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只不過沒想到隨月生開口第一句竟然是給他介紹菜品。 雖然嘴上這么說著,但江景云還是用刀叉切了一小塊放入嘴中,咀嚼片刻后點了下頭,對隨月生的品味表示贊賞:“嘗起來不錯,也確實很像?!?/br> 他剛一下班就趕過來了,進了包廂門后便將西裝外套脫了掛在一邊,此時穿著白襯衫打著領帶,笑起來的樣子很儒雅,是值得被omega偷拍的水準。 可隨月生卻半點沒被他的外貌蠱惑,也笑了:“那我就不用扣周助理工資了?!?/br> 面對著江景云疑惑的目光,他解釋道:“店是他推薦的,我還沒來得及提前過來踩點,想了想干脆直接約你一起過來了,也算是回請你前些天為我接風的那一餐?!?/br> “當然,也是感謝?!彪S月生微微頷首。 對方最近有多忙,江景云心里是清楚的。百忙之中專門抽出時間來請客,還特意遷就著他的時間安排,地點安排得也足夠私密,這個情他領,但還是道:“你我之間,其實沒必要這么客氣的?!?/br> 他跟隨月生在國外念書時念的是同一個大學,又拜在了同一位導師的門下,是正經師出同門的師兄弟。后者雖然是beta,但各方面的表現都不輸,甚至是超過alpha,同為學生中的佼佼者,二人的關系一直不錯。 江景云比隨月生要早上兩屆,博士畢業前夕,兩人有聊到一些對未來的發展規劃。他當時有跟對方透露過江家希望他回國之后參選議員,但他自己對結果并不看好的事。 隨月生修了個商科的雙學位,當時已經開始接手陶知行安排給他練手的,西大陸的一家小公司,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但還是表示說自己愿意幫忙。江景云當時只以為他是跟自己客氣幾句,雖然感激,但也沒放在心上。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等他回國宣布參選之后,隨月生竟然是真的開始頂著時差給他當幕僚團,不但從自己所管轄的公司中給他提供了一大筆的資金援助,甚至就連江景云的演講稿,他都一手包攬了。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對方突然回國,又高調繼承陶氏,即便只是出于先前的情誼,他都會伸出援手。 更何況,隨月生還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一碼歸一碼?!彪S月生聳聳肩,端起高腳杯跟他一碰,“畢竟我這兒還一團糟呢?!?/br> 言下之意是以后用得著你的地方還多。 陶家明暗兩邊的生意俱是硬骨頭,一個比一個難啃,雖然如今明面上的刺頭都被他挨個修理完畢,但依然是一條暗流湍急的河道。 “需要幫忙的時候只管開口?!苯霸浦雷约鹤h員的身份有多好用,但他也清楚,自己的這個小師弟此刻面對的是多么嚴峻的形式,但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思來想去終是開口委婉勸阻,“一點點來,總會有結果的?!?/br> 隨月生乖乖點頭,但江景云一看他那個表情,就知道他絕對是沒聽進去。他沒好氣地用指關節輕輕敲了下桌子,示意隨月生將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食物上:“先吃飯吧?!?/br> 隨月生一哂,這次倒是乖乖照做了。 二人就著紅酒邊吃邊聊,剛將下一階段的工作安排聊到一半,開始商討要怎么合作的時候,卻突兀地響起了一陣手機鈴聲。 “抱歉?!彪S月生比了個手勢,但卻沒出去,當著江景云的面就接起了電話,是個挺信任的姿態。 “對,我是隨月生?!?/br> 他就只說了這么一句,緊接著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江景云雖然聽不清對面在說些什么,但他能看到隨月生臉上的表情——越變越奇怪了,仿佛是打翻了調色盤一般,五彩繽紛。 兩分鐘不到,隨月生掛斷電話,將杯中殘存的紅酒一飲而盡,話語中三分為難七分歉意:“師兄,真的不好意思,本來說今天請你吃飯的,但我現在有點急事,得去一趟警察局,等下次有機會我再請你?!?/br> 這邊廂,隨月生皺緊了眉給司機發信息,讓他來接自己,順便去前臺買單,那邊廂,江景云心念微轉,轉瞬間便想通了事情的始末。 