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就等李家這邊消息。 是夜也沒出客棧,天亮后吃了早飯,剛換了身衣裳,店家就說有位付姑娘找。 付瑛昨日去了趟吳家,吳大人倒是答應了,只是尚需今日才能去尋周毅。付瑛是個謹慎的人,事情還沒辦成,就先不往外說。早早起來催著付茹出門上客棧來,便打發她進來接宋湘。 宋湘下了樓,相互見了禮,就被付茹挽著上了馬車。馬車里還擺著食盒,何茹高興地說:“昨日哥哥打發我去家里的茶館,請廚子專門做的點心,你倆都好幾年沒見了,他居然還記得jiejie愛吃桂花糕,我特地多做了些。jiejie要不要嘗嘗?” 食盒打開,點心香撲鼻而來,也不止桂花糕,而是各色都有,倒確實是用了心的。只是幾年沒見了——或者說十來年沒見了,宋湘口味也已經有了變化,她如今并不愛這些甜膩之物。 但小姑娘心意是不能被糟踏的,她拈起一小塊,嘗了道:“又香又糯,你家廚子好手藝?!?/br> 付茹自己也拈了一塊紅豆糕,笑道:“比不上城里大酒樓里一流的廚子,不過也算是盡心了?!?/br> 付瑛駕著馬走在外頭,透過打開的車窗看到她們倆,嘴角也微微揚起來。 龍云寺在東郊龍云山上,今日休沐的緣故,出城的人絡繹不絕,俱都是朝中官員的樣子。也有些商賈富戶夾雜其中,多是家里長輩帶著年輕女眷。 京城各府的宴會是個攀交的好場所,此外便就是如廟會,花會等這些。宋湘望著路人,猜想他們當中只怕也有許多是像自己一樣是抱著目的去的。 “付公子!……” 趕路途中,不時能聽到車外不時有人跟付瑛打招呼。 宋湘扭頭看去,一身月白錦衣的付瑛意氣風發,少年成才,與人應酬起來進退有度,氣勁果然是了不得。 也看得出來他雖然才進衙門沒多久,人緣卻不錯,畢竟連蕭臻山都認可他的才華,把他引為了坐上賓。 宋湘覺得,別的不說,來日宋濂若能有他這般上進,倒也不枉她素日燉給他吃的那么多rou。 付瑛一路上與人打著招呼,扭頭見宋湘正看著他,猜想他方才被人恭維是讓她看到了,心下便有點起飛的感覺,沖她笑道:“都是朝中的同僚,好些還是我的同科?!?/br> 宋湘點點頭,收回目光。 皇帝昨日下晌出了宮,陸瞻沒見著他,早飯后正要去,蕭臻山卻到王府來了,原來長公主今日被晉王妃約著去龍云寺,蕭臻山終于松了束縛,長公主前腳出門,后腳他就到了王府。 陸瞻趕著進宮,打發他在延昭宮坐坐,先辦正事去。 到了宮中,皇帝也很清閑地在賞畫,看到陸瞻來,指著旁邊椅子讓他坐。 陸瞻沒坐,立在旁邊看了看這畫,卻是一幅牡丹,看紙張像是有了些年頭。他看一眼皇帝,只見他神情專注,像是看得十分仔細。 陸瞻不免想起那日侍衛回來說,皇帝跟唐震見面時,也曾十分關注過洛陽…… “皇爺爺近年,似乎格外喜歡這牡丹花?!彼蛐≡谇鍖m走動,早些年他是沒見皇帝對牡丹有這么上心的。 第48章 被翻出來的頭發絲 “人老了,很多想法也都變了?!被实蹏@喟著,把畫卷起來,問他:“你進宮有什么事?” 陸瞻順手給他遞上縛畫卷的緞帶,一面道:“孫兒進宮,是為興平的事找皇爺爺?!?/br> “哦?” “孫兒近日聽了消息,說是由于徐洛身邊縣丞曾經見過那些信,徐洛便疑心信件丟失是縣丞走漏了風聲,于是事后便遷怒縣丞,把這縣丞的官給罷了。 “皇爺爺,信是孫兒拿的,結果卻害得縣丞丟了官,這是孫兒的過錯。您曾教過我要愛民如子,還請皇爺爺示下,此事該如何處置為好?!?/br> “有這回事?”皇帝扭了頭過來。 