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
覃夫人抿緊雙唇,一時未再言語。 早就存了一腔疑心的楊夫人看到這兒,也皺了眉頭:“尸體上的這身衣裳,我瞧著也是有幾分眼熟。覃夫人那日在我那喝茶,身邊帶的丫鬟似乎就是穿著這么一身?!?/br> 說到這兒她立時抬頭:“當日被當作趙家丫鬟抬上去的,莫非是覃家的丫鬟?!” 宋湘與晉王妃望向覃夫人,只不做聲。 覃夫人深吸氣:“我不清楚是不是她,但是,我們家那丫鬟,確實是失蹤了有幾日了?!?/br> 說完她猛地抬頭,看向宋湘:“敢問世子妃,您的侍衛是怎么發現這具尸體的?要不是看到她,我根本不敢相信冬喜已經死了!我一直都還在悄悄地派人找她呢!” 說到半路,她的雙眼就已經紅了,一臉凄切,儼然才從震驚之中回神過來的思仆的主人。 要不是宋湘深知前因后果,十有八九也要被她這番措詞給弄懵了! 可即便金冬喜能出意外被外人所殺,她也沒道理要隱瞞真相,在他們去核查的時候還讓自己女兒來冒充吧? 宋湘雙手扶住她:“覃夫人別急,我聽太監方才說,侍衛是無意中發現有人在后山挖土,好奇過去看才發現的,因為事關重大,那挖土的人侍衛也給帶回來了,夫人有話不妨問問他們?!?/br> 說著她朝著屋里方向擊了擊掌,蘇慕領著侍衛們就押出了兩個人來。 所有人的目標都落在他們身上,很快,人群里又傳來了驚異的聲音:“這,這不就是覃家的人嗎?” 說話的是南平侯夫人,這幾日她與覃夫人時常同進同出。這會兒,就只見她瞪大眼望著跪在地下的倆人,又回頭看著失語的覃夫人,話也說不出來了! “覃夫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鈺站出來,“貴府的丫鬟失蹤幾日了,夫人不但隱瞞不報,如今反而又被侍衛抓到了貴府的下人挖掘尸體,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為什么會有冒充?” 覃夫人額上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不知不覺人們已把她圍在中央,覃小姐緊緊地攙著她的胳膊站著,宛如兩朵浮萍。 “不用問了,去稟報皇上,請皇上指派人來審吧?!?/br> 晉王扭頭吩咐了英娘。 第363章 朕有點累了 晉王妃話音落下,身旁立刻就有人前往西山去稟報皇帝。 皇帝那邊在接到英娘稟報之后,早就在等待這一刻了。侍衛再把消息送到,他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覃襄,說道:“大家都吃的怎么樣了?” 南平侯看了一下在場幾乎都已經放下酒杯牙箸的人,說道:“叩謝皇上賜宴,臣等已然酒足飯飽?!?/br> “既然都已經吃飽了,那就把酒桌撤了,來議點正事吧?!被实蹞蜗タ粗路?,“后山腳下出了點事,兩個時辰之前,昭陽宮的侍衛在后山發現一具女尸,——把人和尸首都帶上來吧?!?/br> 聽到尸首兩個字,宴席上喝著酒的,沒喝酒的,全部都訝異地看過來,等到隨后被抬上來的女尸呈現在眼前,再看到緊隨其后走進來的覃家母女,滿堂的將軍們頓時驚訝得連大氣都未曾吐出來…… 陸瞻被宋湘交代一個人對付吃飯,索性去了蕭臻山屋里喝酒。 按照既定行程,至少還有三日的圍獵,但接下來這三日,皇帝或許會有一些隨機的指令,意在考驗一下大家的能力。 飯桌上邊吃邊聊,酒才喝了三杯,西山那邊皇帝即時開堂的消息也傳過來了。兩人酒杯一放立刻出了門! 剛走出門口又碰上秦王夫婦以及漢王,原來他們也是聽說這件事而趕去西山那邊的。