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青看著電影吃著糖，差點一氣吃光了，好在最后住了嘴，還記得留兩塊給家里。

    十點多的時候，白幕上彈出“再見”字樣，今晚兩部電影都放完了。

    人群頓時喧囂，像炸開的鍋，人們紛紛提起凳子就要回家。

    沒看見自家孩子的扯著嗓子喚孩子回家。

    姚青山拿出喇叭喊：“地上的垃圾都撿撿，誰丟的誰撿回去，別舍不得低頭，保不準前面的人屁兜里的錢就掉出來了?！?/br>
    人群大笑開來，真不少人低頭撿拾垃圾。

    姚青青和李英紅道別，搬起長凳回家。

    把東西放到家里后她又跑出來給姚青山幫忙。

    她出來時仍不少年輕人圍著姚青山，向他打聽他今后一周去哪里跑片。

    “大馬村、沙七村、官田村、龍林村?！币η嗌礁嬖V他們。

    見到姚青青來，他就不耐煩了，把周圍人趕開，“好了好了，趁早回家吧，夠晚的了?！?/br>
    一群人笑著離開，只是那么大的場地，都擠在一團走，和姚青青錯身而過。

    姚青山大喝，“姚青青你還不快點過來幫我?！彼Z氣有點生氣。

    姚青青被他吼了個莫名其妙，小跑過去，不高興道：“我是主動來的，你還兇我?！?/br>
    “黑燈瞎火，誰要你來幫忙?！币η嗌降伤?。

    姚青青被他氣死了，但她深吸一口氣，沒和他爭吵下去。

    “我收幕布?！彼f。

    放映機的燈光還沒關，姚青青跑到幕布前，燈光穿過她的身體，把她身形打在幕布上，好看的人影子都比一般人好看，遠處傳來接二連三的口哨聲。

    姚青山氣得把燈光關了。

    姚青青喊：“你干嘛呢？我都看不見了?！币η嗌桨l神經呢。

    “啰嗦什么，節約用電，你眼睛出毛病了呀，這就看不見了?！?/br>
    天上星辰照耀大地。

    兩人把東西收拾回去，姚爸姚媽房門早就關上了，電影還沒放完他倆就回家了。

    姚青青離開姚青山房前，沒忘記她的事情，她叫：“三哥——”

    姚青山這會困了，被她這么一喊，立馬精神，“你要干嗎？”突然轉口喊哥了。

    姚青青雙手合十置于胸前，笑盈盈道：“三哥你施舍meimei一點錢吧？”

    姚青山松了一口氣，問：“你要錢干嗎？”

    “縣里新開了一家照相館，李英紅要去拍照，我也想去?！彼龥]直說自己要拍照，而說李英紅要拍照，同時附送上可憐的眨巴眼。

    “李英紅說開業打折照呢?！彼煌a充。

    “拍照有什么用?！币η嗌礁悴欢?。

    姚青青不打算說服他，因為某些人永遠不會懂的女孩子心思，“三哥，求你了，我的一個小小愿望，實現了我會很開心的?！?/br>
    不要臉的撒嬌兩分鐘后，姚青青被姚青山關在門外，身上拿著拍完照還能買點小東西的錢。

    “謝謝三哥——”姚青青喜笑顏開，腳步輕快離開。

    睡覺。

    第4章 004   拍照

    天公不作美。

    姚青青和李英紅上縣城拍照的早晨下雨了，雖然出門時雨停了，但道路泥濘。

    雨后土質松軟，姚爸這會和大家伙在田里，姚媽除非特殊情況每天雷打不動去公社，姚青山出門跑片，這幾天都不在家里，吃住都由各村村干部招待。

    姚青青掏空姚青山工具包，把她的棕皮鞋裝進去。

    她打算穿膠鞋上路，等到了照相館，換上皮鞋拍照。

    她還帶上她的搪瓷杯，出門在外討水喝用。

    “青青，你收拾好沒？”李英紅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好了，好了，我馬上出來?！币η嗲啻掖页读藦埾锤蓛舻氖峙?，揣在兜里，扣好包跑出去。

    兩個人碰面，互相掃視。

    李英紅，藍色的確良上衣，領口處一抹紅，下身長黑褲，英姿颯爽，神采奕奕。

    姚青青，上身純白色棉衣，下.身亞麻橘紅色及膝群，玉潔冰清，溫婉可人。

    都是將上衣衣擺扎進下衣的，姚青青的腰卻格外打眼，盈盈不堪一握。

    然而，李英紅說：“你咋不穿的確良呢？你這身衣服從來沒看你穿過?！?/br>
    是了，在的確良風靡的時代，的確良就是時髦就是好看。

    “不好看嗎？”姚青青沒有回答，捏著裙側，轉動身子，正身側身讓李英紅看。

    “好看是好看，但那是姚青青你自己長得好看?！崩钣⒓t脫口而出。

    姚青青眼睛立馬一彎，笑瞇瞇道：“我也覺得好看，可大家都穿的確良拍照，我就想拍點不一樣的?！?/br>
    才不是，分明是她知道什么才叫經典。如今留下一張美美的照，三四十年后，叫她的兒孫驚嘆。

