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里正雖然有點失望,但還是連忙引路,路上忍不住好奇:“敢問二位公子與宋家是……” 胡儼不擅撒謊,憋不出來。說實話又不愿交情言深。陸瞻好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爹的年紀,而且已經有個現成的謊言在,他便淡定說道:“我與宋姑娘的父親是舊識,從前是忘年之交。而胡公子是我的朋友?!?/br> 里正恍然,道著“難怪”,遂把人往宋家引去。 …… 鐵牛到了宋家,嚷嚷著宋湘名字,頓時把宋湘姐弟都招了出來。 他先問了幾句鋪子里的事兒,然后就道:“上回撞傷你的那個人怎么又來了?他好像還認識你?” 端著簸箕的宋湘也頓住了…… 陸瞻從這兒被鐵牛救醒才兩個月呢,村里肯定還有人能認得出他來,就別提把他潑醒的鐵牛了,但陸瞻來興平是為了給皇帝辦事,再者他還在防備陸昀他們,這事顯然不合適外傳。 要是有人把他曾傷在村里的事傳到城里,難保不會節外生枝。 她就說道:“鐵牛,我跟他早就認識,他是我父親的舊識,是城里一家大戶人家的子弟。他上次傷在這兒,其實是來找我有急事相告,這件事對我來說特別要緊,你先別跟任何人說?!?/br> 鐵牛跟陸瞻他們這些人和事都不相干,知道的越少越好對鐵牛越好。 他卻愣了:“他跟你們是舊識?” “是啊,你忘了我在京城長到十二歲才搬到村里來?” 鐵牛一擊巴掌:“難怪我說你怎么醒來一看到他就像認得他似的……哎,那他跟你賠禮不曾?” “這事過去了??傊銊e說他就是傷在我家園子里的那人就行了?!?/br> “那行吧,你不讓我我就不說!”鐵牛釋然了。 “宋姑娘!” 宋家大門敞開,這時候陸瞻胡儼跨進門來,里正躬身前往通報,然后就要告辭。 宋湘喚住他,進屋取了兩包點心給他:“勞煩四叔了,這個帶回去給嬸子嘗嘗?!闭f完又來請這兩位進廳堂入坐,然后自己進廚房去沏茶。 陸瞻把鐵牛打發到宋家來,自然是防著他當胡儼面說出來更多,這時候見胡儼走開,就問鐵牛:“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么?” “知道啊,”鐵牛道:“你不是湘湘父親的舊識么!” 陸瞻猜出來定是宋湘跟他說過,心下頓時踏實。又想了下,喚來重華道:“回城后取三百兩銀票,再取些山珍來送到程家?!?/br> 說完他又面向鐵牛:“上回蒙你搭救,走得匆忙也沒來得致謝,還要請你諒解?!?/br> 鐵牛倒也痛快:“既然你是湘湘的朋友,又還談什么謝字?不用了!” 陸瞻道:“知恩圖報乃人之本份。你若不想要錢,要不,我給你些田地?” 鐵牛急著去放牛,見他實在非報答不可,也就隨他去了。 胡儼沒著急進屋,站在屋廊下打量這院子。 宋家前院里種著兩棵不知名的樹,墻頭上架著一蓬凌宵,地面雖是泥地,只在中間鋪了一路磚,但卻很干凈。 在藥所里出現過的那只黃狗子正在吃飯,扭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后撇下飯食跟在了宋湘身后,這一切落在他眼里都很新鮮。 陸瞻在潭州過過一年庶民生活,倒也罷了。只是那黃狗子不認識他,總在虎視耽耽盯著自己,讓人不能不防。 但是這狗子在胡儼面前走來走去,卻又并不防著他,心下又頗為復雜,不知胡儼到底跟他們得熟到什么地步才招到狗子待見的? 再看到宋濂,他想起上回在何家外頭騙他找不到jiejie的事情來,便說道:“好久不見,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一下?” 宋濂騎在梨花背上,說道:“陸世子,我好想你!” “少來這套!” “胡公子,進來喝口茶吧?!?/br> 這時候門外宋湘端著茶進來了,立在門下招呼。 胡儼走進來,茶水也上來了。 宋湘在京城備了些茶點帶回來,另還有一盤子水靈靈的香瓜。 陸瞻一看就知道這瓜是她自己種的。 前世在這兒住著時,吃的喝的都是她親手所做,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又扭頭看向了西邊那兩間他曾經住過的屋子。 第97章 在女人手下討生活 胡儼在認真地喝茶:“這茶倒是很特別,雖然有些青澀,但是別有一番風味?!