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我能等,可學生們不能等啊,等真出了事,你們就知道著急了?!崩钚iL也是一臉失望的表情。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他已經不是第一遍聽了,可左等右等,卻猶如石沉大海,再也沒有回音??蓱z李校長為此焦得是晚上連覺都睡不好,不停奔波于學校和鄉政府之間,卻連一句準話都沒有。 看著失望而歸的李校長,林辰暮心情很有幾分沉重。雖然和李校長才第一次接觸,但這個老頭身上所展現和流露出來的那種認真和執著,卻深深感動了他。如果沒有他們的堅守,那大山里的孩子,想要圓求學夢,那就更困難了。 不過大灣小學這件事,林辰暮卻是第一次聽說。事關幾十個學生的生命安全,確實不容林辰暮不上心,可更令他憂慮的是,整個官塘,類似于大灣小學這種狀況,還有多少?他第一時間就想給主管衛的副鄉長孫蓉鈺打一個電話,了解一下情況,可孫蓉鈺那邊的電話卻始終無法接通。 這種情況也不少見,在官塘街上信號還要好些,可進了山,那可就不一定了。林辰暮下鄉蹲點調研那段時間,手機大多數時候都是處于無信號的狀態。 就在此時,隔著窗戶卻見曾國強又帶著路翔宇不知哪里轉了一圈,又回來了,在那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說些什么,而曾國強卻是在一旁陪著笑。林辰暮心頭一動,立刻就起身走了出去。 路翔宇一見林辰暮就樂了:“剛去參觀了一下你的宿舍,別說,還真夠‘極品’的。呵呵,好在我英明,沒有上你的當。要不然,你讓我住你那里,那還不如殺了我好了。你知不知道,我在你宿舍里,居然看到了一只大老鼠,天吶,都快要比貓還要大了……” 林辰暮哪里顧得上和他打嘴仗,說道:“走,跟我去一個地方?!闭f罷也不等他反應過來,拉著他就往外走。 第七十七章都是錢惹的禍 第七十七章都是錢惹的禍 大山里的清晨在公雞的啼鳴聲中姍姍而來,天微微亮,晨霧卻仍然沒有消散,山林間、樹梢上,云蒸霞蔚般,到處都蕩漾著朦朧的乳白色,整個大山就如同是人間仙境。 柳光全汲著一雙鞋慢吞吞地出門了,手里還拿著桿旱煙袋,吧唧吧唧地抽著,忽閃忽閃的旱頭,在晨霧里格外醒目。山里人雖說都普遍習慣早起,可這個時候,街上還冷冷清清的,幾乎看不到其他人。柳光全就這么慢悠悠地走著,在官塘不大的街面上轉悠了一圈,走到鄉政府門口時,才把煙鍋子朝鞋磕了磕,然后昂首負手走了進去,看那架勢,就像一個君王在視察自己的領地一般,充滿了親切和成就感。 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每天很早就到鄉政府了,只要不出去開會出差,即便是公休日也雷打不動,門房的秦大爺也早就曉得他的習慣了,每天一大早就會起來準時把門打開。而柳光全有時還會和秦大爺就在門房里喝兩口小酒,殺幾盤象棋。 剛走進去,卻看到林辰暮的辦公室里燈居然是亮著的,柳光全不由就愣了一下,隨即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來,轉身就走了過去。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句話好是柳光全此時的真實寫照。林辰暮當初打電話回來,說有公務要去首都出差時,柳光全嘴上雖沒說,其實心里卻很不以為然。去首都出差?你以為你是誰啊,什么事情需要你一個小小的鄉長去忙活?官塘這一畝三分地還不夠你忙活的?還不是打著公務的幌子去耍。卻沒想到,這才不到一周時間,就傳來了官塘要修高速的消息,倘若不是縣里傳得沸沸揚揚,還有不少人打電話來向他道賀,并旁敲側擊地問起事情的緣由始末來,他還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不是飽受交通困擾的山里人,很難體會他們那種渴望的心情,這個問題不解決,官塘的發展問題,就遙遙無期,再好的計劃和方案,都只能是空中樓閣,看上去很美,卻根本無法實現。