    至于衣服，“嗯，我沒穿過，這是我二哥在海城買回來寄給我的，平常舍不得穿?！?/br>
    因為穿了每天只有豬看吶。

    提到姚青青二哥，李英紅立馬被轉移注意力，好奇道：“你二哥現在在海城了？他如今怎么樣？”

    姚青青鎖住門，轉身挽住李英紅胳膊肘，一邊向前走，一邊回答李英紅的問題，“也許現在還在海城吧，他在外面做裝修工，跑來跑去，誰知道他在哪個城市?！?/br>
    說著她聳聳肩，大步跨過小水灘。

    對于年長自己九歲的二哥，姚青青并不熟悉。

    原因是姚青方二十歲時就出門了，便再也沒有回過家。

    自然不是條件不允許回不了家，而是和姚媽有爭執，賭氣不回家。

    據說二哥年輕時喜歡上隔壁村當年的村花，要娶人家，姚媽沒同意，鬧了大半年，村花早就不等他，嫁與別人，一氣之下，二哥離家出走了。

    對了，二哥作為姚家長子，奶還在世時獨偏心他一人，姚青青并不清楚奶和媽的矛盾有沒有影響到二哥和媽的關系。

    前幾年一年一封信，也就今年，回信次數多了起來。

    姚青青猜是對方年紀增長，開始想家了。

    “他成家了嗎？他還回來嗎？”李英紅又問。

    “沒，一個人呢。有空可能就回來了吧，不過他工作還很忙?！币η嗲嗪f，到底二哥是自家人，家丑不可外揚。

    “別說他了，你今天準備多少錢？要買什么東西嗎？”姚青青抬手擋眼，沒有太陽傘真是不好，所以除非必要活動，她都不愛出門。

    “我想買一塊香皂，和你一樣，洗澡用?！?/br>
    “你不是說買這個浪費錢嗎？”姚青青扭頭看了李英紅一眼，上回她買香皂的時候對方眼底盡是指責。

    李英紅忸怩一下，說：“你身上真的有香氣，我也想試試?！?/br>
    姚青青笑了，沖她豎起大拇指。

    就是這樣的嘛，女孩子就要干干凈凈，身上帶著香氣。

    就算她每天養豬，也要堅定不移！

    兩人一路向前，路過村口時，姚貴鑒家門敞開著。

    姚青青拉住李英紅，走上臺階，站在門檻處扯開嗓子喊：“爺——我去縣城一趟，你有什么東西要買的，我給你捎回來?！?/br>
    院子里的老黃聞聲抬頭看向姚青青，趴在地上原地不動地豎起尾巴擺動。

    老爺子雙手背在身后從側屋走出來，抬眼就看見姚青青亮麗一身，“去縣城干嗎？”

    “我和李英紅去照相館拍照?！?/br>
    “哦，我沒有什么要帶的，你自己好好玩，錢夠用嗎？不夠我給你拿點?！?/br>
    “嘻嘻，三哥給錢了，爺你真的不用買什么嗎？你把rou票給我，我給你帶點rou？”姚青青知道老爺子手底下很多錢票，然而老人家一個人吃得很是清淡，他自己種了一小塊自留地，每天凈吃素，頂多加個雞蛋開葷。

    好吧，如今農村人大家都這么吃，只是老爺子明明可以吃好的卻依舊樸素，換姚青青自己，她肯定不這么干。

    “不用，你走吧，晚了趕不上去縣城的車?！崩蠣斪邮熘η嗲嘈宰?，去縣城那么遠的路她肯定不會走過去，準是半路有車就搭上去。

    趕縣城都趕早，晚一點姚青青就搭不著車了。

    “嗯，那我走咯?！币η嗲嘈θ轁M面揮手。

    老爺子擺手，示意她走吧。

    兩人隔著一個院子，待在家里的老爺子看上去有幾分落寞。

    以至于姚青青同李英紅走了十來步遠后，她突然止步，說：“對不起啊李英紅，我想喊我爺也一起去拍照?！?/br>
    她直視李英紅，一雙眸子清澈透明。

    她沒有問李英紅可不可以把她爺加進來，而是徑直表達她的愿望，也就表明無論李英紅同不同意，她都要喊她爺。

    姚青青就不是能照顧別人的人，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果然，李英紅上揚的嘴角落下來了，“那我們還能好好玩嗎？”

    “會有點不方便，對不起呀，下次我一定補償你好不好？”姚青青也知道女人的樂趣被打斷十分掃興。

    可是，“我覺得我爺一個人在家太孤獨了，而且我從來沒和我爺拍過照，我想拍一張?！?/br>
    老爺子年紀不小了，八十歲了，生了四個孩子，只有最小的姚爸長大，活到現在。

    而姚爸生的四個孩子，大姐嫁在縣城做人民教師，平常不回來；二哥離家出走，更是不回家；她和三哥，雖然在老爺子眼皮底下，但也不是多么體貼的人，沒事也不會常陪老爺子。

    奶又不在了，姚青青覺得獨自生活的爺太寂寞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