陶家暗中的那些生意,他心里有數。能讓隨月生飯吃到一半放自己鴿子趕赴警察局的,不是暗中的生意出了大亂子,就是陶氏出事了,總之都不會是什么小問題。 “吃飯倒是不急,不過我陪你一起走一趟?”他還是開口了。 隨月生畢竟剛剛回來,各種關系網都還沒來得及搭建完成,他身為議員,跟隨月生一起過去,怎么著也能幫忙在其間轉圜一下。 隨月生苦笑:“用不著這么興師動眾,真不是什么大事……” 江景云挑了挑眉,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不是什么大事,能讓你這么急著往那邊趕? 他并不贊同隨月生在這種狀況下還一味逞強,可他剛想說話,隨月生就率先開口了。 “師兄,有事我會跟你開口的,但這回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彼聊肷?,表情看上去有些難以啟齒,“家里小孩兒在街上打群架,路人報警了,得監護人親自過去一趟,把他給領出來?!?/br> 江景云:“……” 江議員沉默了。 為了掩蓋這一陣尷尬,他趕忙拿起醒酒器給自己杯子里倒了點酒,掩飾性地喝了一大口:“那……下次見?!?/br> “好?!?/br> 隨月生倒也不跟他客氣,點了下頭轉身便走,步伐飛快。 “誒!”江景云一抬眼,突然發現有點不對,卻沒喊住他。 二人今天穿的都是正裝,進門時又都把外套掛在了架子上,隨月生走得太急,連衣服都拿錯了。江景云本來想打個電話叫他回來,轉念一想,又覺得沒這個必要。 他跟隨月生身高相仿,西裝外套乍一看上去也分不出來,反正他辦公室里還有備用的衣服,隨月生剛才有說今天就打算搬回陶家去住了,那待會兒讓司機把衣服送回陶家就是了。 還是先去警察局里接孩子要緊。 不過……他雖然沒怎么跟陶家的這位小少爺打過交道,但二人先前在靈堂里見過一面,對方看著還是個挺成熟穩重的樣子啊,怎么這會兒突然就打架打到被逮進警察局了? 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言喻。江景云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跟其他朋友的青春期,確定這并不是件尋常事。 即便他只是個旁觀者,此時都覺得槽心不已,江景云根本就不敢去設想隨月生此時的心情,只好在心中默默為師弟點了根蠟燭。 ——一邊處理生意一邊帶崽,還得順道給小崽子擦屁股,慘成這樣的beta,別說全九州了,全天下也就他隨月生獨一份吧? ··· “你的家長到了?!?/br> 一個alpha警察拉開了會議室的門,陶風澈點了下頭,算是跟他打了招呼,然后沉著一張臉站了起來。 這倒不是他故意給人臉色看,實在是今天這件事太丟臉。 警察局長跟陶家的關系一直不錯,就連陶知行事故現場的圖片都是他發過來的,要是見上面,陶風澈還得喊他一聲伯伯,是以陶風澈剛一被抓到警察局,對方就收到了信息。 他深諳未成年alpha那超強的自尊心,并沒有親自來見他,但倒也沒讓陶風澈跟混混們享受同等待遇。后者此時還在苦著臉接受思想教育,順便寫那一千字的檢討呢,陶風澈卻由局長的秘書帶著,舒舒服服地待在了一間空會議室里。 礙于規章制度,秘書不能把陶風澈直接放出去,但在能力范圍內,簡直可以算得上有求必應——得知陶風澈還沒吃午飯后,秘書跑了趟食堂給他打了份盒飯,味道無功無過,但量大管飽,總算是填飽了肚子的陶風澈安靜地在會議室發起了呆,乖巧等人來接。 陶家祖宅離警察局有一定的距離,徐松過來的話應該還要一段時間啊,怎么這么快? 陶風澈心生疑竇,卻沒表現在臉上,安靜地跟在帶路警察的后面往外走。 可現實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穿過那一道連接著辦公區和大廳的走廊后,陶風澈在走廊盡頭看到了一道長身玉立的人影。 明明穿著一身的正裝,卻沒穿外套,也沒打領帶,淺灰色的頭發柔順地披在肩上,目光澄凈地望著這邊,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多謝?!蹦侨藢χ煺f完這句話,帶著陶風澈往外走去。 怎么會是你?徐伯人呢? 你……知道我打架了嗎? 千言萬語涌上心間,陶風澈一時間竟然有些說不上話來。 他是未成年alpha,警察局會聯系他的法定監護人,這一點他是清楚的。