這也是這么多年來,官塘始終困守大山深處,百姓生活貧瘠最根本的原因。 林辰暮是說過,會盡量想辦法解決修路的問題,但柳光全并沒有太當真,辦法怎么想?錢從哪里來?真要這么容易,那他就算是豁出去一張老臉,也早就把路給修了,還能等到現在?可他做夢都想不到,就在這個時候,居然會傳來如此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當然,在柳光全看來,林辰暮只不過是運氣好,巧碰上了這種讓官塘歷屆官員干部都夢寐以求的好事,并不是他本身有多大能耐??刹徽撊绾?,官塘能夠修通高速,這就是天大的好事,即便到現在也還沒有一個確切的東西出來,但已經讓他是倍感欣喜和激動,就連昨天去縣里領取扶貧款,也是揚眉吐氣,本有些佝僂龍鐘的背,挺得筆直,那滿是皺紋的臉上也整天都是笑瞇瞇的,就連街上賣菜的大姐,也看得出來,柳書記心情大好,鐵定是碰到什么喜事了。 相較而言,一直磕磕碰碰,讓他煩心不已的扶貧款順利發下來,還一分不少,反倒顯得不算什么了。 “林鄉長,你剛才從外面忙了回來,怎么都沒有多休息幾天再回來上班?”柳光全滿臉的皺紋像是成了一朵綻放的山菊花,聲音也透著親切,可剛才推開辦公室門,不由卻吃了一驚。屋子里煙霧繚繞,地下滿是散亂的煙頭,而林辰暮木然坐在辦公桌前,大口大口地抽著煙,顯得是心事重重。那忽明忽暗的煙頭,似乎也印證著他此刻煩亂忐忑的思緒。 推門聲似乎才將林辰暮驚醒過來,他忙將還沒有抽完的半支煙扔在地上,起身說道:“柳書記……” 柳光全看他臉色發黃,眼睛里全是血絲,整個人顯得很憔悴,就很是訝異地問道:“你……一晚上沒睡?” 按理說,林辰暮載譽歸來,此刻應當是滿面春風、意興滿滿,可此時他的模樣,卻完全不是這個樣子,反倒像是碰到了什么棘手的問題一般,焦慮而又無助,這讓柳光全心頭頓時不由籠起一層厚厚的陰云。 林辰暮就沖著柳光全咧嘴一笑,然后用雙手揉了揉面頰,說道:“柳書記,你來得好,我有些要緊事要和你商議呢!”臉色很有些難看。 “現在你最首要的工作,就是趕緊回去睡一覺?!绷馊逯樥f道,其實心頭是既感動又心疼。 他是從那個大躍進的年代過來的,雖說大躍進盲目求快,片面追求工農業生產和建設的高速度,確實違背了客觀規律,嚴重破壞社會生產力,打亂常生產秩序,使國民經濟遭受嚴重挫折。但不可否認,那個時代的人們樂觀進取、積極肯干、吃苦耐勞,尤其是黨員干部,那更無時無刻不戰斗在生產第一線,遠不是現在的黨員干部可以比擬的。所以,他對林辰暮這個為了工作廢寢忘食的年輕人是好感大生,更是不由回想起自己當初擔任生產隊隊長,帶領全隊人一起奮戰大半個月修水渠的情景,很有些感觸。 “沒事,洗個臉就行了?!绷殖侥簭娦α诵?,又跑到外面的水籠頭前,用手抄著水胡亂在臉上抹了幾下。山里早上的溫度低,水也冰涼冰涼的,甚至有些寒徹刺骨,可林辰暮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頭腦,也頓時清醒了許多。 柳光全看著這樣子,不由就笑著搖了搖頭。山里人不是很講究,林辰暮表現得越是粗獷不拘,就越容易和他們打成一片。如果一天到晚還老是像在城里那般惺惺作態,自然而然就把自己和其他人分割和對立開來。很顯然,林辰暮的表現,完全贏得了他的好感。 柳光全提了提放在一旁的暖水瓶,卻發現是空的,忙叫秦大爺換一壺水來。不多時,秦大爺就披著外套,哈欠連天地提著一個暖水瓶走了過來,嘴里還似乎嘀咕著什么,走近了一聽,卻是嘀咕這一晚上,已經給林鄉長換過兩次暖水瓶了,搞得他現在都還有些暈乎乎的。柳光全就瞪了他一眼,不過心頭卻是暗自覺得好笑。 “謝謝?!苯舆^柳光全遞過來的一杯濃茶,林辰暮笑著說道,茶杯入手guntang,卻也讓他冰冷的身子暖和了不少。 柳光全擺擺手,將椅子搬到林辰暮身旁,坐了下來,然后對他說道:“說吧,到底出什么事了,讓你一晚上都睡不著覺?是不是高速公路的事?”