陸瞻頜首:“還不止如此,徐洛遷怒了縣丞,對外謊還稱丟的是價值千金的寶貝,而非幾封書信。外人便信以為真,也不知道怎么傳的,竟傳成了徐洛還藏著寶貝,并且這縣丞還知道他的藏寶線索,于是就找上了縣丞,讓他給指路去徐家盜寶。 “如今這罷了官的縣丞被sao擾得連原來的家都住不下去了,被迫跟寡嫂一家擠在了一起。 “可他這寡嫂還不是別人,是從前在翰林院任過職的宋裕的遺孀?;薁敔?,這宋家可是清流之家,宋裕雖然不在了,朝廷是不是也該對他的遺孀和兒女關照一二?” 皇帝皺眉想了下,點頭道:“朕對這個宋裕有些印象。他在宮中當過侍講?!?/br> 陸瞻頜首。 皇帝把畫放下來,踱了幾步,然后道:“徐洛沒有這么大的膽子——王池,你把何侍郎給傳進宮來?!?/br> 王池進宮遵旨。 皇帝又跟陸瞻道:“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br> 陸瞻遵旨退下。 到了宮門外略一琢磨,也揚了唇。 宋珉這事不難辦,他心里有數。只方才皇帝那句徐洛沒這么大膽子,便可證明宋湘從唐震處得來的消息無假,那書信果然是何楨的,徐洛丟了何楨的信,肯定受了訓斥,所以才遷怒了宋珉。 那么,皇帝找唐震的原因也就呼之欲出了,他只不過想通過唐震打聽駱家而已。 但仍然讓他不明白的是,打聽駱家便打聽駱家,為什么還要翻出牡丹圖來看?而且,事情都過去這么久了,他還盯著駱家不放是為什么? 宮門下站了站,想起蕭臻山還在王府等他,他便上車回府去。 王府門下剛好碰上回府來的晉王妃,他道:“母親不是約了長公主和大姐賞花么?” 王妃道:“長公主有半路有事耽擱,還得回去見個客才能過去,我索性也等等再去吧?!?/br> 陸瞻想到還在他宮里的蕭臻山,長公主回去了,那豈不是會發現他不在家? 連忙要往延昭宮去送訊。 晉王妃卻喚住他:“你這是上哪兒去了?” 陸瞻想到此事已經水落石出,便把事情跟她說了。晉王妃驀然凝眉:“皇上在過問駱家?” 陸瞻挑眉:“母妃也知道駱家?” “洛陽駱家,當然聽說過?!睍x王妃說完頓了頓,擺擺手道:“去忙你的吧?!?/br> 陸瞻看著她跨過門檻,才走向延昭宮。 “……你們世子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剛走到廊下,就聽蕭臻山的聲音從窗戶內傳來。 陸瞻進了門,只見那夜他從宋湘手里“收繳”來的小瓷瓶和繩索,小刀什么的都在蕭臻山手上,甚至連他拿帕子包著放在一起的那日那根頭發絲也被他翻了出來,而這家伙正在看西洋景似的拿著看來看去。 陸瞻一把把東西都奪了回來:“我的東西多了去了,你不見得都見過?!?/br> 蕭臻山嚇一跳,連忙退后兩步作了個揖:“一時好奇,就拿來開了開眼,世子恕罪!” 覷覷他神色,一面又不怕死地湊到他跟前:“那頭發絲看著可不像是世子自己的,莫不是哪個姑娘的?” 陸瞻沒好氣睨他,東西都揣進袖口里:“據我所知,你祖母剛才又已經回府了,你還不趕緊滾回去?” 蕭臻山卻咧嘴道:“我知道。是龍先生要去她面前表揚我,我前兒做了篇文章,還不錯!” “哦——”陸瞻拉長音,“真看不出來!”又催道:“既然這樣,那就走吧!我還有事找你呢?!?/br> ……宋湘一行進了寺門,只見游人果然多如過江之鯽,南方時興過花朝節,眼下這盛景,也跟花朝節不相上下了。 寺廟建在半山腰,五重殿閣一層比一層高,且錯落有致排布于山腰上,山間小溪自了兩旁流下,穿過寺中,蜿蜒流下山腳。 