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他第一反應就是想跑,可他的兩只手被手銬死死銬在一起,右腳的腳踝上更是拴著一條粗壯的鐵鏈,完全掐斷了他逃生的可能性。 但這不是最恐怖的。 吳軒驚恐萬分地抬起頭時,突然發現自己面前的那把椅子上出現了一個青年男子。白襯衫,黑西褲,淺灰色的頭發順滑地披在肩上,再配上那張格外精致的臉,簡直就像是個誤入此地的貴公子。 如果不是他此時格外放松的狀態,和手中拿著的那把沙漠之鷹的話,吳軒簡直都要懷疑對方跟自己一樣是被綁架來的了。 有著和黑發黑眸的九州人迥異的發色和瞳孔,再配上這張臉,對方的身份簡直呼之欲出—— “隨、隨月生?!眳擒幍穆曇舭l著抖,顫抖著說出了對方的名字。 “你認得我?”隨月生挑了挑眉。 他有一雙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眼底波光粼粼,此時卻像是結了冰的深潭,一眼掃過來時讓吳軒感到一陣的膽顫心驚:“那就好辦多了?!?/br> 隨月生抬手打了個響指。 小門打開,周助理捧著一個木質托盤走到他的身側,身后還跟著一個保鏢,隨月生伸出手,從托盤上拿起一個東西。 “這是你的吧?” 吳軒霎時間便瞪大了眼——那是他的u盤! 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看你這樣子,確實是你的沒錯了?!彼€沒來得及說話,隨月生就已經點了點頭,“陶家的研究資料和抑制劑配方……你的膽子比我想象中還要大?!?/br> 隨月生甚至都懶得去維持自己臉上的表情了。他沉著一張臉,將拉開了保險栓的沙漠之鷹在手上轉了一圈。 吳軒的視線一直跟著他的槍口而轉動,察覺到他驚恐的視線后,隨月生卻像是忽然發現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突然笑了出來:“原來你還知道怕???” “你知道陶家以前是做什么的嗎?”他突然擺出了一副聊天的姿態來。 話題跳躍的太快,吳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隨月生微微皺了下眉,身后的保鏢便走上前,直接卸掉了吳軒的下顎骨。 “唔!” 劇痛讓他瞪大了眼,保鏢卻又再次將下顎骨給他按回了原位。 此時的吳軒簡直變成了一條在地板上蠕動的軟骨蟲,冷汗早已將他的衣服浸透,他還記得剛才呼吸困難的感覺,伏在地面上不住喘息,隨月生卻突然伸出右手食指,豎在雙唇中間比了一下。 “噓——安靜?!?/br> 他的聲音沒什么起伏,但吳軒完全相信,只要自己膽敢違背他的命令,絕對沒有好果子吃。剛一開始,他甚至還被這人的外表迷惑了幾秒,可此時不管隨月生的臉再漂亮,他也無心欣賞了——這哪是什么美人,簡直是從地獄里面爬出來,披著一張畫皮的惡鬼! 吳軒驚恐地閉上了嘴,周助理開口道:“隨總問一句,你答一句,明白了嗎?” “明白,我明白!”他趕忙忍著劇痛回答,“我我我、我不會知道陶家是做什么的,我就是一時間利欲熏心,他們跟我說只要把這些資料拿給他們,他們就會給我錢,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保鏢眼疾手快,再次卸掉了他的下巴。 “吵死了?!彪S月生將一縷散落的鬢發撥到耳后,“等我說完了你再裝回去吧?!?/br> 這句話是對保鏢說的,后者趕忙點了點頭。 “那‘三刀六洞’你總知道了吧?不過不是扎小腿,而是扎肚子。但……這都是陶家以前的規矩了?!泵鎸χ鴧擒庴@懼的眼神,隨月生好心解釋道,“你也知道,現在是熱武器時代了,用冷兵器總是有點落伍。你放心,不會那么血腥的?!?/br> 他在周助理捧著的托盤上挑挑揀揀,最終選了幾個針管,針筒里全是五顏六色的藥劑,吳軒看上去卻更恐懼了些,仿佛跟這些東西比起來,就連“三刀六洞”和子彈都沒那么嚇人了似的。 “看來你認識啊。沒辦法,荊所長拜托我幫他找人試一下新藥,你的其他幾個同伴沒人能撐到第三支,希望你堅持久一點?!彪S月生偏頭示意周助理,“記得記一下臨床反應,到時候給荊所長送過去?!?/br> “好的隨總?!?/br> 同伴?什么同伴?那些人還聯系了別的人嗎?吳軒有些困惑,但等他聽到那個名字時,眼神中卻突然間就帶上了怨毒。 果然是他。荊寧,好一個荊寧!