沒有想象過會有今天這樣的境地。他對于未來的道路深思熟慮過無數遍,想象中的他,是該以雍容自若的姿態登上那個位置的。 “主上,人走了。翻過這條胡同,就是晉王府?!?/br> 身邊的黑衣人在輕輕地提醒。 蕭祺看了他一眼,打了個手勢讓他前行,隨后自己也跟了上去。 第433章 選擇 躍上夾壁的墻頭,映入眼簾的還是一堵墻,這堵墻高兩丈九尺,是整座京城里除皇宮之外最高的墻了。按說,這也是最難翻越的一堵墻。 蕭祺找了個最暗的角落,掏出笊籬,精準扔到墻頭,沿著繩索飛快攀了上去。 到了墻上,眼前所見一切,便與墻外渾然兩個天地。與皇宮相似,蕭祺他們所在的這道墻與內墻之間,也有一條甬道,甬道里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站滿了持矛的護衛。 蕭祺看這陣勢,知道晉王府今夜也已經加強了防衛。但這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倘若沒有增加的這些人,反倒奇怪了。 他向左右打了個手勢,等他們先探路。 雪夜里燈火通明的晉王府,就像是大漠里一座金碧輝煌的孤城,龐大而靜寞。 這座王府他來過不少次,哪怕是后院不曾進去過,也能大概分辨得出是哪里是哪里。 “主上!” 黑衣人在暗中打了手勢,下面甬道里正值換班期間,出現了短暫的空檔。蕭祺不再遲疑,立刻飛身越到了內墻之上。 “王府里皇位看起來都算正常,雖然增援了一些人,但是在預料之內。昨夜看到的消息,寧王妃住在離延昭宮不遠的隨喜堂?!?/br> 到了內墻下方,一路都還算順暢,潛伏的時候黑衣人在耳邊說道。 蕭祺側耳傾聽著周圍的動靜:“不要大意,我們能順暢到達此地,已經很不容易,要是也能一路順暢找到寧王妃,那就不正常了?!?/br> 黑衣人應聲。 蕭祺再揚手:“再前行打探!” 身邊人影立刻又朝夜色里沒去了幾道。 十三歲之前,對于應酬交際他從未放在心上,而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他便開始與城中權貴子弟有意識的交往。尤其是宗室子弟,城里幾個皇子他都認識,尤其是幾個嫡出皇子。晉王在三兄弟之中最不受寵,明眼人都看的見。經過樓參一番籌謀,晉王與寧王之間就算是結梁子了。 可惜在太子那邊出了點偏差,沒能使太子與晉王之間鬧將起來。如果當時能有辦法將太子之死的嫌疑轉移到晉王身上就好了。 想到錯失了這個良機,蕭祺仍然有些惋惜。 “前面有兩條路可以通往東路,一條是走花園,一條是繞經他們郡主的院子穿過去?!?/br> 黑衣人回來了一個。 蕭祺道:“走院子穿過去?!?/br> 黑衣人頓了下:“郡主院子里肯定有許多人把守,屬下認為應該從花園過去安全些?!?/br> 蕭祺扭頭:“昨夜里你們把王府的人殺了,如今園子里只怕已處處陷阱,與之相比,反倒是從院子穿過去更安全!至少我們不動他們的人,便無大礙?!?/br> 說完他就跨進了一座廡廊。 才剛接近,氣氛便截然不同,零星傳來的腳步聲與兵甲碰撞聲不絕于耳。但是更醒目的聲音卻是院子里傳來的丫鬟的碎語聲,與悠揚飄來的琴聲。 看來,通過昨夜捉拿丫鬟打聽消息,今夜的晉王府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只不過這份危機感仍未波及府內每一個人。 隨喜堂里,宋湘面對佛像坐著抄經,窗外安靜得像以往每一個夜晚。寒風仍然透過細微的窗縫擠進來,不時將燭光吹動一下。 除了府里的護衛侍衛,靖王在琴奏皇帝調集弓弩手給蕭家時,同時也沒忘了給晉王府撥了一批。如今這些人就隱藏在府墻四面,以及隨喜堂與寧王妃所在的棲梧宮周圍。 府里每個人都按先前的計劃做著自己的事情,包括最近在學古琴的敏善,都像以往一樣,需要在窗前練上半個時辰的琴。 宋濂住在延昭宮,也需要有大聲讀書的動靜。如無意外,這個時候鄭百群應該與幾個侍衛正在對飲。 “吱呀——” 房門輕輕被推開。 寧王妃身邊的小女尼端著一盞熱茶走進來,到了身邊,借著放茶的動作悄悄的說道:“漢王那邊傳來消息,一刻鐘前內墻下的護衛換班,如果有人趁著這個時候潛進來,那么應該已經進到后花園了?!?/br> 茶放下,她人便走出去了。 宋湘像是渾然未受干擾,繼續平心靜氣的抄寫著《金剛經》。 順著曲廊日常散步走動,內墻到這里最多一刻鐘,如若是暗中闖入,那時間自要延長,一刻鐘前潛入內墻,最多兩刻鐘時間便該出現。 宋湘穩穩地收去了最后一筆,然后拿起木魚,一下下有節奏的敲響起來。 蕭祺到了延昭宮下,四處仍然有侍衛在游走防守,但也能聽得屋內傳來小兒誦讀之聲,再往前行了二三十步,又聽見觥籌交錯之聲。 對飲之人言語聲悠閑散漫,雖然不見得格外興高采烈,但也并未因為當下的危機而有憂心忡忡的樣子。 蕭祺想,這一切原本是該他擁有的。但如今享受著這一切的是皇帝的子孫和姻親,而本應該在楚王登基之后代替這些皇子皇孫盡享權力榮華的他,此刻卻在這冰天雪地里謀求生機。 他微微地閉眼,握緊手上的劍,走向了隱隱傳來木魚聲的前方。 這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正常到連他都不能不覺得有些過于正常,但他沒有退路了,不是嗎? 他只能繼續往前進一步,才能離他的目標更近一步。 不出意料,這座院子的明里暗里都站著有人。甚至圍墻上還露出來一點金屬的反光,這樣的角度與反光,他太熟悉了,他們竟然埋伏了弓弩手。 但越是這樣,不就越說明他的走向是對的嗎? 他緩緩抬手,左前方便有兩名黑衣人輕躍了出去,圍墻上方立刻射下了一排箭,暗中潛伏的王府侍衛也一躍而出。 蕭祺就趁著箭落人出的剎那閃到了房門前,又一推門閃身進了屋—— 木魚聲戛然而止,背朝著門口的身影微微挺直。 纖瘦細長,是含恨偷生了十九年的寧王妃該有的樣子。 剎那間他抽了劍,一個錯眼的功夫,便已經直撲到了她身后,長劍刺向了她的后肩窩! 第434章 你不錯 這一劍刺出之時,蕭祺極有把握。莫說只是對付一個女流之輩,即便坐在這里的是個稍身手的男人,他在這一劍上附著的力道也不會走空。所以出劍的同時他左手仍有余力伸出去抓她的胳膊。 同時出手,必然就有一方未盡全力。算準這一劍就要刺中她,這時候眼前光影一錯,原本盤腿坐著的“寧王妃”竟突然往前躍起,瞬間就躍開到前方供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