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子彈穿過人體時,會形成空腔效應,她會因此斷成兩截嗎? 章馨雨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緊接著,她控制不住地發起抖來,像是個突然發病的癲癇患者。 “監控被我們黑了,你不用想著拖時間,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鄙倌?,也就是陶風澈,偏了偏頭,問,“不打算請我們進去坐坐嗎?” 章馨雨自然沒膽子將這當做一個疑問句。 “當,當然?!彼龜D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請進?!?/br> 她戰戰兢兢地轉過身,抵在她腹部的槍一路挪到了后腰,她就這么一路被頂著往前走去,一路退進了客廳。 大門緩緩關上,章馨雨鼓起勇氣抬起頭,一顆心墜入了谷底——事情比她設想中還要糟糕許多。 在“物業”和陶風澈進門之后,大門處魚貫而入了近十個成年alpha,每一個身上都帶著濃郁的殺伐之氣,將所有的退路堵了個嚴嚴實實。 剛才他們就一直安靜地守在走廊上,可章馨雨竟然一直都沒能發現他們的存在。 英俊的少年旁若無人地站定在了餐桌前,伸手端起桌邊的紅酒,饒有興致地看了看瓶身,又湊近嗅了嗅:“d國的甜紅?品味不錯,但年份太近,我比較建議你加點水果煮成熱紅酒?!?/br> 這里分明不是他的地盤,可他卻像是一個巡視自己領土的帝王一般閑庭信步,他甚至還有閑心點評了一下她挑紅酒的品味。浴室里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房子的真正主人還渾然不知地在洗澡,準備迎接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徒留她一個靠出賣rou體維生的omega在外跟人對峙…… 簡直就像是一個荒誕不經的黑色恐怖片。 章馨雨僵硬地擠出來了一個笑容:“好,好的,我下次會注意的?!?/br> “或許沒有下次了?!碧诊L澈聳聳肩,漫不經心地將紅酒放回了桌面。 他彎腰的時候t恤隨之繃緊,露出一截清晰的脊骨和勻稱的肌rou,像是蟄伏著,時刻等待出擊的猛獸。 章馨雨抖著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又狠狠咽了咽口水,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舌頭。 “你……”她顫抖著開了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82章 伏擊 “章小姐,知道得太多對你沒什么好處?!鳖I頭的少年聳了聳肩,并沒有回答她的疑問。 在將這句話問出口時,章馨雨設想過很多種回答,或許是仇人,或許是有所圖謀,又或許只是反社會人格隨便挑人下手……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收到這么一句模棱兩可的警告。 她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群人的身份跟她原先所想的不一樣了。 剛開門的時候,章馨雨只以為這是一群鋌而走險的搶劫犯,但當看到那悠閑自在的少年后,她很快便發現了不對。 ——除了那個漫不經心拿起紅酒瓶看了看的少年人以外,這群人進屋之后沒有碰任何東西,更沒有按照她之前所說的,去玄關處的柜子里取錢,只是沉默著將所有的出路全部堵了個嚴實,將這套房子徹底變成了一座守衛森嚴的監獄。 這簡直就像是一支只會出現在動作電影里的特工小隊,可章馨雨實在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資格值得他們如此大動干戈。 天啊,她只不過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靠出賣身體維生的那種! 難,難道是劉天磊做了什么? 章馨雨的大腦飛速轉動著,幾乎能聽見高速運轉時的嗡鳴,剎那間,她的瞳孔迅速放大——她產生了一個全新的猜測。 陶風澈從開口警告完她后便沒再說話,靠著餐桌旁若無人地開始放空,而他帶來的那群手下更是格外擅長隱匿自己的存在,此刻除了浴室里隱約傳來的水聲外,屋子里就只能聽見她一下比一下急促的呼吸。 身處于這樣的環境之中,章馨雨的心理壓力大得仿佛在遭受一場漫長且沒有盡頭的凌遲,她強自按捺半晌,疑問還是脫口而出。 “你,你們是來找他的嗎?”