等我出去,只要我能出去…… 他在萬箭穿心般的痛苦中不斷掙扎、翻滾,哆哆嗦嗦地將他所知道的所有內容全部說了出來,最終痛哭流涕,哭著求隨月生放過他,可面前的惡魔注射藥品的速度沒有絲毫減緩。 隨月生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機,在吳軒的慘叫聲中,聚精會神地玩起了數獨。 他一點都不擔心吳軒會撒謊。早在十年前,陶家的研究所就秘密研發除了一種特殊的神經毒素,一針下去,什么都能交代個干干凈凈,只不過原材料極其稀少,對萃取和合成工藝的要求也極高,每年也就能生產處那么一丁點。 不過沒事,這么些年下來,屯了不少呢。 他又在表格上填了個數字。 “隨總,交代的差不多了?!?/br> 等隨月生打到第四關的時候,周助理總算是停下了手中的筆。癱在地上的吳軒簡直像是一灘爛rou,隨月生抬起頭瞥了一眼,微微偏頭,示意周助理將解藥給他推進去。 隨著注射進體內的藥劑慢慢生效,吳軒全身止不住的戰栗也逐漸停止,他瑟縮著開口:“我、我什么都說了,你們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先前想的那些報復荊寧的計劃已經全然被他拋在了腦后,更別提要報復隨月生了。他甚至沒有空去想出去之后會被紅幫怎樣對待,現在他只想活著從這個地方走出去?;钪?,只要能活著…… 隨月生頷首:“當然?!?/br> 吳軒大喜過望,可還沒等他掙扎著從地面上爬起來,就看見隨月生突然伸出手,從那個給他注射藥劑的男人手中,接過了……一條發繩? 隨月生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頭發束在了腦后,甚至還挺有閑情逸致地打理了一下鬢邊垂下來的碎發。 這個發型簡直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他膚色蒼白,唇色也偏淡,頭發全部扎起來后,顯得下巴愈發的尖,眼尾甚至還帶了點紅,整個人猝然有了一種不食人間煙火般的病弱美。 他看上去甚至因此而有些脆弱了。 吳軒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甚至極其不合時宜地產生了一種,將這個矜貴美人攬進懷里百般呵護的沖動。 但很快,他發現自己錯了。 因為隨月生緊接著就伸出右手,五指扣上銀白色的沙漠之鷹,然后將槍口對準了他。 第15章 來客 隨月生開槍打斷了吳軒的一條腿。 9.1mm口徑的沙漠之鷹,又是在這么近的距離下射擊,吳軒這輩子估計也只能當一個殘疾人了。 鉆心的疼痛使吳軒失去了思考和說話的能力,可隨月生卻依然是那么一張古井無波的臉,他仿若不經意一般開口:“你知道你u盤里的這些東西交給紅幫后,他們會拿去干什么,又會因此害死多少人嗎?” 吳軒當然不知道,他只是想要錢而已。 他沒有精力說話,只捂著傷口拼命哀嚎,隨月生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道:“我說留你一條命,就留你一條命。我說到做到?!?/br>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吳軒喜不自勝,可隨月生的話卻還沒說完,他偏過頭,囑咐周助理:“把他跟其他幾個人一起,全部丟到紅幫的堂口附近去?!?/br> “你!” 吳軒終于從鉆心剜骨的疼痛中緩過勁來,他猛地抬起頭,眼中一片赤紅,像是淬了毒:“隨月生!同為beta,你何必這么趕盡殺絕?!” 斷了條腿,他尚能茍活,紅幫給了他一筆定金,不多,但算上他的存款,足夠讓他逃到西大陸,找個偏僻的地方隱姓埋名過上一輩子;但如果這個樣子被丟到紅幫的地盤,對方絕對會知道發生了什么…… 那他就是真的活不了了。 隨月生嗤笑一聲,沒有回答。 在做出背叛的選擇開始,吳軒就應該想到今天的這個后果。不過是咎由自取罷了。 此時此刻,有另一件讓隨月生更為在意的事情。 他低下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不耐地皺起了眉。剛才開槍的距離太近,從吳軒傷口處噴涌而出的血不可避免地濺了一些到他身上,雪白的襯衫上出現了幾個血點,看著礙眼極了。 “隨總,您先回去換衣服吧,這里我來處理就好?!敝苤碲s忙說道。 隨月生沒有拒絕:“做干凈點?!?/br> 幾人現在所處的位置是靜浦黑市上的一個秘密檔口,只要給的錢夠多,不管在這間屋子里干什么都沒人會管。