但前不久學校那次,馮慧聯系監護人時,隨月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沒有到場,這次他知道對方最近正在公司忙碌,自然以為他會跟上次一樣……卻沒想到他竟然來了。 陶風澈又喜又羞,他落后隨月生半步,看著對方的背影,總覺得對方今天跟以前不大一樣,可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隨月生又開口了。 “小澈,好久不見?!?/br> 他聽見隨月生這么說著。 第26章 不遜 隨月生完全沒有想過,兩人竟是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相見。 不過說來也是,如果不是這讓人啼笑皆非的“陶風澈跟人斗毆被逮進了局子,急需監護人來接”,他還不知道要多久之后才能做好心理準備,鼓足勇氣來見一見清醒狀態下的陶風澈。 十年了。 即便陶知行每年都會給他發來幾張陶風澈的照片,時不時還跟他分享一下陶風澈的日常,可照片和轉述,終歸和真人還是不一樣的。 陶家靈堂重逢,恍惚的不僅是陶風澈,還有他。 記憶中那個身高只到他胸口,愛哭愛撒嬌的小朋友,一晃竟然都這么大了。 當時的形勢太復雜,他必須得盡快鎮住場,可當他干脆利落地開了槍后,陶風澈眼里的錯愕實在是太明顯,他想假裝看不見都不行。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對方的驚愕,加之事務繁多,索性一走了之。 可后來事情一天比一天多,他又實在是拿不準陶風澈對自己的態度,索性一直避而不見。 卻沒想到上天送來了這么一個催化劑。 從接到警察局打來的電話開始,他做了一路的心理準備,一直等到現在,才終于下定決心說出了這句遲來了很久的話。 隨月生忐忑地等待著陶風澈的回答,孰不知陶風澈此時也是一陣心神不寧。 這些天以來,他心中對隨月生的那些埋怨、怒氣,或是些別的的,都隨著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而消散了。 隨月生說“好久不見”,哥哥他還……記得自己,還喊自己小澈。 可跟著喜悅一起涌上心間的還有一股委屈,為隨月生一直記得他卻又不理他,可喜悅終歸還是蓋過了這一陣別扭,陶風澈的心中隱隱含著期待,想著隨月生這次…… 不對。 等等。 他還沒來得及將紛亂的思緒理出個頭緒,突然間卻反應過來,隨月生身上到底哪里不大對勁了。 先前兩人周圍人潮洶涌,還不大明顯,可如今二人差不多已經走到了警察局的門口,周圍的人寥寥無幾,隨月生身上那絲絲縷縷的雪松味,瞬間就瞞不住了。 凜冽而又霸道的alpha信息素將他完全包裹,不管這股信息素的主人是誰,都無疑是在宣誓他對隨月生的所有權。 陶風澈轉瞬間便想通了始末——隨月生過來接自己前,正跟一個雪松味的alpha在一起。 得是多么親密的身體接觸,才能讓他渾身上下都沾染著對方的味道,以至于這么久了都還沒有散去? 陶風澈的臉頓時白了。雪松并不是一種爛大街的信息素,而且這股味道聞起來特別熟悉,他確定自己近段時間肯定聞到過。 會是誰呢?同時跟自己和隨月生都有接觸的…… 他下意識地皺緊了眉,就在他在記憶深處努力尋覓這個信息素的主人時,隨月生卻是又說話了。 “你還記得我嗎?” 隨月生的聲音輕微地發著顫,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句話中飽含的期待與忐忑,陶風澈一愣,霎時就想點頭,可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記憶的枷鎖突然跌落,他終于找出了那個神秘的alpha。 ——江景云。 靜浦市的這位江議員,剛一踏入陶家靈堂時就帶來了一陣清冽,讓人精神為之一振,和隨月生此時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而且……他恰恰就是五名議員中最后一個到場的,他離開不久后,隨月生也到了。 或許這兩個人當時其實是一起到的,只不過為了避嫌,刻意打了個時間差……? 陶風澈心中飽含疑慮,他再次將隨月生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