闭f完他面向陸瞻:“前陣子聽人說,江南今年雨水好,茶葉品相上佳,但是我總更偏愛秋茶,宋姑娘這茶雖是春茶,但茶味微澀,頗合我意?!?/br> 宋湘聞言道:“這是自己種植的茶樹,不知什么品種,當年家母隨手種了幾棵在屋場邊,自給自足。胡公子喝得慣就好?!?/br> 胡儼點頭:“我對茶葉也有些許心得,不知這樹種在哪里?我是否辯認得?” “胡公子有興趣,我引著去看看便是?!?/br> 宋湘說著起了身。胡儼看到默聲未語的陸瞻,邀請道:“世子一道吧?” 秋鳴又看了眼他。 陸瞻瞧著宋湘指著的那片地方,并不遠,也就在十來步外的屋外頭,放眼望去一覽無遺。算了,他就不湊上去了。他起身道:“你們去,我在院子里隨便走走?!?/br> 胡儼也就隨意了。 陸瞻步出門外,在院子里石凳上坐下。 宋濂把瓜盤端出來,也爬上他旁邊凳子上坐下來,拿了塊瓜塞給他,自己也拿了一塊,然后跟他排排坐著,看向門外興致勃勃討論茶樹的那倆人:“郎才女貌,真是般配!” 陸瞻神色漸斂:“小小年紀怎么眼神不好?” “誰說我眼神不好?每次看到你我一眼就能認出來呢!” 陸瞻目光涼涼,身子向后倚在石桌上。 門外那排茶樹才種了幾年,并不大,她能在燕京這樣的氣候下種出茶葉來算很稀奇了。在王府那幾年不算,在潭州時他們吃的用的都有官府送過來,但是宋湘自己也種了菜,所以餐桌上常有新鮮菜出來,偶爾也還有魚蝦上桌。 陸瞻至今還記得那些味道,真是鮮美…… “您想啥呢?”啃瓜啃得一臉瓜汁的宋濂忽然看他。 陸瞻長吸氣:“我在想,只要跟著你姐,是不是不管去哪兒都餓不死?” 宋濂停住咀嚼:“你想跟我姐?” 陸瞻看了眼他,坐直身:“沒有?!?/br> 宋濂繼續吃瓜:“有也不打緊,畢竟我姐這么好看,這么善良,這么能干。除了兇了點,其余沒啥?!?/br> “你倒是看的挺透?!标懻绊?,然后望著那雙相處融洽的人,又道:“你姐她不要我了?!?/br> “我姐她要過你嗎?”宋濂從瓜皮里驚異地看向他,“我怎么不知道?” 陸瞻屏息半日,回神之后望向他:“我忽然想起來,咱倆是不是還有點事情沒聊完?上次在何家……” 宋濂忘了咀嚼。歪頭想片刻,他說道:“騙人是我不對。要不我補償你一點什么吧?!?/br> 陸瞻嘴角抽抽:“你有什么能補償我?” “我姐成親的時候,我分喜餅給你吃!” 陸瞻臉色能陰出水來:“那真是謝謝了!” “不客氣!陸大哥您也請我吃過飯,這是我應該報答你的?!彼五ヒ荒樌硭斎?。 陸瞻一把抓住他后領子:“小小年紀就學會耍人,說吧,想要我怎么處罰你?” 宋濂掙扎:“壞人!虧我還跟我姐說你對我好,還說你幫過我!” “你還會幫我說好話?”陸瞻覺得稀奇。 “哼!” 陸瞻把手松了:“你姐怎么說的?” 宋濂恨恨:“為什么要告訴你?” 陸瞻想了下:“明兒開始,我就讓人在村口擺個烤rou攤子,只要你去就可以白吃?!?/br> 宋濂默了默:“當真?” “當然真!” 宋濂便拍了下大腿,說道:“好吧。我覺得我姐聽完生氣了?!?/br> “什么?” “我姐根本就不想提到你。我跟她說到你的時候,她一個字也沒回應,還趕我做功課?!?/br> 陸瞻望著他,翻了個白眼沒言語了。 說到這里宋濂又道:“昨天我在鋪子里看到你了,你怎么不進來?你是不是跟我姐吵架了?” 陸瞻郁悶:“我哪敢跟她吵?” “說的也是,我也不敢。她揍起人來可疼了!關鍵是被揍了我們還不能跟女人計較?!?/br> 這話可說到了陸瞻心里頭?!翱床怀鰜砟氵€挺有心得?!?/br> “沒辦法。誰讓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呢?跟你說吧,在女人手下討生活你就得機靈點兒。不然她們一個不高興就不給你rou吃,還給你加功課。而她們自己呢,常常大半夜地背著我喝酒吃鹵rou!打量我不知道呢,早上起來角落里一堆rou骨頭!” 陸瞻有點好奇:“她還喝酒?” 宋濂連忙捂住嘴巴。 陸瞻把他手給掰下來:“都說完了還捂什么?” “那你千萬不能告訴我姐!” “告訴了會怎樣?” “要么揍我,要么功課翻倍!” “這么慘?”陸瞻挑眉。他接著話題:“你功課怎么樣?” “還不錯。每次先生都夸獎我。不過挨戒尺也挨得多?!?/br> “為什么?” “因為我在別人書上畫小烏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