彼此便未再多話,一行速速地趕往了宴堂。 到了宴席所在的鶴鳴軒,只見宋湘和晉王妃領著一眾女眷站在門外,而殿堂之中正已經有人走出門口,陸瞻剛想張嘴問問,只見皇帝就已經在南平侯與孫默等重臣陪伴下走了出來。 皇帝面沉如水,臉上沒有一絲緩和的跡象。 緊隨在他們身后的正是覃襄一家三口,在侍衛的左右押解下他們魂不守舍地走了出來。 再末尾則是其余的將領,大家臉上俱都透露著震驚,不時的看看前方,又頻頻與左右眼神交流,仿佛揣著一肚子的疑惑,恨不能立刻張嘴傾瀉出來。 這模樣不需要多說,這是已經審過一遍了的樣子! 陸瞻連忙到了宋湘身邊:“怎么樣?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已經審開了?” “都已經人贓并獲,再不審還待何時?”晉王妃回答了他的話,并且向景泰使了個眼色:“叫人跟上去看看,皇上交代了誰來審問這案子?有進展了即刻來告訴我!” 看著景泰離去,她又看向仍然一臉不解看過來的秦王漢王:“左軍都督府僉事覃襄涉嫌殺人,先前讓瞻兒媳婦的侍衛逮了個正著,皇上正審著呢。怎么把你們給驚動了?” 漢王拱手:“弟弟方才在母妃殿中用膳,聽到宮人們說的。母妃差我過來看看?!?/br> 晉王妃又看向眼里還有殘存的震驚的秦王妃:“淑妃身子不適,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不便驚擾她休養,就直接報皇上了。 “事情都已經處理完,你快回去陪著淑妃吧。請她安心養身,有我們在,這些瑣事不須憂心?!?/br> 秦王妃想到淑妃“生病”的原因,只覺得晉王妃這份體貼格外刺耳,不好說什么,點點頭,與秦王走了。 漢王再看了一眼晉王府的人,也走了。 “回宮吧。剩下的就不是我們的事了?!?/br> 晉王妃收回目光與宋湘他們說道,然后舉步邁下了臺階。 宋湘與陸瞻、蕭臻山互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皇帝出了鶴鳴軒之后,半路就下令騰了一座宮殿出來作為公堂,此行出來沒有大理寺的人伴駕,但掌著都察院的胡瀟以及兵部尚書婁昭卻在,于是下旨讓二人主審,再讓楊郢與沈宜均兩位大學士陪審。 乍然之間出了這么件事,山上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了,如果說早前東安侯府丫鬟墜崖的事情還不曾令這些權貴們掛心,那么這件涉及到當朝將領的案子,就不能不令眾人坐下來深深細想了。 原本大伙都在推測接下來幾日皇帝對圍場的想法,這樣一來,這番推測也擱淺了。 由于宋湘是最接近這案子的人,是日下晌昭陽宮便沒缺過訪客。當然宋湘與晉王妃也都被請去公堂對質,以及還有東安侯夫人。 堂上覃襄始終不肯承認自己殺人,而覃夫人始終在繞圈子,只有覃小姐六神無主,跪在父母身后眼淚就沒干過。 宋湘直到天擦黑才出來,門外站了站,一直等見到胡瀟下令把覃小姐與其父母分開關押才離開。 目前出現動作最多的是覃夫人,不管她是不是主謀,她都一定是知曉秘密最多的人之一。但這個人明顯沒那么好纏。覃襄抵死不認,比較起來就只有覃小姐容易撕開口子。而她相信,覃小姐是一定知道些什么的! 昭陽宮這邊,宋湘與晉王妃都等待著審問結果不提。 今日正好是俞妃當值,看皇帝整個下場都在殿里陰沉著臉,她也沒有打擾。 直到御案后傳來啪嗒摔奏折的聲音,她才從炕上站起來,從旁邊小爐子上沏了一杯茶,端正走到皇帝身邊:“皇上息息怒,所以說這瞞天過海的伎倆肯定不簡單,但終究死的是個下人,想來與朝廷無干?!?/br> “你真以為這僅僅只是死兩個丫鬟這么簡單?” 