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他摸出手機開了一局俄羅斯方塊，可才堪堪消了幾排方塊，一個電話就打了進來，江瀟的。

    “我到了，是不是要走到里街來？”

    紀喬站起身往后看：“要從奶茶店旁邊穿進來，你看到位置么?！?/br>
    原以為對方應該會花點時間，卻沒想到江瀟當即就“嗯”了一聲，應道：“看到了?！?/br>
    話音剛落，紀喬就瞥見一個高挑的身影從前方拐角處走了出來。

    這是學校之外兩人第一次單獨的見面，所以這也是他時隔很久之后又一次見江瀟穿校服以外裝扮的樣子。

    秋意漸濃，江瀟穿著一身黑——黑色的薄夾克、黑色的收腳工裝褲和黑色的運動靴——在往來的人群中實在出挑，以至于紀喬一眼就看見他了。

    兩人之間隔了個挺大的花壇，紀喬握著電話的手滯了滯，想往左走，偏偏江瀟也往左走，轉身往右走，偏偏對方也恰好調轉了方向，他聽見聽筒里一聲短促而無奈的笑：“你站著別動了，我過來找你?！?/br>
    過來之后江瀟又很熟練地搭上了紀喬的肩膀，

    紀喬想他應該是出門前剛洗過澡，身上有很重的水汽味和沐浴露的香氣。

    書吧在二樓，兩人在前臺交好定金，挑了個人少靠窗邊的位置，紀喬放下書包在江瀟對面坐下。

    身為同桌，他自然是見過這人給別人講題的架勢，一道立體幾何題接過來先唰唰唰上去做一通輔助線，筆簡單比劃兩下，最后再給個提示說：“證一下垂直?！?/br>
    一道題這樣就算講完了。

    所以原以為今天這見面就只是為了敷衍張志樂外加完成填表就行了，卻沒想到江瀟竟然真的從書包里掏了幾本題冊出來，推到紀喬面前說：“你看看，想用哪本，想從哪塊內容開始？”

    紀喬：“..........”

    “這個吧?！彼S手敲了敲中間那本的封皮，可沒想到打開后又愣住了。

    這本題冊里有很多頁腳被翻著折起了，從數量和分布頻率來看，應該是每個模塊都有被折了幾道。紀喬的視線落向手邊的另外兩本書，發現從它們的邊緣處也可以明顯地看到折角的痕跡。

    ——也就是說，不管他挑了哪本，又或者說挑了哪個分塊練習，江瀟都能立刻拿出題目給他輔導。

    “怎么了?！币恢皇稚爝^來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一聲很輕的脆響。

    紀喬回神，嘴角抿了抿：“沒?！?/br>
    “那先看看？”江瀟指著他翻開的那頁說，“我勾的幾道題，你試著做一下?！?/br>
    “嗯?！奔o喬皺著眉應了一聲。

    見他拿起筆開始看題，江瀟也抽了一張試卷出來。做題的風格依舊是那樣，轉著筆勾兩下，圈一個答案出來，然后就跳到下一題去了。

    沒了壓低著的說話聲，周遭驟然安靜了下去，空調在頭頂上嗡嗡地運轉著，筆尖觸在紙面發出沙沙的聲響。

    只不過才五六分鐘之后，紀喬就突然停了筆，然后冷著臉把習題冊推回給江瀟：“做完了?！?/br>
    江瀟垂眸大概地掃了一眼。

    他挑的這幾道題是三角函數和立體幾何的綜合基礎題，就是那種每回張志樂都要站在黑板上敲著喊必得分的類型，里面除了高二新學的知識點之外，還包括了很多高一的內容。

    而紀喬基本上什么都沒做出來。

    所以張志樂說得確實沒錯，他同桌可能從高一開始就沒怎么聽過課了。

    “過來?！苯瓰t把筆轉了個方向，筆頭在紀喬拿著的習題冊上方輕點了一下。

    “哪里不會？”

    “都不會?！奔o喬在他身邊坐下。

    語氣硬邦邦的，八成又和自己杠上了。

    “沒事，我給你推一遍就會了?！苯瓰t忍俊不禁又憋住笑。他從手邊抽出一張演算紙，在最上面先列好了要用的公式和定理，“先看第一題，要證PO垂直平面ABC，先證OP垂直OB和OP垂直OC........”

    一題接一題的往下講，江瀟發現其實紀喬的邏輯能力很好，理解力也很強，基本上順一遍都能懂，就連有時候他不小心慣性跳步驟了，對方也依舊能跟得上。

    盡管這點從他平時下五子棋接招拆招的速度也能看出，但江瀟還是免不了有點驚訝。

    他又勾了幾道題過去：“那你試試這些?！?/br>
    紀喬“哦”一聲，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這幾道題江瀟調高了點難度，有部分知識點超出了剛才理順的范圍，片刻，他忽然覺得手肘被人戳了一下，抬眼一看，一張空白紙條恰好落在眼前——【你把公理寫給我】

    江瀟眉梢挑了挑，拿起筆把該列的都列了出來，將紙又推了回去——【就這些了】

    紀喬點了點頭，繼續做題去了。

    之后的輔導就變成了這種模式，江瀟給紀喬選好題目，紀喬先試著做，不行的話就寫紙條過來問知識點，如果最后還是做不出來，再讓江瀟幫他講。

    就這樣來來往往反反復復，窗外的陽光從頭頂溜到耳邊，江瀟幾張數學試卷也見了底。

    在離解出最后一道解析幾何只差一步時，那張小紙條忽然又出現在視角余光中。

    思緒斷在這不太劃算，江瀟右手沒停，只是用左手按住把紙條移了過來，直到算出答案才垂眼看過去，然后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