她瑟縮著蜷在沙發上,穿著物業制服的alpha依然將手槍穩穩地抵在她的腰間,于是身后柔軟的抱枕再也不像以往那樣能讓她感受到舒適和愉悅,“求求你們了,把我放了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會往外說的,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這句話說到最后,已經是撕心裂肺,章馨雨再也控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緊接著,她想起來對方之前的要求,趕忙伸出手捂緊了嘴,逼著自己將所有的嗚咽聲都吞了進去。 她整個人狼狽到了極點,再不復十分鐘前站在陽臺上意氣風發的樣子。 “放心,你要是真的不知情,我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碧诊L澈慢悠悠地說道。 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千嬌百媚的女性omega在眼前瀕臨崩潰,可陶風澈卻沒產生半點憐香惜玉的心思。他將腰后別著的那把格洛克拿了出來,拆卸完畢后重新組裝,一套流程走完,他看著及時“冷靜”下來了的章馨雨,大發慈悲道:“表現不錯。這樣,我給你一個問問題的機會,只能問一個,再之后,保持安靜?!?/br> 章馨雨拼命點頭,做了無數個深呼吸來強迫自己控制情緒,抖著嗓子問:“你……你是他兒子嗎?” 影視劇里都是這么說的,豪門世家搶起繼承權來六親不認,九州以前還是帝制的時候,不乏為了奪權殺兄弒父的例子。更何況,這樣一來,他們為什么對她動手也說得通了——抓小三。 陶風澈:“……” 章馨雨完全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頃刻間,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身上,尤其是那幾個全副武裝的alpha,眼神中蘊含的意味十分復雜,像是震驚,像是疑惑,又像是“天啊她居然敢這么問”的微妙贊嘆。 她縮了縮脖子,將自己在沙發上團得更緊了些。 陶風澈拆槍的手一頓,手中的零件險些掉在地上,他將它握緊,死死地皺起眉盯著章馨雨,簡直就像是在看一只單細胞的史前生物,還是沒進化出大腦的那種。 “當我父親?”半晌后,陶風澈嗤笑一聲,語氣中充滿不屑,“他也配嗎?” 他再沒用漫不經心來掩飾自己身上的鋒芒,章馨雨下意識地呼吸一滯,緊接著,她恐懼到了極點,甚至因此產生了想要嘔吐的念頭。 章馨雨從沒有真正接觸過上流社會,她和她的那群朋友不過是一幫在最外圍盤旋打轉的,食腐的蒼蠅。于她而言,劉天磊已經是她所見過身份最高的人了,她無時無刻都在為對方的權勢所著迷。 換作平時,如果有人敢跟她說這么一番話,她一定是要狠狠譏諷說話者狂妄自大、自視甚高的,但它由眼前的少年所說出來,卻格外令人信服。 因為他足夠鋒芒畢露,也足夠高高在上。他仿佛天生就處于那個于她而言遙不可及的世界,并牢牢地掌控著其中的話語權。 章馨雨終于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離譜了。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是走投無路的歹徒? 他之所以那么氣定神閑,是因為在他眼中,自己不過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螞蟻。 而身為萬物之靈長的人類,又怎會懼怕螻蟻呢? 她想開口補救,想涕泗橫流地求饒,可眼前的人卻又忽然恢復了先前慢條斯理的模樣。 “好了,章小姐,你提問的機會已經用完了?!碧诊L澈聳了聳肩,“現在,保持安靜。要不然,我就只能讓他們找條毛巾把你的嘴塞住了,相信我,那可不怎么好受?!?/br> 章馨雨瑟縮著點頭,在沙發上蜷縮的像是只剛出殼的鵪鶉。她動作的幅度有些大,真絲的摩擦力又小,于是本就系得松散的墨綠色睡袍便往外滑開,露出胸口好大一片潔白的肌膚。 春光乍泄,她下意識地倒抽一口冷氣,立刻伸手去捂,再抬頭時,卻對上了幾道漠然的視線。 章馨雨一貫對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即便她穿著普通,走在大街上也總是會有人來找她要聯系方式,可如今這滿屋子的alpha卻完全無動于衷,看著她的目光跟看案板上的豬rou無二。 章馨雨攏了攏睡袍,試圖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陶風澈對她的識趣很是滿意,他將裝好消音器的槍順手放在桌邊,冷著一張臉轉而開始擦隨身攜帶的軍刀。 ……雖然他一臉的成竹在胸,處變不驚,可事實上他現在慌得不行。要不然他也不會這么頻繁地檢查武器,并且對那個女性omega不假辭色,這一點都不符合他從小所受到的紳士教育。 但陶風澈現在已經無暇顧及這些細枝末節了。 