負手走到了殿中央的皇帝驀地轉身怒視她:“你就不想想,什么丫鬟需得用這樣的手段,在行宮之中把她害死?” 俞妃怔住。 皇帝深吸氣,負在身后的一雙拳頭攥得生緊:“世人皆說朕創下太平盛世,殊不知,這表面的太平盛世不過是被吹噓成的罷了! “這世道并沒有你我以為的那么太平,不知多少魑魅魍魎潛伏在暗處等著生事!而他們都不過欺朕是個孤家寡人罷了?!?/br> 俞妃忙上前:“皇上英明蓋世,豈有人敢不自量力地欺君犯上?” “怎么會沒有?”皇帝散開拳頭,手撫著面前椅背:“近來朕是真的覺得有些累了,記得從前皇后還在時,我竟是覺得自己能夠堅持到最后一刻呢!” 第364章 物是人非 俞妃怔忡無語。 大殿在皇帝的一番唏噓下變得安靜起來。 片刻后皇帝轉身:“讓王池傳胡瀟進來,朕要問問他十八年前寧王府的案子?!?/br> 捧著茶的俞妃驀然一抖,一碗茶撒了半盞在手上。 “你怎么了?” 皇帝望向她。 俞妃連忙躬身:“茶水仍有些燙手,臣妾失儀,請皇上恕罪?!?/br> 皇帝望她半刻:“下去吧?!?/br> 俞妃把茶放回桌上,退出門檻來。 皇帝目光還停留了一會兒才收回去。 王池正好走了過來,俞妃道:“皇上要見胡大人,王公公著人去傳個旨吧?!?/br> 王池立刻去了。 俞妃看到他消失在殿門外,才緩步朝著自己宮殿走去。 進門之后她把門虛掩上來,背抵著門板望著空空屋里,胸脯在一下下地起伏。 片刻后她又舉步走到床頭,拿起床頭幾上一只磨得紋路都已經模糊的銀盞,緊緊地握著扣在心口。 胡瀟進了大殿,皇帝神如常坐在案后,除了眉眼之間略微有些深沉,余則看不出來心情端倪。 “有結果了嗎?” …… 皇帝留胡瀟在殿中共進晚膳,又交代晚上不必過來伺候,俞妃便留在后宮。 漢王飯后進來,看俞妃盤腿坐在炕上打絡子,上前施了禮,然后在榻沿上坐了下來。 “今日發生的這案子著實離奇,死的其實不過是個丫鬟,但覃家的作為太讓人費解了,目前據說是跟兩湖水患有關。如今回想起來,昨日下晌西山那邊好些人撿到了兩湖的輿圖,怕就是用來釣魚的?!?/br> 俞妃織著絡子,頭也沒抬:“歷年朝廷給出的賑災銀兩就很不少,但凡從中摳得一星半點,都夠撐死幾個小官吏的,有人盯著這個,不為奇?!?/br> “但左軍都督府的管轄地界不包括兩湖,覃襄的手能伸這么長嗎?”漢王疑惑。 “他現在不是已經伸了嗎?” 俞妃停下手來望著他:“你父皇為著這件事情已經龍顏大怒,近年來他氣性已經小了很多,如果不是涉及了朝政,不會如此動怒的。這件事你不要多嘴,聽著看著就是了?!?/br> 漢王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事實如此,那覃襄真是跟自己的前途過不去,都已經獲得了伴駕圍獵的殊榮,還要打這樣的算盤,連就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的處境都不顧,實在也該死?!?/br> 俞妃繼續織著絡子,沒有說話。 漢王拿起桌上的絲線,又道:“母妃這是給父皇織的?您對父皇的情意可真是讓人感慨?!?/br> 俞妃手緩了緩,幽聲道:“那又有什么用?在他的心里,永遠只有他的皇后娘娘的位置?!?/br> 漢王凝眉:“母妃?” 俞妃回神垂首:“身為嬪妃,自然該時時想著皇上,這才是天子御妻的cao守?!?/br> 漢王道:“是不是父皇跟您說什么了?” 俞妃沒回答。片刻后倒是又停?。骸盎噬峡峙庐斦嬗辛Φ男乃剂??!?/br> “何以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