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沈鈺微頓,隨后也笑了:“是我看扁你了,你這樣的人,自當不俗氣,又怎么會羨慕別人的家世?” 相互間這么一番“訴苦”,彼此間氣氛倒是又自在些了,沈鈺道:“要不是我大哥這場病,他也該來的。多謝你們,給他帶來一個這么好的大夫?!?/br> “這也是合該令兄有這個緣份,我們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br> 沈鈺笑著,也沒再多說,倆人上了去昭陽宮的廡廊。 昭陽宮這里,陸瞻與蕭臻山他們茶過三巡,這會兒工夫便已經把明日下圍場的方略都摸索好了。來圍場伴駕,按說大伙都得隨著皇帝走,但按往年的慣例,皇帝是不會想把他們都拴在身邊的,除了欽點幾員將領留下,其余人都會被打發去拼獵物。屆時也還會排名,年輕的小伙們,如陸瞻他們,平時還得顧慮著不要鋒芒太露,如今到了比試真功夫的時候,自然是都想拿個好名次的。 而眾所周知,如今儲位未立,三位皇子都到場了,那么這場比試多少都有些皇帝檢驗皇子成就的心思在內,各子弟雖然不想輸陣,卻也心知風頭不能越過皇子們去。這當中以晉王年齡最長,偏他又不擅騎射,那么王府成敗當仁不讓地落到了陸瞻頭上。 在座的蘇倡,蕭臻山,胡儼,以及楊諶,偏都是與晉王府息息相關的,不用多說,他們接下來幾日自是都會追隨在陸瞻身側。胡儼與楊諶是讀書人,平時不習武,幾乎可以不算,但總歸也有可出力之處,陸瞻是一個都不想把他們給落下的。 宋湘和沈鈺進來時,他們正參照往年經驗在列計劃。 陸瞻沒怎么做聲,看到宋湘回來,一雙眼睛就追過來了。 “你們倆怎么會在一起?” 說話的是楊諶,這位楊大爺,深得楊家說話行事滴水不漏的真傳,說這話的時候眉毛都沒有動一根,眼睛則直接望向了沈鈺。 沈鈺也有些微妙,方才還與宋湘交談的輕松自如,在踏進店門的這一刻,神色立刻就矜持起來了。 “因為鈿姐兒在這,我要剛好與世子妃在一起,就一道走過來了?!?/br> 說完之后,眼觀鼻,鼻觀心,站在那里立成了一座雕像。 旁人倒像是早見過這場面似的,嘴里說著天色不早,然后起了身,相互間又說到了晚飯后在哪里碰頭消遣的事兒。 宋湘見狀,便引著沈鈺來到孩子們這邊。只見這邊氣氛透著古怪,陸瀾音撅著嘴,似乎很不高興。便問:“你們在玩什么?” 第332章 是誰欺生? “四嫂,我們在投壺?!?/br> 敏善站出來回話。 宋湘看看場下,只見地上一地羽箭,裝箭的壺也倒了,孩子們一個個臉上都沒啥笑意,知道是起了磨擦,便也不說破,跟花拾道:“把地上收收?!?/br> 沈鈺同樣也沒多說,牽住沈鈿,便跟眾子弟道:“都玩一下晌了,回房吧,回頭皇上還要賜宴,都回去準備準備?!?/br> 沈家過來的就有四五個,宋湘目送著孩子們呼啦啦離去,又看向陸瀾音:“四meimei要不要坐下吃杯茶?” 陸瀾音雙唇一抿,先前的惱色消失不見:“四嫂不用忙了,我也得回去換衣裳了?!闭f完又朝宋濂道:“濂哥兒,我明天再來找你玩兒?!?/br> 宋湘也送了她到門下。 回來時見敏善與宋濂盤腿對坐在榻上,她問道:“瀾姐兒怎么了?” 敏善撇了撇嘴:“大家一起戲耍,愿賭服輸,偏她輸了不服氣,總共沒投中幾箭,還在我們投的時候故意撞我,起先我當她是不小心,后來鈿姐兒投的時候被我親眼看到她伸腳。我就說她,她還不承認,硬說是我兒仗著人多欺負她,還把箭壺踢翻了?!?/br> 宋湘聽著也就是小孩子之間的爭執,便沒放心上。 