溪水兩畔以大小不等的石頭壘砌,長年的水流已經催生了厚厚的青苔,沿途種有翠竹,藤蘿,凌宵,以及各色幽蘭,頗有野趣。 每每云霧籠頂的時候,嵌在半山的古寺便如仙境一般,往往都會有文人落下不少詩篇。 眼下即便沒有云霧,這漫山的桃花也驚煞了游人雙眼。 付瑛遇到了熟人,半路耽擱下來。宋湘與付茹繼續往前。行走了半程,耳邊俱是贊美花朵的聲音,但她卻始終未曾見到父親的那幾位同僚。 上到半山,便看到往日父親他們最愛的老桃樹下的八角亭,八角亭里坐著幾個文人,卻是新一代的年輕人了,他們正在賦詩,賦的也正是付瑛昨日給她的紙上所寫的格式。這幾位里也仍然沒有她熟悉的面孔。 “茹姐兒!” 正游走賞玩的當口,付瑛追上來了,“戶部郎中陳大人攜著家眷也在那邊,走,你隨我過去打聲招呼?!?/br> 付茹不愿去:“那是你的上司,我又不熟,我去做什么?” 付瑛看了眼一旁的宋湘,給付茹使眼色:“陳大人攜了家眷,論理你去打個招呼也是應該的?!?/br> 付茹不情不愿,算是答應了。 付瑛又跟宋湘道:“你一個人在這呆著也是孤單,不如也一起去吧,認識認識總有好處的?!?/br> 認識認識的確是有好處,但宋湘一個外人跟隨著他過去給人家見禮,到底不像話。 她說道:“你們去吧,我在這兒等你們?!?/br> 付瑛看她回絕的果斷,也就罷了,喚上付茹跟他下了石階。 第49章 付瑛是靠不住的 宋湘挑了路邊一棵大桃花樹坐下來,路過的人群里女眷開始增多,其實一半以上都是熟面孔,但是都是前世后來的交情,跟這個時期的宋家無關。要偶遇宋裕的舊友看來是希望不大了,不過宋濂才八歲,她還有時間打點這一切,并不急在這一時。 這邊便隨緣了。要緊的還是李家。這事情要是能辦成,常在京師走動了,那她好歹也多了個拜訪父親故友的由頭。如今就李家那邊,也不知道李訴把狀子寫好了不曾? …… 陸瞻與蕭臻山到了酒樓,眼下離午飯尚早,好在此處臨湖,有個大露臺,可以下棋喝茶以作消遣。 倆人在棋盤兩端坐下,陸瞻就問他:“你前陣子把俞家二公子打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蕭臻山聞言臉上浮出晦氣,先執壺給彼此沏了茶,才說道:“這俞淮安看中了個姑娘,一天到晚地追著人家跑,死乞白咧地要跟人家好。人家姑娘不答應他,他就哭哭啼啼地。那日我在城南吃飯,剛好遇上他在隔壁桌借酒生事,索性我聽得也來火,就把他給打了?!?/br> 陸瞻收了扇子:“那你可了解過這后續?” “哪里還敢過問?”蕭臻山道,“祖母知道后當場就喊人把我給打了,又押著我去俞家賠禮,回來還把我臭罵了一頓,說俞貴妃只有俞歆這么一個侄兒,俞歆也就這么兩個兒子,我怎么能打他?后來的事情誰還敢去問?!?/br> 蕭臻山吃了顆核桃仁,又問他:“你突然問這個做甚?” 陸瞻望著樓下湖景:“我倒是聽到過此事后續,你要不要聽?” “說說唄?!?/br> 陸瞻就把周毅欺負李家這段給說了。 蕭臻山聽完也愣了?!叭龡l人命?!”又道:“那你是想替李家申冤?” 陸瞻沒吭聲。 “不行不行!”蕭臻山說著自己又先擺起手來,“這事不行!俞家是漢王一系的親戚,你得三思!” 俞貴妃昔年曾在皇后病榻前親奉過大半年的湯藥,后來經皇后作主晉為了貴妃,按理說晉王府與俞貴妃及漢王該是親密的,事實上兩邊確實也客客氣氣,存著舊情,但皇帝這儲位不立,那么晉王與漢王之間就仍然存在著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