說話的時候,他臉上雖然保持著笑容,可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不安。 說實話,他現在最怕的就是高速公路的事出什么岔子。傳言倒是有板有眼,可畢竟沒和林辰暮面對面溝通交流過,他心頭始終都沒什么底,尤其剛見到林辰暮,他就是這番“尊容”,實在是不能不讓他心生幾分憂慮。 “那到不是?!绷殖侥阂差櫜坏瞄_水燙,拿起了茶杯,吹開浮在表面上的幾片茶葉,然后咕咚咕咚喝了幾口,臉色有些凝重道:“我想說的,是學校的事?!?/br> “學校?”一聽和高速公路無關,柳光全心頭長舒了一口氣,可隨即又疑道:“學校有什么事?哪個學校出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去縣里,很順利就在縣財政局拿到了扶貧款,為了表示感謝,柳光全下午請縣財政局的牛局長和相關經辦人員吃飯,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等回到官塘的時候就已經很晚了??杉幢氵@樣,如果真有什么事情發生,下面的人也會第一時間通知他。 “不是出事了,而是如果不及時處理,很有可能要出大事?!绷殖侥壕洼p嘆了一口氣,將昨天李校長找上門來的事情說了一遍。他還清楚地記得,當自己和路翔宇驅車到了大灣村,親眼見到那座低矮殘破的校舍時,包括司機和警衛在內的所有人都震驚了。 說是校舍,其實就是一個破損不堪的房子,位于村外不遠的山坳中,學校后面就是一片林陰森森的樹林,不知修建于什么年代,黃土混合著干稻草砌成的墻體已經有些開裂,就像是怪獸張開的血盆大口,窗戶上糊著塑料布,四壁漏風,潮濕陰冷。望著破敗的門窗,一股荒涼感油然而生。 聽著校舍里傳來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林辰暮心里很不是滋味。說實話,聽李校長說起的時候,已經覺得很嚴重了,可當他親眼看到的時候,才覺得真實情況比李校長說的還是更嚴重。他都不敢相信,這些天真可愛的孩子們,居然就在這隨時都有可能坍塌的校舍里讀書學習。 事態嚴重,林辰暮也顧不得會影響孩子們的學習,當即就要求老師立刻停止上課,疏散學生。剛開始學校的老師不知道他的身份,李校長也還沒回來,搞得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當然是不予理會,急得林辰暮差點罵娘,后來還是大灣村的村支書和村長聞訊趕來,他們這才緊急按照指示疏散學生。 而林辰暮更是鐵青著臉對大灣村的村支書和村長發了一通火,要求他們立刻在村子里重新找一個地方,暫時作為學生們上課的地方,直到新校舍修建好為止。村支書和村長也立刻表示,會安排學生們暫時在村里的祠堂上課,不過對于重新修建校舍卻表示無能為力,因為村里財政緊張,實在沒有多余的錢,他們所能做的,就只能是盡力對破損的校舍進行修葺。 而從大灣村這里,林辰暮得知,幾乎官塘所有的小學,都存在著各種各樣類似的問題。這讓林辰暮憂心忡忡,不修繕的話,校舍確實很危險,隨時都存在安全隱患,就像是頭頂上懸著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樣,說不清楚什么時候就出問題??梢切蘅?,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官塘的財政原本就緊張,好不容易有點余錢想要做點事,卻總是有那么多需要花錢的地方,讓他更是大感捉衿見肘。 林辰暮從來都沒把錢看得太重,可到了這個時候,卻恨不得能把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從大灣村連夜趕回來后,安頓好路翔宇他們一行,林辰暮翻來覆去實在睡不著,這才干脆起身去了辦公室,冥思苦想,希望能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可錢就只有這么多,真要花在改善校舍上,那他關于官塘的發展大計,就不得不無限期滯后。 