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盤,還是將事情做得穩妥些比較放心。 今天一大早接到荊寧的電話時,隨月生的第一反應其實是陶家的地下室。設施完備,安全度高,且四處都是經年累月留下的審訊痕跡,看上去很是滲人,不少人剛一踏進去,就被嚇得什么都招了。 可是這會兒,陶風澈還在家呢……隨月生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 他又想著換陶家下屬的其他地盤,但陶知行死后,不少人蠢蠢欲動,他無從判定哪些地方是真正安全的,又因為剛剛回國,還沒來得及下手整頓,最終只好選在了黑市。 光是想到后續這繁雜的工作量,隨月生就已經很心煩了。更別說他此時衣服上還沾了血污,渾身上下都感覺不大對勁,只想趕緊沖到浴室里把自己扒光,好好地沖一個熱水澡。 “我辦事,您放心?!敝苤淼拖铝祟^。 ··· 五月三十一日一早,陶風澈吃完早飯,坐在客廳收看早間新聞時,發現主持人正在報道一樁連環失蹤案。 靜浦有幾千萬的常住人口,一兩個人的消失根本翻不起水花,但這樁案子之所以能受到大眾的廣泛關注,又登上新聞節目,自然是有其特殊之處的——一開始,只是有人向警察局報案說家里面有人失蹤,可當警察例行詢問到失蹤人口曾經從事什么工作時,報案人卻突然回答不上來了。 他們只知道失蹤人員跟旁人一樣正常上班,月底拿工資,問過一兩次工作內容卻都被搪塞過去,便也沒放在心上。直到此時對方忽然人間蒸發,他們才在警察的問詢下發現,自己竟然對身邊人一無所知。 這些失蹤人口的年齡性別各不相同,除了“不知道具體工作內容”這一點以外,竟是找不到任何其他的共同之處。 陶風澈挑了挑眉,拿出手機刷新了一下社交網站,果然是近期網絡上熱議的話題。但相較于新聞節目中規中矩的報道,人民群眾的看法就顯得有些聳人聽聞了,有人說碎尸案的,有人說報案人患有精神疾病的,還有人說是鬧鬼的…… 按這個趨勢發展下去,馬上就是靜浦新一階段的都市怪談了。 陶風澈粗粗掃過一眼,對這些五花八門的推測沒什么興趣。 不過如果是單論“身邊的人不知道在做什么工作”這一點,聽上去倒是跟陶家的研究所有點像了。陶家研究所中有一些研究項目保密等級較高,或者是研究內容比較偏向于陶家暗地里生意的研究員,都跟陶家簽了保密協議,其中就有“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工作單位及工作內容”這一條。 但陶風澈肯定,絕對不是陶家研究所出了事。如果發生研究員無故失蹤的事件,荊寧絕對不可能不給主宅這邊打電話。 雖說這位荊所長一向恃才傲物,但陶風澈絕對不懷疑他的忠誠——畢竟除了陶家,沒有任何地方還能這么無條件支持他各種天馬行空的想法,并且大筆大筆地給他砸錢。 陶家研究所最近風平浪靜,無事發生,除了荊寧前兩天發了條信息說最近手頭的研究進行到了關鍵階段,讓他下個月可以不用來上課以外,一切正常。 其實潛臺詞就是:我們最近很忙,沒空教學生,小屁孩好好在學校里念書,不要過來添亂。 陶風澈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正他現在也沒什么心思去研究所上課,他甚至連學校都不大想去了。 陶知行出事后,徐松給學校那邊遞的請假條是請到六月份,陶風澈本來都打算回去了,但自從前兩天把那對母子放走后,他又突然改了主意。 這幾天他哪兒也沒去,只專心致志地在家蹲隨月生,順便琢磨叛徒的身份。 可隨月生竟然就一直沒有回來。他只在前兩天派了手下的一個alpha助理過來,送了些日常穿的衣服進他自己的房間,本人連個臉都沒露。 至于叛徒……能瞞天過海害死陶知行的人,如果這么快就能讓陶風澈一個高中生查出身份,那才是奇了怪了。 陶風澈自己也分不大清是隨月生明明回到靜浦了卻一直不見人影煩一些,還是叛徒一直藏在暗中揪不出來更煩一些,但在這兩件煩心事的互相疊加下,陶風澈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此時已經成功進化成了一個煩躁plus的版本。 他站起身,選擇用暴力來宣泄心中的憤怒,再一次囑咐徐松道:“找個保鏢去練武場等我?!?/br> 他手臂上的淤青都還沒散呢,這么快就又要找人陪練……徐松在心里嘆了口氣,面上附和,心中則打定了主意,今天要給他找個相對較弱的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