敏善又道:“在這之前,她還欺負鈿姐兒呢?!?/br> “……怎么欺負的?” 敏善便把來龍去脈說了。 宋湘聽完,想到沈鈿的憨實,平時也是不招人惹人的,陸瀾音怎么也跟她過不去呢? 但她是個大人,總不能當著孩子們的面去說陸瀾音的不是,便道:“大家在一起,總難免生口角的,有些事不要太較真?!?/br> “可她是秦王府的人??!” 宋濂磕著花生說道。 宋湘聞言頓住,這句“秦王府的人”,倒是提醒的很是時候。陸瀾音雖然年歲小,但她說話行事,以及察言觀色的本事可一點不含糊,這點宋湘早就看在心里。 眼下這局勢,秦王夫婦自己往晉王府的人身邊湊過來肯定會引起不少猜測,但小孩子就不同了,別說只是一處玩玩,陸瀾音就是要睡在他們這兒,也沒有什么不妥,且晉王府的人還不能說什么,不然外人又要道你一個當伯父的連小侄女都容不下不成? 所以陸瀾音總是來找敏善,究竟是不是真心想找這個堂姐玩,也不好說。 想到這兒她跟宋濂道:“你既然知道,那就玩歸玩,玩的時候記得保持分寸就好了?!?/br> “你們在說什么呢?” 這時候送完客人的陸瞻也走了進來。 “瀾姐兒有點欺生,這倆想打抱不平,我正跟他們說呢?!?/br> 宋湘站起來,又道:“你們都收拾好了?那我得趕緊了?;ㄊ皫臀胰魉畞?!” 敏善站起來:“三姐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四嫂,我可以在這兒等她嗎?” 宋湘道:“當然可以!讓你四哥弄點吃的給你們先墊墊肚子,晚宴上肯定吃不了許多東西!” 敏善惴惴的臉色一下松開了:“多謝四嫂!” 宋湘笑了笑,去收拾自己了。 王府所有兒女里,敏善出身最低,她母親月熹夫人還是個姬妾,平時行事說話都小心翼翼地,這次放敏善出來也一百個不放心,在宋湘面前拜托了又拜托。 敏善自己作為最沒背景的郡主,平日也是收著收著的,方才跟陸瀾音起爭執,又告了陸瀾音的狀,心里八成是害怕宋湘有想法了,這才開口討個心安的。 晉王府這些小輩,就連王妃都沒有過要給他們小鞋穿的想法,宋湘當然就更不會了! …… 陸瀾音回到西路的攬月宮,秦王在前院見客,到了后院,秦王妃正在親自給才睡醒,正撒著起床氣的陸鴻穿衣。 陸瀾音喚了聲“母妃”,秦王妃扭頭看了眼,又繼續哄著陸鴻,直到他被太監拿來的一只巴掌大金算盤吸引走了注意力,這才抽身出來。 上下打量了一番陸瀾音,秦王妃皺眉道:“怎么頭發也亂了,衣裳也皺了?” “我方才去昭陽宮玩了會兒?!?/br> “哦?”秦王妃坐下來,略為輕慢地道:“怎么去他們那兒了?” “我只認得晉王府的人,別的府上小姐我也不認識,自然只能去那里?!标憺懸舨渲詡鹊牡首幼聛?,又說道:“方才好些人在四哥房里,說著明日去圍場狩獵的事?!?/br> 秦王妃凝目:“哪些人?” “大姐夫,胡御史家的二公子,還有永安侯府的小侯爺,另外就是楊家大爺?!?/br> 秦王妃略默,后帶著些不以為然:“都是他們家親戚,在一處也正常?!闭f完她喝一口茶,又問道:“你跟誰一起玩?” “沈家的幾個子弟,然后就是三姐和宋濂啊?!?/br> 秦王妃又皺眉:“你跟他們玩,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聽到這里杜瀾音就撅起嘴來:“還不是因為他們合伙欺負我!” 說完又把跟敏善他們起口角的事給說了。 秦王妃聽著生氣:“她一個下等姬妾生的,也敢欺負你?你也是,怎么就讓他們欺到頭上了呢?!” “他們人多,我哪里爭得過?”