一時間,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柳光全聽完林辰暮的講訴,看了他一眼,皺眉說道:“應該沒這么嚴重吧?大灣村小我去看過,條件是艱苦了一些,不過山里學校,確實比不了城里。再說了,馮德他們不也經常都在對學校進行加固和修繕嗎?這個老李啊,最喜歡危言聳聽了?!?/br> 看得出來,對于李校長反映的情況,柳光全并不是毫不知情,只不過并沒有引起他的重視。 “危言聳聽?”林辰暮一聽這話,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卻又耐著性子說道:“柳書記,百年大計,教育為本,孩子可是我們官塘的未來,來不得半點疏忽。這要是不出事則罷,出事可就晚了?!?/br> “是啊,這我也不是不明白,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錢我也沒辦法啊?!?/br> “縣里就沒有這筆費用嗎?”林辰暮眉頭就蹙了起來。 柳光全搖搖頭,“報告年年都在打,可縣里就一句話,沒錢,讓我們自行解決?!?/br> 林辰暮沉吟了一下,又嘆了口氣道:“我在想想辦法吧,如果真不行,就只有打那三十萬的主意了?!?/br> “可那三十萬,你不是答應了唐市長,要用于基礎設施建設嗎?”柳光全皺了皺眉頭道,顯然并不贊同林辰暮這樣做。 “我也知道,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再說了,學校也勉強算得上是基礎設施了吧?!绷殖侥壕妥猿暗?。他說這話的時候,心里都不由在滴血。這錢必須要花,真到時候修橋的錢,又從什么地方來? 現在只要一提到錢的事,林辰暮就是頭痛不已,他以前根本就想不到,自己也有會為錢而cao心焦慮的一天。 柳光全就無奈的說道:“等會兒會上我們再商議商議,聽聽大家的意見?!?/br> 林辰暮就點了點頭。 第七十八章不同意見 第七十八章不同意見 柳光全離開后,林辰暮去食堂簡單吃了點早餐,然后又匆匆回到了辦公室。 林辰暮看得出來,柳光全并沒有太把校舍的事放在心上,這倒不是說他有多么麻木不仁,只是或許對他來說,像大灣村小這樣的狀況,已經司空見慣了,所以內心受到的刺激遠不如林辰暮來得那么強烈。 八點過后,鄉上的工作人員陸陸續續到了,幾位副鄉長,聽說林辰暮已經回來的消息,也都紛紛到他辦公室轉了一圈,不過待的時間都不長,而且就像是約好了似的,一個人前腳剛出去,另一個人后腳就進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燦爛的笑容,不是和林辰暮說說近期鄉里發生的事,就是問他去首都出差的趣聞軼事,不過問得最多的,還是有關高速公路項目的事。搞得林辰暮臉上笑呵呵的,心頭卻是叫苦不迭,這同樣的話幾乎要重復好幾遍,還得裝出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確實是一件讓人難受的事。 只有馮曉華和其他人不同,一聽林辰暮已經回來了,立刻就興沖沖地跑了過來,絲毫也不避諱李皓還在林辰暮辦公室,進屋后一屁股坐下就不起來,反倒是搞得李皓極不自在,只得找借口先行離開。 上午九點,會議準時在柳光全辦公室里召開。林辰暮到的時候,陶興南和其他幾位副鄉長都已經到了,喝著茶水,相互之間說笑著什么,看起來,每一個人心情都很好,氛圍也很是融洽。 柳光全熱情招呼林辰暮坐到他身邊后,又才笑著說道:“最近這段時間,官塘上上下下聽得最多的,估計就是‘高速’這兩個字了。大家有事無事就跑我這里來問我,其實我和大家一樣,也是一頭霧水。好在林鄉長終于回來了,我們大家還是先聽聽林鄉長給我們介紹一下這件事情的具體情況?!?/br> 眾人雖說神態各異,不過聽到這里,卻是一片掌聲。 林辰暮就有些無奈,從昨天到今天,有關高速公路的事情,他已經說過不下十次了,就是今天早上,也給每一個人說過一遍。