他倒不是因為獨自帶人深入虎xue而慌張,更不是因為要面對劉天磊,一場惡戰即將來臨而惶恐,而是因為…… 他今天是趁著隨月生去參加晚宴的功夫,偷偷從家里溜出來的。 周三晚從家庭影院落荒而逃后,陶風澈一個人躲在浴室里沖了近半小時的冷水,才勉強控制住內心的躁動,也正因為如此,他一整個晚上都沒敢再踏出房門一步。 翌日清晨,陶風澈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準備,鼓足勇氣來到餐廳后,卻發現隨月生早在一刻鐘前就已經出門上班了。 等到他晚上從研究院回到家,二人共進晚飯時,他暗中觀察了隨月生好久,后者面色如常,言行舉止都看不出什么端倪。 ……這么看來,哥哥是真的不知道了。畢竟是這么大逆不道的事,如果隨月生知情的話肯定早就發作了,挨打都是輕的,指不定要被怎么收拾一頓。 順利逃過一劫,陶風澈長出了口氣的同時,也產生了些微妙的失落。 他決意裝作無事發生,蹲在廚房一邊煮牛奶,一邊絞盡腦汁地想著支開隨月生,單獨帶著家中保鏢出門辦事的理由。 等到牛奶煮好,他支使著徐松將它端上去,幾分鐘后,后者將托盤端了下來,說隨少爺還在書房看文件,陶風澈立刻三步并兩步地竄了上三樓,將腹稿又在心中過了一遍,伸手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木門。 隨月生帶著一副金絲邊的防藍光眼鏡,淺灰色的卷發披散在肩頭。他聽到動靜后抬頭望門口望去,睫毛長得仿佛自帶眼線,從陶風澈的角度看過去,美得驚心動魄。 更何況隨月生的唇邊還帶著一抹奶漬,大概是喝得太急,不小心沾上的。 陶風澈下意識地錯開眼,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不自在地將手背在身后,拼命用手掐著自己的手心逼迫自己保持冷靜,不要沖動,但還沒等他將自己編好的理由說出口,隨月生就先開口了:“小澈,有事嗎?” “沒,就……想把作業給你看看?!碧诊L澈脫口而出。 打好的腹稿呢!想好的理由呢!怎么說了個這么蠢的借口! 陶風澈懊惱到了極點,隨月生卻忽然笑了:“還在記恨我天天檢查你作業?等過兩天我一起看吧,現在還有點事?!?/br> “我相信你,肯定已經做完了?!彼麑χ诊L澈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文件,又補了一句。 哥哥!說!他!相信!我! 陶風澈抿了抿唇,眼睛亮亮的,心情之激動不亞于當年第一次陪著陶知行參加完集團會議,成功回答出父親提問后受到表揚。 他耳尖泛著點紅,正想再說些什么,隨月生忽然又問:“明天晚上錢董那邊有個慈善晚會,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嗯?”陶風澈一愣。 如果換個時間點,他是絕對要跟著的,以來洗刷一下陶家兄弟二人不合的傳聞,二來,哥哥這么漂亮的一個omega,外面多得是對他垂涎三尺的alpha,他得貼身盯著點,不然實在是不放心。 可這次實在是不行,他明天晚上還得去抓劉天磊呢。 陶風澈心中滴血,搖頭拒絕了隨月生的邀請,后者也沒放在心上,二人又聊了一會兒家常,他便默默告辭了。 一直等到今天點人出門的時候,陶風澈都依然沉浸在懊悔的情緒之中。不過懊悔歸懊悔,他并未因此影響到工作狀態,除了先前陪著他去過生產基地的幾個保鏢以外,他又特意選了幾個嘴嚴的,瞞著徐松直接將人帶出來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可回家之后要怎么解釋呢…… 陶風澈都不敢去想隨月生的反應。 “咔嚓?!?/br> 正在陶風澈心下煩躁的當,寂靜的房子里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浴室的門開了。 劉天磊赤裸著身體,只在下半身裹了一條浴巾,一無所知地踏出了浴室。下一秒,他正對上了兩個把守在房間門口,荷槍實彈的保鏢,以及他們手中黑洞洞的槍口。 常年行走在鋼絲繩上的經歷使劉天磊擁有極強的第六感,他幾乎在眨眼間便意識到大事不妙,當即就想踹上房門后回屋取槍,可耳邊卻忽然傳來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 “劉總,如果我是你的話,現在是不會亂動的?!?/br> 陶風澈從客廳的方向緩步走來,手上把玩著一把格洛克,架勢宛若摩西分海。 劉天磊從來都不是言聽計從的人,正準備閃身躲開,忽然間卻渾身僵硬地定在了原地,像是不慎直視了美杜莎之瞳,因此變成了一尊石像—— 隨著陶風澈平淡的話語,室內悄然出現了一個調皮的紅點,它在他的鼻尖調動了一下,像是跟他打了個招呼,繼而往上移動,停在了額頭中央。 對于劉天磊而言,這個紅點實在是太熟悉了。 那是狙擊槍的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