陸瀾音說著眼圈兒還紅了,“而且,她還不是頭一回欺負我了呢?!?/br> 秦王妃陰沉臉,雙唇抿緊成了一條線。 “王爺來了?!?/br> 門下太監通報,秦王妃連忙站起來。 秦王進門看到母女倆這神態,也納了悶:“怎么了?” “瀾丫頭在昭陽宮被人欺負了!”秦王妃坐下,然后把陸瀾音告的狀說了出來,“我就不明白了,瀾姐兒與三丫頭還是姐妹,三丫頭怎么反倒幫著外人欺負meimei呢?” 秦王也皺起眉頭來:“小孩子之間起口角,不是正常?也值得這么一說?!?/br> “你看著是小孩子爭執,別著看著就未必了?!?/br> 秦王看了眼她,微頓后轉向陸瀾音:“他們怎么欺負你的?” 陸瀾音眼淚汪汪地:“我不過說了句沈家那五小姐愛吃糖,他們所有人都幫腔擠兌我。大家玩投壺的時候他們還冤枉我搗亂?!?/br> 秦王妃沉臉道:“這不明擺著就是欺生么,偏生瞻哥兒還在旁邊呢,也由著他們這般!” 第333章 你想續弦? 秦王臉色也陰了下來:“瞻哥兒這孩子從前可沒這么多心眼兒,如今怎么也變了?” “怎么能不變?王爺還當是從前呢?!鼻赝蹂鷵]手讓陸瀾音退下,然后道:“二哥可一直呆在京師盡孝,是天下人眼里只差沒宣旨的準東宮太子,就算是從前不這般,如今也成了家立了業,他陸瞻能不替自己打算? “看看前番,他成親才多久?生下了昀哥兒的周側妃就突然被收拾了,這里難道沒貓膩?” 秦王道:“你是說,周側妃的死是陸瞻他們干的?而且是沖著昀哥兒來?” “不然呢?”秦王妃意味深長望著他,“上次二哥請我們去赴宴,那周氏跟在女眷們后頭還好好地呢,當天夜里他們家就出事了,也沒幾日,周氏就沒了命。 “我聽母妃說,瞻哥兒成親宴上,周氏還曾當眾擠瞻兒媳婦來著,被二嫂斥了。也真是好笑,他們家堂堂世子妃,連個姬妾都敢踩的!” 秦王妃臉上忍不住浮出了嘲諷?!胺讲艦懡銉哼€說,先前胡家,蘇家,楊家,蕭家,都在昭陽宮密謀明日的圍場。 “他們晉王府對這皇位是志在必得,雖說看起來板上釘釘,到底立儲圣旨遲遲沒下來。一日不下來,咱們一日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這圍場上的風頭,自然也不可能讓咱們給搶了。 “你二哥對咱們和老五是一撥,陸瞻對付家里兩個哥哥便又是另一波了?!?/br> 秦王有些沉郁:“父皇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我們也不知道?!?/br> 秦王妃喝了口熱茶,而后又沉吟道:“至少可以肯定,父皇對瞻兒的偏愛是存在的。你看看宋濂?一個無功無祿之人,居然也有資格來圍場。那宋湘背后也不知下了多少功夫,竟哄得你二嫂貼心貼肺地對她,又攛掇著她去父皇面前討了這份榮耀?!?/br> 雖說宋濂是個小孩子,但再小的孩子,若沒有皇帝恩寵,怎能來得到? 于外人看來,這就是殊榮! 這就是在晉王府這皇嫡子的臉上添光彩! “父皇怕是年紀大了!”秦王回想起那日在乾清宮被晉王妃一番指摘,也懊惱起來,“從前規矩多么森嚴的人,如今越發隨性了?!?/br> “那是其次,要緊的還是得多防著點晉王府?!鼻赝蹂従徫鼩?,“咱們這當眼中釘的,可千萬別步了寧王后塵?!?/br> 秦王垂著頭,似愈加郁悶了。 忽一下,他又扭頭沖著外面的聲響側耳傾聽起來。這院子自然不如王府的大,墻外稍有動靜就能傳到院里來,這會兒像是有人經過的樣子。 “是老五回來了?”秦王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