不過既然柳光全都這樣說了,他也不好說什么,清了清嗓子,簡單又把情況說了一遍。當然,在他的敘述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省市領導的功勞,自己不過只是恰逢其時,之所以能去首都,也不外乎自己是官塘鄉的鄉長而已。 說到最后,林辰暮道:“目前國家計委已經會同各部委對此進行審定,最后結果究竟如何,還不知道。不過聽楊書記他們說起,成功的可能性應該很大?!?/br> 雖然不是第一次聽林晨暮說起這件事情,不過除了馮曉華之外,其他人看向林辰暮的目光里,仍然都夾雜著各種各樣復雜的情緒。當然,所占比例最大的,就是羨慕和嫉妒了。他們連縣委書記的面,都不容易見上一次,可林辰暮卻能在機緣巧合下,得以親近和巴結市委楊書記和省里干部領導的機會,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包括柳光全在內的所有人眼紅不已了。 柳光全掃視了一眼會場,緊接著林辰暮的話就說道:“是啊,林鄉長說的對,以前交通問題困擾著我們,就像是拴住我們的腳一樣,讓我們邁不開步子??蛇@次高速項目一旦能成,就必定要從我們官塘經過,別的不說,光是到時候來修路的工人,都能給我們帶來巨大的商機……” 柳光全不痛不癢地說了一些要緊抓機遇,大踏步前進的套話,可卻并沒有太多實質性的東西。不過確實也是,高速公路的事連八字都還沒一撇,現在說什么都只是空話,充其量也就是鼓舞鼓舞大家的斗志罷了。 說過人人都關心的高速公路后,柳光全話題一轉,又說道:“想必大家也知道,縣里撥下來的五十萬扶貧款好不容易下來了。這筆錢比以前都多出不少,究竟該如何使用,還請大家暢所欲言,都談談自己的看法?!?/br> “扶貧款,自然要用來扶貧。我的意思是,也沒必要過多在這里討論浪費時間,直接就參照往年的情況辦理就行了?!逼渌诉€沒有說話,馬景明就急切地說道。 聽他這么一說,李皓就皺了皺眉頭,“從古自今都說‘無農不穩、無商不富’,年年把錢補貼給民眾,卻是越補越窮。我看啊,這就是一個無底洞。還是應該留足一部分經費用來開辦鄉鎮企業,并以此為龍頭,帶動周邊群眾共同富裕起來,這才能達到扶貧的目的?!?/br> 一說到錢,剛才還笑呵呵,有說有笑的兩人,立刻就爭鋒相對起來??此剖歉饔懈鞯乃悸?,可只要仔細一分析,就不難看出,馬景明是分管農林水利,而李皓則是分管工商稅務和民政。兩人所爭執的,其實就是這筆扶貧款的掌控權,都希望能對自己分管的部分有利。 馮曉華就有些急了,剛想說點什么,可一瞥林辰暮在那里不動聲色地喝著茶,顯得篤實淡定,不禁又暗笑自己沉不住氣。于是便放松了心情下來,冷眼旁觀馬景明和李皓你一言我一語的交鋒,就覺得別是一番感受。 現場的火藥味越來越濃,柳光全卻像是視若無睹一般,只是喝著茶,一聲不吭。而陶興南,更是笑呵呵地看著這一切,眼珠子不時一轉,也不知道在盤算著什么。 孫蓉鈺卻是沉不住氣了,放下手中的筆,不滿地說道:“我不管你們這錢怎么用,可官塘所有的老師,都已經三個月沒領一分錢工資了。這筆錢,必須留下一部分給我們,要不然我們這些老師,就只有去要飯了?!?/br> 林辰暮一聽眉頭就皺了下來。山村地區,老師的工資本來就不高,可許多家庭還就指望著那點可憐巴巴的錢吃飯,這一拖就是三個月不發工資,誰人受得了?他立刻轉過頭去看了一眼柳光全,柳光全的臉色也難看起來,冷冷掃了孫蓉鈺一眼,呵斥道:“也不是鄉里故意不發他們的工資,這不是扶貧款一直沒下來嗎?三個月真就吃不起飯嗎?危言聳聽!我就不信,他們能夠翻得了天?”洪鐘似的大嗓門異常響亮,顯得很是氣憤。 辦公室里頓時鴉雀無聲,氣氛異常凝重,孫蓉鈺臉色也不好看,氣呼呼地說道:“鄉上困難,這個大家都知道,我也不停地在安撫這些老師??涩F在既然錢已經下來了,理所應當要給他們立刻補上。我們官塘總共也就這幾十個老師,真要留不住了,以后孩子們上學怎么辦?難道還要送去沙河?” 沙河是緊鄰官塘的一個鄉鎮,當初林辰暮初上任時,交通車就是停在這里吃飯。兩個鄉鎮雖然毗鄰,但一路都是崎嶇蜿蜒的山路,極不好走。 “上不了就回家種地?!绷馊珦]動著大手,厲聲道:“老子沒讀過書,還不是一樣活得好好的。而我們鄉里,誰讀書又成器啦?這么多年來,出沒出過一個大學生,有什么好炫耀的?” 林辰暮就蹙起眉頭,他是聽說過,柳光全因為自己的出身,對讀書都不怎么感冒,卻沒想到,居然會到如此地步??峙乱彩且驗槿绱?,他才會對自己想動用唐市長批下的三十萬來修繕破損的校舍而不以為然。 他瞥了一眼,沒人說話,馬景明低著頭,不知道在尋思什么;李皓翻著手上的筆記本,仿佛里面有什么好東西一般;陶興南則是似笑非笑地喝著茶。只有孫蓉鈺氣呼呼的,甚至還撅著小嘴,看上去還真有幾分小女人味。 林辰暮輕咳一聲,就對柳光全開口說道:“柳書記這話我倒有不同的意見?!?/br> “哦?”柳光全就笑了,說道:“這個我知道,你們這些讀書人,總是會有一些大道理。我也講不過你們。放心吧,我也沒說老師的工資不發,散會后,我就叫財政所把錢給他們劃過去?!?/br> 這時,一直沒發言的陶興南也笑著說道:“呵呵,你們估計還不知道吧?我昨天和林鄉長就扶貧款的用途作過一次深入的交流和溝通,林鄉長很有想法,你們大家不妨好好聽一下?!?/br> 他說的話沒什么問題,臉上的笑容也很是燦爛,可這兩者結合在一起,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那好啊?!绷馊χ鴮α殖侥赫f道:“林鄉長想法很多,時時都會讓我們耳目一新,是這個詞,我沒說錯吧?”柳光全看著陶興南問道,似乎不是很確定,自己剛才那個成語,用得對不對。 辦公室里輕輕響起善意的笑聲,凝重的氣氛被沖淡不少。 “行!”林辰暮也不客氣,微微點頭:“那我就講幾句?!?/br> 他掃視了一下會場,慢慢開了口,聲音有些低沉,卻又很有些威壓:“扶貧,什么是扶貧,首先是要解決老百姓的溫飽問題。我們治理管轄的范圍內有還沒有解決溫飽的貧困戶,絕不是榮耀,而是我們黨員干部的恥辱??扇绾尾拍芙鉀Q他們的溫飽,我認為是要從根子上解決問題,而不是單純地頭痛醫頭,腳痛醫腳?!?/br> 第七十九章牛刀小試 第七十九章牛刀小試 林辰暮這一席話,令在座所有人都是一愣,柳光全也稍微有些意外,但他仍然不動聲色的地喝著茶。 “其實昨天我在和陶書記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就已經說到過,扶貧款,不是救濟款,不能只是一味地把錢發給他們,而是應該想辦法幫助他們真找到脫貧致富的路子……” 聽著林辰暮嚴肅的話語,馬景明臉色就難看起來,柳光全也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只有李皓是歡欣鼓舞起來,林辰暮雖然沒有明說,但話音兒里的意思,卻顯然是毫不客氣地駁斥了馬景明剛才的話。 林辰暮大概講了十幾分鐘才收住話茬,其主要的意思,和陶興南昨天所說的幾乎沒有什么區別,只不過這次,他并沒有提修橋的事。蓋因如果要修繕校舍的話,這橋自然就只有暫時延后。畢竟只有這么一點錢,顧得了一頭就顧不了另一頭。 他話語剛落,馮曉華就興奮地鼓起掌來,緊接著李皓也緊隨其后。林辰暮只說了部分下發的扶貧款的處理意見,卻沒有提到剩余部分的用途,這讓他看來,無疑是一個良好的信號。 官塘窮,超過一半的群眾尚且生活在溫飽線下,因此,所謂的工商業,幾乎可以說是一片空白,稅務也苦哈哈的收不了幾個錢。說到影響力,分管工商稅務的李皓比起分管農林水利的馬景明,委實差了一大截。如果能夠借此機會發展起官塘真意義上的工商業來,對于他來說,手上的權柄也會相應增強不少。 看來這個林辰暮,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啊,想到李皓的心思就活動起來。以前的官塘,基本上就是一團散沙,除了柳光全這個一把手之外,其他人各自為政,時而縱橫聯合,時而針鋒相對,但基本上都只能爭取柳光全的支持,提議才能獲得通過。